左却往前走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了。
她等了片刻仍不见魏杜衡上来,又继续走到河边,喊道:“魏杜衡你上来吧!”
可水中依然没有动静。
她记起游天跳鸳鸯湖被树杈勾住脚一事,想着自己身上有避水鳞,毫不动摇地跳了下去。
奇怪的是,水竟然没有避开!
她这才反应过来避水鳞在魏杜衡在上穹府为所欲为的时候掉在了床上……可眼下救人要紧!左却赶紧唤出术笔,一头扎入水中。她从来没学过水下憋气,没多久便觉得难受,连忙抬手捂住了口鼻。
就在她打算继续下潜时,忽然有一只手揽上她的腰身,猛地一下把她带回了岸上!
“你疯了吗?不会水也往下跳!”
左却愣了愣,忽然笑了。
魏杜衡觉得她这一笑莫名其妙,忍不住斥道:“笑什么?!”
左却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水?”
魏杜衡白她一眼,“看你在水里那副模样,不想知道都难!”
左却依然笑着,道:“天凉水冷,我回去煮点姜汤给你喝,免得害你病了太尉府要来找我麻烦。”
魏杜衡冷冰冰道:“左小娘子这是要脚踩两条船么?一边答应孔家,一边又和魏某纠缠不清!”
“一碗姜汤就是纠缠不清了?难道以朋友的身份不能给你煮姜汤?”
“魏某自小吃不得生姜!非亲非故,为何偏要喝你的姜汤?!”
左却望着他的脸,心道:“游天,是你对吗?是云晓告诉你我梦回第一世了,你才来找我的吗?”
“小娘子若是没别的事情,就此别过!”魏杜衡神色不悦,转身便走。
左却冲着他的背影道:“魏杜衡!你当真只是因为那日我替你挡了绛云的伤害才动了心吗?你确信不是感激我为你挺身而出?”
“左小娘子为我流血受伤,我自是感激不尽。”魏杜衡转过身,走回到左却跟前,拉过她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脉上,继续道:“可若只是感激,它不该如此。但凡跟左小娘子待在一处,我无时无刻不想将你占为己有,教旁人再不敢对你生出妄念。”
左却脑子里闪过狸猫和她表明心意的画面,耳根渐渐泛红,嘟囔道:“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话,真不害臊!”
魏杜衡没听清,道:“什么?”
左却环抱住他,“幸好,我知道得不算晚。”
魏杜衡却忽然推开了她,“小娘子请自重!”
左却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他这是把她认成了踏雪的主人。她笑了笑,道:“答应亲事只是权宜之计,稍后我会传信给江鱼饵,问她讨要一张傀儡符。”
魏杜衡听见这话,才知主动抱他的人是左却。他纳闷道:“左小娘子心中挂念之人不是游天吗?刚才为何要这样?”
左却心想既然他失去了那段记忆重新开始就好,便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魏杜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又往自己身上搭,道:“怎会不喜欢!”他意犹未尽还想再尝点甜头,左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无奈道:“唉!先回府吧!”
不远处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叶子摩挲声。
原来连荑与沙罗等人一直靠结界隐去了身形、躲在暗处盯着左却和魏杜衡的一举一动。那一阵摩挲声后,她们便回了城,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闲逛。
沙罗道:“这左却还真是水性杨花不知检点!勾引了一个孔家大公子不算,竟连太尉之子也为她着了魔!”
连荑道:“你懂什么,这样才好!你快去把刚才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孔家的人!这孔家好歹也是官家,若是得知要娶进门的是这样荒淫无耻之人必定悔婚!”
另一个师妹担忧道:“传言都道左却失身于孔府大少爷,她若是不能嫁进孔家,那往后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最后一个师妹道:“我看不尽然。方才虽然没听见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可我总觉着这魏公子巴不得左却嫁不出去。你忘了午前在上穹府外,魏公子还帮我们一起撵走了媒婆呢!”
连荑不以为是,道:“只要她做不了孔府的少夫人,别家哪敢娶一个失贞之女?更何况还是南交太尉府。沙罗你去给孔府传话。我倒要看看她日后还如何风光得起来。”
沙罗笑道:“连荑师姐所言甚是,我这就去孔府走一趟。”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
沙罗灰溜溜地回到了朋来客栈。
“孔府现如今戒备森严,我好不容易溜进佛堂特地扮作菩萨,将魏杜衡和左却在河边所行之事如实相告,可那老太太却说,‘左神医是我儒儿死也要娶回家的姑娘,无论如何都得娶’。这孔家油盐不进,根本不在乎左却是否脚踏两只船!”
连荑吩咐道:“去找个算八字的来!我就不信这老太太只要大儿子不要丈夫和小儿子了!”
“可那孔家大少爷当时就说了,八字合不合左却都是他的人啊……”
“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到底合不合才有底气信口开河!再者,就算他不信八字,难不成老人家还敢不信吗?”
“可我去哪弄他们的生辰八字啊?孔家大少爷的还好说,左却来历不明,根本无人知晓她的生辰八字呀!”
“你蠢啊?!既然无人知晓,你随便写一个旁人也难辨对错!”
“可万一左却她自己说我们错了呢……”
“谁让你给她看了?!你是不是不想做?!你不做我叫梵音去!”
沙罗见连荑生气了,默默地低下了头。
四天后,临近巳时。
孔府二老亲自领着提亲队伍,带着厚重的聘礼随媒婆前往上穹府。
半路上,忽然迎面跑过来一个手执算命幡的相士,口中喋喋不休道:“君子慎始!差若豪厘!谬以千里!”
奇怪的是,他身后居然跟着一条恶犬。
孔母吩咐道:“快去帮帮那位先生。”
闻言,几个大汉从提亲的队伍里走出去,一齐将那相士护在了身后。
那条凶巴巴的狗识趣地夹着尾巴转身走了。
相士走到孔老夫人的跟前,施礼道:“多谢夫人仗义相救!小生阻了夫人求亲之路,还望夫人海涵。”
孔母道:“相逢即是缘分,先生言重了。只是好端端的,那条狗为何会追着先生?”
相士掐指一算,忽然跪下了,“夫人,这必是天意啊!小生方才走在路上,那条狗莫名其妙便上来咬人,小生不得已才逃了过来。没想到竟碰上了夫人!实不相瞒,夫人此行不妥啊!”
“休得胡言!”婢女斥道。
孔父难得开口道:“不得无礼!”他弯腰将相士搀扶起来,“有劳先生指点迷津。”
“老爷夫人可否将令公子的生辰八字告知小生?”
孔母朝着婢女点头示意,婢女便将袖兜里写有孔孟儒生辰八字的纸条递给了相士。
那相士过目了一番,抬起头道:“单看令公子的八字倒无不妥,老爷夫人可知对方姑娘的生辰八字?”
孔母摇了摇头。
“我有!”路边的食肆二楼忽然有一位姑娘应了一声,直接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孔母面前,“在下是上穹画境弟子,特地前来送左却师妹的八字。”她恭恭敬敬地递上一张字条。
“这……”孔母半信半疑,有些为难。
相士却毫不犹豫地拿过八字,与孔孟儒的八字对合着看了一会儿,脸色惨白道:“老爷夫人,这亲万万结不得!此女八字与令公子相冲,不仅会克了公子的命,甚至不利于老爷仕途,还有损夫人贵体啊!”
这种话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孔父脸色一沉,拍板道:“这亲不结了!”
孔母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你哭什么?那混小子就是被你惯的,竟敢罔顾人伦强娶人家姑娘!”
“你既然如此铁石心肠,那便直接去棺材铺里买口棺材回府吧!”
孔父脸色更难看了。他沉思了片刻,从相士手里拿回了孔孟儒的八字,虚心请教道:“先生可知如何才能化解此灾?”
相士摇摇头,道:“除非这门亲事作罢,令公子另娶别家姑娘。否则他日必定灾难临门啊!”
可若是不将那女子娶进门,不等他日儒儿可能已经一命呜呼,而夫人只怕也要弃他而去了。孔父长叹一口气,将八字放进了怀里,摇摇头,道:“继续前往上穹府!”
闻言,相士和送八字的姑娘皆是目瞪口呆,被提亲队伍冲到了路边。
“连荑师姐,你听到了吗?”坐在食肆二楼里屋的一位师妹问道。
连荑气得捶桌,骂道:“这孔家的人都被猪油蒙了心吗?个个都嫌命长!左却有什么好,值得他们不顾后果也要娶进门?!”
“师姐,其实左却嫁进孔府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要不,算了吧……”
“你们能不能有点骨气?她还没到出嫁那日!我连荑偏就不信这个邪了!去上穹府盯着!看看他们定哪天的日子!”
“师姐你忘了,青子衿不许我们进去……”
“你们是不是在玄水庭踩了太多机关、脑子进水了?你进不去不会事后找人打听一下吗?!”连荑放缓了语气,“我先回客栈,你和梵音一起去吧。”
未时左右。朋来客栈。
两个师妹并肩站在连荑面前互相推搡了须臾也没人开口。
连荑端着一杯茶水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地晃着,“谁不想说,下次也就不必跟着我下山了,我会和师父如实禀明缘由。”
梵音抢先道:“师姐!那个,大婚之日定在六日之后!那日恰是小雪!”
另一个师妹补充道:“师姐!日子是我打听来的!”
连荑道:“婚期既定,孔家必定全心全意准备迎亲事宜。你们带上沙罗,暗中做些手脚,定要做实了他们二人八字不合!说不准孔老头又悔婚了呢!”
“师姐所言甚是,我们这便去将沙罗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