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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登孔府

续断录 慕战子cjh 6147 2024-07-06 16:29

  白月峰下。

  左却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走过的山路,道:“青师姐,师父方才为何嘱托我务必照顾好你?我除了疗愈之术别的什么也不会,师父怎会觉得我有能力照顾你呢?”

  “师父向来多心,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天下太平,不会遇到危险的,更何况这次的主要任务是带你下山义诊,也不必去太远的地方。”

  “师姐打算去哪?”

  “《四国志》里可有你想去的地方?只要尚在南交境内,此次都可以满足你。”

  “少时曾读过一句诗,说都城‘千百家如围棋局,十二街似种菜畦’。若是可以,我自然想先去都城一探究竟。”

  “那便如你所愿,先去潭州城。”

  “多谢青师姐成全!”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出画境结界。路还是山路无疑,但尽头有一架大水车。左却从原地眺望过去只能看见半个水车,也就是说那水车几乎高达两座山。她走到尽头一看,山脚下果然有一片水池,水池旁边是成片成片的甘蔗地。

  “该上路了。”子衿一边说一边御笔飞上了苍穹。左却唤出术笔,紧紧跟在后面。

  两个时辰过后。

  子衿指着眼前热闹的街市,道:“此处是潭州城东门街,我们身后这扇门便是潭州城出入口之一——东门。”

  左却点点头,看了一眼东门,便将全身心都放在街上。街上有卖扇的、卖符的,还有摸骨算命的,路边有茗馆飘着茶香,还有食肆里传出来的弦乐之声,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子衿道:“眼下已是午膳的时辰,我们先找间客栈落脚。这是你第一次长途跋涉,今日就不必随我去义诊了。等吃过饭,你想歇息也罢,逛街也罢,都随你。”

  “既然师父特地交代了务必要照顾好你,青师姐在哪我便在哪。”

  “那我今日哪也不去,你安心歇息便是。”

  “青师姐不必因我一人打乱计划。”

  “你在这里举目无亲,下了山更是只有我一人在你身边,我身为大师姐不对你好,还能指望谁对你好?”

  左却正要开口,子衿又道:“就住这家朋来客栈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朋来客栈,店小二迎面走来,嘴里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打尖儿的话,本店有黄金鸡、素蒸鸭、酥琼叶、满山香、山海兜、山家三脆,还有上好的银丝供,住店的话——”

  左却见子衿似乎不忍打断那店小二,不得已开口道:“先要两间房。”

  店小二经验老到地扫了一眼她们二人的衣着打扮,问道:“客官是要天字号吧?”

  钱袋子在子衿手里,左却不敢做主,瞧了一眼师姐。子衿道:“既然还有天字号,那便要它了。”

  “两位客官楼上请。”小二哥将她们二人带到房间,倒了茶又道:“客官还没有用饭吧?是打算下楼吃还是小的给两位送上来?”

  子衿道:“有劳小二送到我师妹房中。”

  “两位想吃点什么?本店招牌有黄金鸡、素蒸鸭、酥琼叶、满山香、山海兜、山家三脆,还有上好的银丝供。”

  “银丝供就不必了,其他的各来一份。”

  左却劝阻道:“六道菜未免太多了。”

  “无妨,吃得完。小二,你下楼吩咐厨房备菜吧!”

  小二哥满怀热情地退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饭后,子衿拎着一个食盒出去了,左却也跟去了。原来“吃得完”的意思是:将每道菜都一分为三,她们吃一份,剩下的送给附近的小叫花子。

  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左却心想:“青师姐对孤苦无依的人这般好,对我也是如此。难不成她曾是弃子?”

  可子衿脸上的笑意浓烈,根本瞧不出一丝的不悦、哀怨。想来,她也只是尽自己所能给旁人送去温暖吧。左却凝视着她的背影,竟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天色将晚时,左却算着时辰,事先和师姐道别后便回到房间和衣而卧。等到子衿下楼的声音传来,她又悄悄地爬起来,从包袱里拿了些纸张便翻窗离开了。

  按照往常惯例,她每晚梦回都能待个两日一夜,而这次在梦里已经过了两夜两日,头一夜在自己房里并未出门。在子衿等人眼中,她此时离开再正常不过。

  原本她早该醒了,只不过她是早上睡的回笼觉,只要她继续睡还可以在梦中再待一夜一日。但子衿并不知晓此事,所以这是她溜出去的绝好机会。

  到城南时,夜幕已临,她找了个较高的屋顶露宿。大约戌时,夜市一开,不仅能俯瞰万家灯火,还能听见街上摊主的吆喝声。直到三更天,人群散了夜市关了,左却才真正睡着。

  次日天还未亮,早市又开了。

  街上大多是卖早点的,诸如煎白肠、粉羹、烧饼、糍糕之类。除此之外,还有卖洗脸水的。

  晨光微熹之时,街上行人渐多,左却四下打听孔家的具体所在。问了好些个人才碰着一个买菜的好心大娘愿意搭理她。

  “孔家?这一片可不止一户姓孔,我也是孔家的。不知道姑娘要找的是哪一家?”

  左却沉吟片刻,道:“我只知是大户人家,加上下人约莫七十多口,大娘可有眉目?”

  “原来你要找的是孔府!怎的,姑娘是来探亲的?”

  左却踟蹰了一小会,道:“我与孔府的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此番特地前来拜访,有劳大娘指路。”

  “我家离孔府不远,你要是愿意等,待我买好菜给你带路可好?”

  “如此甚好,谢谢大娘!”

  这样一来,左却只能寸步不离跟着那位大娘辗转于各家菜摊子。

  “呀!应娘,你从哪里拐来这样好看一位姑娘,可是给你家二郎相看的?”

  “人家姑娘看上的孔府二少爷,我可不敢攀高枝儿!”

  隔壁摊主插嘴道:“孔府二少爷好呀!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像他大哥那般跋扈。姑娘,你可真是好眼光,嫁给二少爷定是要享福的!日后可别忘了多光顾我们的生意呀!”

  左却尴尬地笑了笑。

  等到应娘买好了菜,几乎半条街都知道她是去孔府“相看”二少爷了……

  她一边跟着应娘一边在心里叹气。那怪物追杀她至今,没成想她居然能被讹传为他的相亲对象,真是……闻所未闻!

  “……孔大人呀,平日里不多出门,逢年过节才能在庙里碰见。孔夫人心肠好,喜欢吃斋念佛,碰到叫花子乞食从不嫌人脏,又给馒头又给钱,要是碰上缺胳膊少腿的,还会带回家请大夫看诊。可惜上天不长眼,这孔夫人最近似是身子不爽,二少爷每日一早便在外张榜寻医。这榜本该是贴一张就够了,他实在有孝心,怕太阳晒皱了又怕雨打花了,日日来揭旧榜换新榜。不过,这二少爷孝顺是孝顺,就是性子弱了些,孔夫人八成是把他当姑娘养着。你瞧,那就是孔府二少爷。”

  闻言,左却抬头往应娘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白袍公子正将新榜往墙上贴,动作缓慢轻柔,仿佛担心弄疼了墙面。要不是这人和她在幻境见过的一模一样,她差点以为找错了人。

  等到他张完榜转过身来,左却才无比肯定那就是怪物的原身。她道:“多谢大娘引路,告辞。”

  应娘好像还说了些什么话,左却没有仔细听,一心朝着张榜的地方走去。

  “二少爷,您贴的榜被人揭了!”守门的侍卫指着左却所在的方向,对着准备进门回府的主子说道。

  孔二少爷缓慢地转过身,朝着左却走了过来。看他面上十分焦急,大概是想奔过来,偏脚步快不起来。

  左却无奈地往他的地方走了几步。

  “姑娘!家母身子不适,亟须寻医!你为何要揭榜?莫非是隐世高人?”

  左却将一肚子不好听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举起手中的榜,道:“我既然敢揭,自然是有法子治好你母亲,阁下姓孔名何?”

  孔二少爷大概不适应左却的措辞,顿了顿,才答道:“不佞孔孟奇,神医贵姓?”

  “左。”

  “左……左神医,还请移步府中替家母看诊。”

  孔孟奇刚进府没几步,一位老者即刻迎了上来,恭恭敬敬道:“二少爷,这位是?”

  “这位是来替母亲诊治的左神医,你着人收拾一间客房给神医歇息,我先领神医去见母亲。”

  “不如老奴遣人去通知夫人,二少爷先将神医带去偏厅喝茶?”

  闻言,孔孟奇立即转向左却行了个大礼,“孟奇待客不周,还望左神医见谅。”

  左却见他这般客气竟不忍苛责,道:“无妨,念在你一心牵挂母亲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走吧,喝茶。”说完她就将手里的榜文丢给对方。

  孔孟奇慌慌张张地接住,似乎有些晕头转向,手脚慌乱地引左却去了偏厅。

  婢女端来茶水,左却假意抿了一口,登时脸色陡变,道:“听闻,潭州城有一家绝味坊,那里有一味茶叫作‘汤绽梅’,还有一味点心叫作‘广寒糕’,不知二公子能否亲自徒步前去买来给我尝尝?”

  孔孟奇坐在对面不急不慢地道:“神医有所不知,绝味坊的‘广寒糕’只在入秋之后才有得买,眼下正是酷暑,恐怕只能等到中秋方能一品。”

  左却有意无意地用杯盖拨着茶水,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不知你母亲能不能等到入秋?”

  孔孟奇霍然起身,“我这就派人去绝味坊!”

  左却慢慢放下了杯子,“你是不是没听清我方才说的话?我要的是你徒步去买,是你去,不是你派人去。”

  孔孟奇停在原地急得满脸通红,道:“请神医谅解,家母实在等不得!孟奇脚程慢,还是派个腿脚快的下人去罢!”

  左却站起身,“既然公子并非诚心求医,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孔孟奇慌了神,往左却身前一拦,急道:“神医留步!我这就去!”

  看着孔孟奇想快又跑不快的背影,左却心中十分痛快。

  待他走远,她重新拾起那份榜文仔细过了一遍。依这上面所说,孔母患的是腰疾,病情不算严重,只是寻常大夫用药难以根治。大概是孔孟奇孝心过盛才让她生出一种孔夫人命不久矣的错觉。

  不多时,来了一位婢女请她去夫人住处。左却只吩咐了一句:“你们家夫人这病,须得家中老少皆在场方能治好。”

  那婢女虽然听明白了,但却是头一次听大夫提这样子的要求,可又不敢拿主子的身家性命做赌注,只能将左却的话原原本本带给了主子。

  孔孟奇回来时,左却早就被府中下人请去客房歇息了。此时,他已然知晓这位突然大驾光临的左神医脾气古怪,但只当神医是在考验他的孝心,拎着茶和点心在屋外老老实实地侯着。

  晌午,是太阳正毒的时候。

  左却在屋里小憩。

  直到管家送午膳过来,实在见不得自家少爷站在太阳底下被炙烤,硬是敲了左却的房门,“神医!左神医!方便进去吗?”

  左却稍微理了理衣衫和妆发才打开门,问道:“人齐了吗?”

  管家将手中的食盒稍稍举起,“我家夫人吩咐我给您送饭来了。眼下,我家大少爷还未回来,劳烦神医先用饭,待大少爷回来,我再来请您。”

  孔孟奇走上前,“左神医,这是您要的‘汤绽梅’和‘广寒糕’,我买来了。”

  左却让开一条道,指了指屋里的桌子,“都放桌上吧。”

  于是一主一仆都进屋了。

  管家临走前,左却提醒道:“日落前我会离开贵府,若是不想耽误你家夫人治病,还是多派些人手去找你家大公子吧!”

  管家走后,孔孟奇依然留在屋里。

  左却问道:“你还有事?”

  孔孟奇热得满头大汗却连茶也顾不得喝,急道:“神医为何要等我大哥回来才肯治病?”

  左却坐下吃饭,吃了好几口才道:“你为何不去问管家?”

  “管家只管照做,想必不知神医深意。”

  左却冷笑一声,“深意?确有深意。不过,你不配知晓,你就同管家一样听吩咐行事即可。日落之前,你们一家人都必须守在你母亲房里,缺一人都不可,如此方能替你母亲医治。听明白了就下去,人齐了再来找我。”

  孔孟奇慢慢退出房间,掩上门离开了。

  申时过后,府上才打发一个婢女来请。左却带上孔孟奇买的茶和点心,一言不发地跟着去了。

  屋外,一个穿官服的老爷子正左右徘徊,似乎等得有些焦急。他一见请人的婢女回来了,连忙迎了上来,“这位,想必就是左神医了。劳烦神医跑这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见过大人。能为夫人医治,在下何其有幸。”

  “神医不必过谦,里边请。”

  左却一进屋,只见孔孟奇站在床前弯腰照顾母亲,除去下人,还有一位着华服的公子哥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茶。

  他一看见左却便指手画脚,道:“你是哪来的江湖郎中?!叫你治个病还整这么多破规矩!要是治不好,我贴你一身符!”

  孔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犬子不懂礼数,还望神医莫要见怪。”

  左却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人,“在下赶时间,还是赶紧替夫人诊治吧。”不等孔父点头她便径自走到床边,将手里的茶和点心放到一旁,又命人搬来屏风将孔母以外的人都隔在屏风的另一侧。

  她放下了帐子,道:“劳烦夫人闭上眼,片刻便好。”

  孔母一闭眼,左却抬笔在她的眉心轻轻一点,血墨便迅速渗进了皮肉里。不过须臾,她的周身筋骨血脉如同一幅流体画呈现眼前,左却举起术笔在空中看似随意地画了几笔。

  孔孟奇的大哥似乎十分好奇左却的治病手段,在屏风那端探头探脑的,孔父敲打了他好几次都无济于事。

  就在屏风即将倾倒之时,帐子被掀开了。

  左却问道:“夫人感觉如何?”

  “舒服多了。神医果然妙手回春!”

  闻言,孔孟奇迫不及待地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母亲果真无碍了吗?”他见母亲笑着点头,立马转向左却说道,“多亏神医仁心仁术,治好了母亲。”

  左却一边拾起点心和茶一边道:“可别高兴得太早,我大费周章叫你们聚集在此,其实是因为夫人的病仍有再发的可能。”

  孔孟奇大哥嚷道:“既然不能痊愈,那你跟那些乡野大夫有何不同?!依我看,你这庸医就是装腔作势,戏耍我们!”

  左却没有理会对方的质疑,只道:“从此刻起,你们一家不可与女子结仇结怨,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夫人便不会再发此病。如若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孔孟奇即刻附和道:“既然神医如此说了,必有其中道理,我等照做便是。对吧?父亲?大哥?”

  孔父有所迟疑。

  左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各位如若不信,大可随意欺凌女子,反正日后受苦的也不是我。告辞。”

  她走出府没多远,孔孟奇磕磕绊绊追来,递过一袋沉甸甸的玩意,道:“这是家父吩咐我给左神医的谢礼。”

  左却本来不乐意沾孔家的钱,想到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便大大方方接过、潇潇洒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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