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未关,婴儿哭声响亮,杏儿在一堆东西里翻找着尿布,木青灵扶丁香斜躺在床上,杨吉同容华正抢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婴儿。
总之,入目是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叶东城站在门口,心中大喜。“没想到,住个客栈都能遇到你们。”
当然,住在颖州城的客栈里必是他找来的原因,音落,似乎都在忙碌的几个人回头,丁香和木青灵眼中有不敢相信的目光,同声唤道:“东城。”
容华在一瞬惊讶后,连忙抱着孩子跑过去。“东城,是你,太好了,你看看,这,这是你的儿子。”
方才睡觉时就听见容华说这是她的侄子,叶东城就猜到丁香已经生产,于丁香,他没有感情,所以,叶东城对这个孩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可当容华把孩子抱在他面前,看到孩子粉嫩的小脸,那一双小手在半空中乱抓乱舞的可爱模样,叶东城便下意识把孩子抱到了怀中。
说也奇怪,那孩子一到叶东城怀里就不哭了,睁着大眼似乎在打量抱着他的人,父子同心,孩子就像知道是他的父亲一样,还挥着小手,仿佛要去摸他爹爹的脸。
看着怀里的小生命,叶东城一阵恍惚。“是,我的孩子?”
“是啊,你当爹爹了。”容华高兴的说道:“你看这鼻子眼睛,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忽然间,叶东城感到自己有了一种责任,不觉嘴角上扬,笑了起来。“是,是我的孩子。”
容华也笑,眼睛朝丁香望去。“还不快去看看丁香姐,为了给你生儿子,丁香姐可是豁出老命去了。”
素来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自己同丁香并无感情,可如今两人终归是有了血脉,叶东城缓缓走过去,木青灵便站起来把地儿腾给他,丁香望着面前的人,隐含泪光。“东城,你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个女人愿意为自己生下孩子,就已经是把她能给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了自己,叶东城不自觉的握住她的手。“丁香,辛苦你了。”
最难过的时候已经熬了过来,丁香脸色微红。“不,不辛苦,这是我们俩的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哇’的一声,孩子又哭起来,叶东城当即就不知所措,丁香把孩子从他手里接过来。“是孩子饿了。”
杨吉自觉的走出房门,丁香便开始给孩子喂奶,木青灵凑过来,说道:“东城,孩子已出生半个月,还没起名呢,你是孩子的父亲,快给孩子起个名字。”
“对对对。”容华也附和道:“我们这些天都叫他丑丑来的,你快给丑丑起个名儿,省得这孩子真被我们给叫丑了。”
“丑?”叶东城奇怪,孩子粉嫩可爱,他们怎么会叫孩子丑丑?
“呃......”容华不好意思的看向丁香,丁香会意一笑。“东城,你不知道,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真的好丑好丑,都把我吓哭了,心想这么丑的孩子你见了一定会嫌弃。”
“不是这样的,东城。”容华怕叶东城乱想,急忙解释。“只是那时孩子还没长开而已。”
“你还说。”木青灵接过话来。“你口口声声说孩子是你的侄子,可孩子一生下来你抱都不愿意抱,丑丑的名字也是你最先叫出来的。”
“那我现在还不是整天抢着抱。”容华撅起嘴,还有些抱怨的模样。“你们还不给么。”
“好了,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丁香笑着打断,这些天她可谓经历了大起大落。“所幸孩子越长越好看,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叶东城总算听出些原委,原来这些人竟是如此待自己的孩子,长得难看的时候都不搭理,等好看了,就争着喜爱了,有些哭笑不得,容华忙催着说道:“东城,快点呀,给孩子起个名字。”
“是呀叶公子。”杏儿把找出的尿布拿了过来。“快给丑丑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看孩子在丁香怀里喝奶,想着孩子出生的时候,自己正同顾千珏历经生死,这段经历是一生不忘的情义,又想到一切因容华而起,是为初心,是因为自己和顾千珏的初心才会远行,便说道:“孩子就叫叶行初吧,远行的行,初心的初。”
“叶行初。”丁香低念。“行初,是因为孩子是出行在外时所出生的意思么?”
自然不是,叶东城却是不言,丁香以为他默认,笑了笑。“这名字好有意义,孩子就叫行初。”
容华率先对孩子说道:“行初,小行初,你以后就叫叶行初了,知道了吗。”
待孩子不再哭闹,几人准备回去补觉的时候,容华悄悄问叶东城。“东城,怎么殿下没跟你一起回来?”
纵然愿她一生无忧,可有些事终归是瞒不住的,叶东城说道:“现今太子和凌王争夺皇位,他身为皇室血脉,自是不能独善其身,我和他分别后他就去了燕州,欲借燕州兵力,助太子登位,只有太子登上了皇位,他和你以后的日子才能太平,容华,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只要你好好的,他才不会分心,知道了吗?”
当初与顾千珏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为了帮他消除凌王的怀疑,容华其它的不清楚,可顾千珏和凌王间表面亲和,背地里互相防备的事情她还是明白的,不过京城现在因为太子和凌王的争斗打得不可开交,这叫她怎么不担心。“你是说,殿下也要参战么?那岂不是很危险。”
他参战是为了给他母亲和容华报仇,且他明言无论输赢都难以脱身,叶东城神色一暗,却勉强笑着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殿下武功好着呢,你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容华紧皱的眉终于舒展了些,叶东城说:“等过几日,我们就回同安,你也很久没见到李婶他们了吧,我们回去修个庄子,让他们有田种,有房住,再也不过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也当我们还他们当年的相助之情,你说好不好?”
容华心里记挂着顾千珏,总觉得心里很慌,连以前如同家人的街坊领居都没能转开她的注意,只淡淡回了声。“好。”
她的不安很快沦为现实。
因丁香还未出月,大伙依旧住在这家客栈,每日里围着小行初转,倒也过得不闷,差不多又过了十余日,一名璟王府侍卫找到杨吉,杨吉当下面色沉重。
一行人多为女子,唯一能商量对策的只有叶东城了,先前他就听叶东城说过,顾千珏在燕州领兵前往京城助太子夺位的事情,很多事情容华不知道,但杨吉是很清楚的。
他急急找到叶东城,说:“叶公子,方才王府侍卫来报,说殿下在六天前带着三万燕州将士到达京城禁军大营与太子会合,可不知道凌王从哪里调集了十万兵力,攻打殿下和太子,加上京城里的六万大军,简直是前后夹击,殿下和太子好不容易突出重围逃往了乾州,却损失惨重,如今还能聚集起来的兵力,不足五万。”
禁军十万加上燕州三万将士,一夜之间竟只剩下五万,这样下去,定是无法与顾千溯抗衡,叶东城拧眉,听他继续说道:“并且,在逃亡时顾不得大军辎重,好在殿下事先将燕州将士的辎重留了一部分藏起来,可即便这样,也顶多能再坚持两个月而已。”
既没钱粮又没兵,纵然坚持两个月,到最后也会被逼上绝路,仅有的办法就是招兵买马,可要壮大军队,需要大量的钱财,叶东城脑中一转,说道:“我有办法,我会即刻赶去乾州,定能住他一臂之力。”
“什么办法?”杨吉急问。
叶东城说:“你忘了我的身份么?”
杨吉恍然。“你是说,前朝宝库?你知道在什么地方?”
叶东城微一颔首,没做太多的解释,只说道:“他和太子已经逃去了乾州,凌王必要除之后快,相信靖国很快就会乱了,你赶紧带着容华她们去同安县,那里有一座骊山,很是隐秘,把她们安顿在那儿会很安全,等日后我和顾千珏回来,自会去找你们。”
杨吉说道:“叶公子,我是殿下亲卫,保护殿下是我的职责,我也要同你一块儿去。”
“你不是不知道容华对顾千珏有多重要。”叶东城看着他。“如果你我都走了,你觉得顾千珏会安心打仗么?”
殿下为容华之心自己怎会不知,杨吉默然。
是夜,容华担心顾千珏担心得睡不着,又想念得紧,可是白天得帮着丁香带孩子,没精神怎么行,觉着自己酒量不行,索性想喝些酒把自己灌醉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谁承想,今夜却怎么也喝不醉。
“你酒量不好还喝酒?”叶东城从她身后拿走酒壶。
“我睡不着呀东城,只有喝醉才能睡一觉了。”容华伸手问他要。“快把酒还给我吧。”
叶东城这才发现桌上还摆着两个空酒壶,了然道:“心里装着事,怎么喝得醉呢,容华,你别喝了,我就去帮你看着顾千珏可好?”
容华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垂下眼睫。“算了,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想你去冒险。”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顾千珏的武功好得很,我过去跟他联手谁还能敌?”叶东城尽量说得轻松一些。“铁定把那凌王打得落花流水。”
“我虽然笨,但战场凶险我还是知道的。”容华神情有几分落寞。“纵使你们俩的功夫再好,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
这恐怕是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看来,现在的容华也不好哄了,叶东城说道:“容华,打仗呢不光是两军交战这么简单,兵法诡谲,你要相信你的殿下智谋无双,那凌王,怎会是他的对手。”
回想与顾千珏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常看兵书,容华也自我安慰道:“对,凌王怎会是殿下的对手呢,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这就对了。”叶东城说道:“容华,我想顾千珏一定十分思念你,不如带一件你的贴身之物给他,一来可解他的相思之苦,二来他定会想尽快同你团聚,如此,他在战场上必能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这样么。”容华开始翻找身上的东西。“那带什么给他好呢。”
看她把腰带,香囊,发簪都从身上翻了出来,叶东城说道:“这些东西满大街都是,他怎么知道就是你的贴身之物呢,不如。”指向她纤细的颈脖。“就带这枚血玉去吧,当初,这枚血玉还是他让我给你的呢。”
原来是顾千珏让他把血玉给自己的呀,这般辗转回到自己手上,他定是印象深刻,容华连忙把血玉取了下来。“这枚血玉我原本就给他过,他看见了一定知道是我的东西。”把血玉放到他手上。“东城,你一定帮我把血玉交给他。”
以前看她这般为顾千珏心忧自己必然会十分难受,可这次去了一趟羌国,自己已然同顾千珏成了挚交,如今对于容华的感情只能深埋心中,惟愿他们两人能幸福一生,叶东城把血玉紧紧握在手中。“放心吧。”
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亦是心中最重要的人,容华看向他。“东城,你要保护好自己。”
翌日,杨吉带着容华她们前往同安县,而顾千珏再次踏往燕州之路,叶东城何等敏锐之人,在途中,就知道有人在跟踪自己,忙隐匿了行踪,想将跟踪的人截杀。
木青灵骑马行至密林,却再也没看到叶东城身影,只得在马上原地打转,忽然,一个身影如鬼魅闪现,将她从马上扑倒在地,烈烈日光,尖锐刀刃却散发着寒芒,趴在地上的她连忙喊道:“东城,是我!”
闻得声音,叶东城生生将快要割破她喉咙的匕首收回。“木青灵,你怎么来了?”
他手上的力道一松,木青灵翻过身来。“我,我担心你,可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跟着,我便只能悄悄跟着你了。”
“胡闹。”叶东城收起双刃。“你赶紧回去,杨吉一个人保护容华她们我不放心。”
“你都将她们安排去大山里了,还有谁能找到他们,能有什么危险?”木青灵反问:“可是你却要身赴险境,你叫我如何放心?”
不管怎样,她从未对自己都没死过心,哪怕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她依然对自己深情不移,实在是太傻了,叶东城说道:“你知道我心属容华,也知道我和丁香的事情,可是,我就是不同你发生任何感情,你不觉得你痴心错付吗?既然你现在已经获得自由,别傻了,过自己的日子去罢,何故再跟我去冒险。”
“可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木青灵凝视向他。“东城,哪怕明知到最后也不会有结果,但我绝不后悔。”
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同自己出生入死,即便已经不用再过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她仍然对自己不离不弃,这一瞬间,叶东城心有触动。“要跟着我可以,但务必保护好自己,我可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你。”
他语气依旧冷漠,木青灵却听到了他的关心,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