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一出门,施焉的丫鬟小兰就装作在打扫路面的样子,她等的可不是丁香,而是男人,待丁香走远后,小兰又探着头往烟云阁望,许久之后,看到一身长衫的叶东城伫立在庭院之中。
这时候杨吉出现,冷冷说道:“小兰姑娘看什么呢?”
小兰一惊,扶着扫把假模假样开始扫地。“我就是打扫打扫。”
“我记得小兰姑娘在香兰苑伺候,怎的到烟云阁来打扫了?”杨吉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兰终归做贼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吉忽然凑近她,一双眼锁住她。“是不是想看烟云阁的好戏?”
小兰惊慌抬头,杨吉瞪着她说道:“别以为你家夫人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不知道,回去告诉你家夫人,下媚药这等下作手段若再让我发现我一定会告诉殿下,让殿下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还有何脸面留在王府!”
原来他都知道了?小兰只得慌忙点头,溜也似的忙跑开了,路上还撞到容华,容华有些担心。“小兰,你跑这么快,当心摔倒了。”
“谢,谢容夫人。”小兰慌乱中行了个礼,依然快步如飞回了香兰苑,把刚才杨吉说的话告诉了施焉。
施焉跌坐椅上。“我不甘心,小兰,我不甘心。”
“我知道,我知道夫人。”小兰安慰说道:“可现在夫人应该想想,要如何在王府立足才是,既然杨侍卫只是警告,就说明他并不想把昨晚的事情说出去。”
施焉眼睛一亮。“是因为容华失了清白,他想掩盖过去?”
“夫人,您忘了我刚才说的么,我在路上撞到了容夫人,容夫人没有任何异常。”小兰说道:“说明她昨晚就没宿在烟云阁,我想,是杨侍卫不想多生事端。”
施焉费尽心思嫁给顾千珏,而今好不容易进了璟王府竟天不遂人愿,她是得把握机会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容华回到烟云阁,看到叶东城傻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往房间里望了望,然后问道:“东城,丁香姐呢?”
叶东城正在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毕竟是毁了丁香清白,听到容华声音,才晃过神来。“呃,她走了。”
“怎么就走了呢。”容华奇怪。“昨天她和你不是好不亲热么?”
声音虽小,但字字落进叶东城耳中,自己以后要如何面对她?只觉心中慌乱。“容华,你都看见了?”
容华不知他心里所想,还踮起脚拍他的肩,笑着说道:“东城,你现在是个大人了,别不好意思,况且丁香姐也喜欢你,多好。”
你可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叶东城手紧了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午时候,叶东城终于有了决定,到底是自己做下的事情,就算对丁香没有任何感情,也该负责,于是来到清花楼为丁香赎身,可是老鸨芙蓉说丁香今早回来时就给自己赎了身,现在已经走了。
做为一个红牌姑娘要为自己赎身不难,叶东城即便对丁香没有一丝一毫的想法,却也打算娶丁香做妾养她一辈子,可她现在会去哪儿呢?
回想早上自己跟她说的话,怕是已经伤了她的心,没想丁香这个青楼里的姑娘,也有一分傲气,如今人已离开,叶东城也不知该何处去寻,虽然有些内疚,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马车上,顾千溯刚从母妃的昭德宫回来,此刻已全然明白姜还是老的辣的道理,母妃的眼光终究比自己要看得清明,这些年,自己以为自己已很有能力及势力,到头来,连个顾千珏都没能看得清楚,也明白了,原来,自己要继续走下去,是离不开母妃帮扶的。
纵然明知母妃是羌国皇室,她在靖国谋权,无非是为了羌国,可顾千溯已经没有退路,自踏上争夺皇位这条路起,等待自己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坐上至高皇位,所以,自己只有同母妃暂时联手,等自己当上皇帝后,再架空母妃势力,让她不能为羌国谋划。
车轮咕噜转动,清风扬起车窗帘子,恍然间,顾千溯看见施焉的身影,窈窕倩兮,那般灼灼耀眼。
叫停了车,顾千溯在窗边唤了声。“施夫人。”
施焉回头,略微欠身。“凌王殿下。”
果真没有看错,顾千溯忙下了马车走到施焉身旁。“施夫人出来要买什么?”
“就随便逛逛,顺便到千阅画阁看看。”施焉嘴角微微上翘,却难以看出是在笑。
顾千溯关心问道:“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没有。”施焉别过身去。“若没什么事情,凌王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顾千溯拉住她的手。“你我相识多年,我知道你有心事。”眼睫垂下,有些落寞口吻。“就算你从未对我有心,却也可以将我当做朋友,至少,可以是一个倾吐心中哀愁的对象。”
这个男人喜欢自己这许多年施焉不是不知道,只是一心扑在顾千珏身上,故意与他保持着距离,现下自己被顾千珏完全忽视,却还有他在关心自己。
人往往在最难受的时候,有人稍稍给了你安慰,你就会感动万分。
施焉如是,她抬起头。“殿下......”
这一眼望进了顾千溯的心底,他不再顾忌什么,继而握住施焉的手,牵着她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别院。”
京郊别院,施焉坐在凳子上有些微不自在。
一直以来,她就是顾千溯喜欢的女人,哪怕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别院里,也不会对她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以表尊重。
屏退所有侍女,亲自煮了茶端到施焉面前。“你神色哀思,是不是我二哥待你不好?”
接过茶盏,施焉眼中的泪便再也眶不住了。“他,在意的,只有容夫人。”
一滴泪落在顾千溯手上,烫得他浑身难受。“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你知道的,我喜欢他这么久,嫁给他是我的心愿,可是,进府以后,他每日都来我房里与我同寝,却从不碰我。”施焉一边说一边淌泪。“起先,我以为他公事繁忙,无暇房事,可除夕那夜府里来了刺客,他竟不顾危险跑去烟云阁,我才知道,他心里从来没有过我。”
除夕夜璟王府进了刺客,容夫人被刺客所伤,顾千珏不追查刺客只担心容夫人伤势一事,自己安插在璟王府的眼线春花早已告诉自己,自己也因此确定了容夫人是顾千珏最在意的女人,只是顾千珏眼睛是瞎了吗,倾城绝色的施焉他看不上,却喜欢一个瘦小的容华?无论如何想不通,事实就是如此,顾千溯忍不住将施焉揽入怀里。“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吧,本王发誓,让你伤心的人,本王绝不让他好过。”
心知他心系自己,施焉当真肆无忌惮的哭起来,许久之后,哭得累了,才在顾千溯的安抚下慢慢睡去,待醒来时,顾千溯已备好饭菜。“我让人熬了参汤,快趁热喝一点。”
施焉缓缓坐下,顾千溯把盛好的汤推到她面前。“在璟王府过得不开心,就在这里住下吧。”
施焉一脸惊愕,顾千溯慌忙解释。“你别多想,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让你住在这里,无非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一些,忘记在璟王府的不快。”
“我明白,谢谢你。”施焉望向他。“可我必须回去,就如你说的,让我不开心人,我绝不让他好过。”
听她这样说,顾千溯立马道:“你想做什么,本王都会帮你。”
感谢的话不用多说,施焉知道他最想要的是自己。“我只要她死,她死后,我想我的执念便会消散,届时,我才能放开一切,来到你的身边。”
“你......”顾千溯激动握住她的手,仿佛多年心愿已达,承诺道:“放心,你想做的便是我要做的。”
此后,施焉开始一反常态的接近容华,容华到底没想太多,以为都是清花楼里出来的姑娘,纵然不熟,却也相识,何况现在住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听杨吉和杏儿不要与她来往的话,往后在一个地方生活总归有些尴尬。
这天,施焉拿了盒糕点到烟云阁找容华,杨吉将她拦在门口。“施夫人,容夫人心思简单不知你本性,可属下很是了解你的为人,这些天你日日来找容夫人,当真是姐妹情深么?”
自顾千珏走后,他就像住在了烟云阁,可想顾千珏临行前是嘱咐他要保护好容华,而自己,不过是被顾千珏弃于香兰苑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室。
容华这样的女子不论从何方面与自己相比,都是相形见绌,为何顾千珏要对她如此上心?这让自己怎能不恨,恨容华夺走了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只是要毫无痕迹报复容华,还得从长计议,施焉微微浅笑,面色真诚。“杨侍卫,我知你对我有所误解,但若误会不除,往后还如何相处?我与容华妹妹都是殿下的妾室,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我和容华妹妹因为误解存有矛盾,不是让殿下为难么?杨侍卫,我也只是想好好在王府生活而已。”
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她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可有一点她说得不错,如果她和容夫人存有矛盾,殿下顶多是稍有为难,但容夫人决计不是她的对手,若她真心想要与容夫人交好,以此让她在王府里生活得好一些,也不是不可能,如她真有悔心,杨吉也不愿看到王府不宁,说到底,她与容夫人相处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总比她暗地里使阴招的强,思及此说道:“既然夫人想安心在王府生活,属下也没有多言的道理,不过......”眼睛看向她身后侍女提着的糕点。“这点心就免了吧,容夫人刚用过午膳,现下肯定是吃不下的。”
怕自己下毒么?把容华保护得还真好,施焉只是笑了笑,对侍女说道:“拿去和小兰她们分了吧。”
杨吉这才放心让她进了烟云阁,施焉踱步进去,远远就见容华和叶东城在下棋。
像围棋这种难度太高的技艺容华肯定是学不会的,这是叶东城为了让容华开心学来的一种五子棋,即五颗棋子连成一条直线便算赢。
叶东城下棋时总会输赢均衡的让着她,既让她有兴趣,又不会让她失去信心,眼看她已有三颗棋连在一起,叶东城故意没堵去棋路,容华连忙将一颗棋子落下连成四颗,这下无论怎么堵也堵不住了,容华高兴叫道:“哈哈,我赢了!”
施焉笑着走过去。“妹妹赢了什么那么高兴?”
容华抬眼。“姐姐你来了,快过来,这是我新学的五子棋,可好玩了。”
石桌棋盘上,黑白两棋摆满棋盘,当中有堵有围,却都是在连直线,施焉当下看明白几分,却还是问道:“怎么算输赢?”
“很简单。”容华介绍起来。“谁先连成五颗棋子就算谁赢。”
“哦,是这样。”施焉微微点头。
容华说道:“姐姐,不如你和东城下一局,我在旁边看你们下,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我。”
“好啊。”施焉心想这么简单还用问你?脸上却对叶东城笑了笑。“请叶公子赐教。”
“不敢,还是施夫人先请。”叶东城看着面前女子,的确称得上倾国倾城,可就这样的美人也打动不了顾千珏,还需要来讨好容华保住她在王府的地位?总觉得很是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或许,一个女人为了生存,也有很多不得已的苦衷,她会不会亦是如此?
施焉也不推拒,率先落了一子在棋盘上,叶东城也落子,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围追堵截,谁也不能先连成五颗棋,哪里需要容华来教。
叶东城会让容华,但怎可能让施焉,不多时,棋盘上就落满了棋子,施焉发现自己已被逼入了死路,而叶东城回到先前棋路,已然布下三子,而自己无法再堵住他的去路。
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个突然住进王府里来,称是容华义弟的叶东城,不知顾千珏如何想的,他既喜爱容华,偏偏让一个与容华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同容华这般亲近,这也是自己早先想用媚药让他和容华发生不齿之事的原因,现在细细想来,眼前少年的身份或许没有那么简单,这般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京城富商,而容华之前又为何会沦落青楼呢?或许,这少年本就是顾千珏安排保护容华的?亦或当真与容华是结义姐弟,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失散了一阵子,后来在京城相遇?
她久久望着自己不落棋,叶东城不自在道:“施夫人,该你了。”
下了这一局施焉才明白,容华能赢,分明是他在让她,顾及她输棋会不开心,心中暗恨,为什么什么人都对她那样好?
却是微笑说道:“叶公子已将我逼入死路,我认输。”
棋盘上棋子太多,容华显然看不懂了。“哪里输了?我怎么没看到?”
“确是输了。”施焉暗讽道:“叶公子棋艺高超,妹妹能赢过叶公子,实在是才智过人。”
叶东城不由瞥她一眼,容华却是听不出来。“哪里,都是东城让着我的。”
你也知道是让你的?施焉保持着笑容。“有一句话叫棋逢对手,下棋相让还有什么意思,妹妹不必自谦。”
她先是讽刺,现在又把话圆回来,是因为一时失言,还是因为心里不忿?叶东城看不懂她,却是明白她这样一个盛名在外的女人,必不是浪得虚名,得让容华离她远一些才是,遂说道:“容华,你前两天不是说璟王府里的水池太大,只养花养鱼可惜了么,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容华一下有了兴致。
叶东城拉起她。“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被她拽着就走,容华有些抱歉的回头。“姐姐,我和东城先走了,晚些再来找你玩。”
施焉僵着笑脸看他们离去,心里明白是叶东城故意不让容华与自己相处,自己不就隐晦的讥笑了容华一句么,他竟这般忌讳自己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容华一直这般蠢,不愁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