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卓死了,围绕他们最大的难题却丝毫未解,弱水是假的,穆禾只能看着京墨疼的死去活来。
他的身体本就虚弱,至多不过再撑一天。穆禾束手无策,只能守着他,彻底绝望。
“你做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等到我回头,就这样走了,也太不像你了。”
京墨已经陷入了昏迷,穆禾却丝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语。
“他们都说我工于心计,却不知道你才是最有心机的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非要让我念你一辈子。”
身边的人气息渐弱,穆禾艰难的吐了一口浊气,声音开始发颤。
“叶京墨,你真狠!”
“是你将我从不期待的未来染的绚丽,在我刚升起希望的时候,却又亲手撕碎它,你瞧,你多厉害啊!一遇到你,我都不是我了,你得多骄傲呢!”
穆禾试着笑,她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难过,只显得苍白。
“你不想再看看我吗?哪怕告别也好啊!”
穆禾将耳朵贴在了京墨的胸口,自眼角滚下的泪珠不一会就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了穆禾的啜泣声。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该多好,肆意张扬的你、纨绔无度的你、哪怕早早娶妻生子都胜过现在。阿墨,来世再也不要做一个多情的人。”
穆禾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她就像京墨一样失去生机,保持着那个动作,闭眼无语凝噎。
“穆姑娘!”
被含章唤醒时穆禾不知自己趴了多久,京墨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凉,她不敢去试这人的鼻息,只能转过身子企图掩耳盗铃。
“何事?”
“外面来了一个姑娘,她说她可以解这疫病!”
含章脸上带着雀跃,激动的样子,仿佛已经看到京墨清醒了过来。
“带她进来……不!我自己出去看看。”
穆禾的声音也不稳,可她不敢轻易接受这从天而降的希望,毕竟上天已经同她开过太多次玩笑。
穆禾来不及整理自己,起身就跑了出去。临到营前,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阿颜?”
已经显怀的朝颜,满身风尘的站在那里,看穆禾的眼里全是心疼。
她估计都没有注意自己有多憔悴,眼睛带着血丝,衣服也是好几天未换,看的朝颜鼻酸。
“阿辞!我来了!”
朝颜往前快走几步,却被穆禾以更快的速度抱住。
“救救他,他快死了。”
穆禾此刻像是看到最后的稻草,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害怕喷涌而出。她死死的抱住朝颜,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阿辞别怕,我都知道。我能救他的,别怕。”
朝颜不断的拍着穆禾的后背,任由她发泄。看穆禾崩溃的样子,朝颜也落了泪。
听到朝颜的话,穆禾也顾不得再害怕,她拉着朝颜走向京墨的帐篷,心急如焚。
看朝颜从容不迫的喂京墨吃了药,穆禾很肯定,这一定是解药。
她仔细的替京墨盖好被子,转头冲着朝颜,难堪的出声。
“还有很多人,我们得救他们。”
朝颜点头,她跟着穆禾走了出去,将解药交给了穆禾。
“你怎么会有解药?”
穆禾不想用这样质问的语气和朝颜说话,可她又不得不问。
“是言秋白给你哥哥的。”
朝颜将狄乔和她说的话都转告给了穆禾,见穆禾极力忍耐的神情,又上前拉住了她。
“他也有很多难处,阿辞,你要相信他。”
“我知道,你长途跋涉,先去我帐里休息。等京墨好转,我便让人送你回百越。”
穆禾避而不谈狄乔。她能相信狄乔为了朝颜,或许不会将自己逼上绝路。
可言秋白又岂是善茬,她那样狡猾,怎么可能不会想到狄乔的缓兵之计。
父子相残、兄妹相争,这个局该怎么解?
看穆禾满脸疲惫,朝颜也不忍心逼着她,遂听了她的话,转身去休息了。
穆禾让人给众人服了解药,又派人把剩下的药全都撒进了那口井。
之后便一心一意的守着京墨,她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让他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
京墨回复知觉时,便感觉自己浑身都像被拆了一遍。
他想动动手,却发现手指酸的没有一点力气。好不容易睁开眼,就被昏黄的烛火又刺的流了泪。
“还好吗?”
穆禾见他醒过来,伸手替他擦去生理眼泪。语气轻柔,像是在和小孩说话。
“阿辞,我在哪里?”
京墨久久不愿睁眼,感觉到穆禾拉着他的手,更紧的回握。
“如你所愿,我们下地狱了。”
穆禾笑他稚气的举动,眼睛却不自觉的流了泪。
“真好!”
仿佛此刻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救,京墨睁眼看穆禾,一时间感慨万分。
“他生莫做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这样苦的事,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穆禾的话很薄情,京墨却听出了她的害怕。抬手想摸她的脸,却实在力不从心。只得看着她傻笑。
“好,下辈子我来找你。你要将我捧起再摔下,让我体会念而不得之苦。”
“油嘴滑舌!”
穆禾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微嗔。
“嗯……”
京墨力气不足,刚醒来一会便又昏昏欲睡,穆禾见状,急忙替他掖好了被子。看他心满意足的睡过去,穆禾这才转身离开。
穆禾去找了朝颜,两人见面起还未好好说过话。实话说,穆禾很挂念她。
“他乖不乖?”
穆禾将手放在朝颜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的生命,心软的像一团棉花。
“现在还好些,之前总是腰酸背痛。”
朝颜低头看着肚子,脸上一片温柔。
“在世梵城见到你,你也不曾轻松。看来是个调皮健康的孩子。”
穆禾也笑,神色柔和。
“他得叫你姑姑呢!”
“阿颜……如果狄乔真的弑父,不管他有没有苦衷,都不要让这个孩子见到他!”
穆禾说的是事实,不然这个孩子会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他答应过我,会为了孩子和我做出正确的选择。”
尽管穆禾说的有道理,可朝颜还是想相信他。
“我也相信他!”
穆禾无奈,朝颜对狄乔的感情不亚于自己对京墨,这种事只能当局者迷。
京墨好的很快,朝颜带来的药也很灵。疫病即时便被控制住,相信不久,这里就能恢复生机!
见事情差不多,穆禾准备送朝颜去百越,却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柘南星勾结萧凉攻入了百越,元水城危矣!”
远在大端的言秋白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彼时她正在逼狄乔攻破进入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幽山。
“萧凉!他不是你的人吗,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言秋白忍着怒气,质问狄乔。
“他可不是我的人。萧枫卿子嗣单薄,不得已从明南王一脉拨过来这个独苗,要是没有我,他早就是北陵太子。更何况我在世梵城对他动了刑,他不趁着这个机会反扑我都不错了,我哪敢支使他?”
狄乔事不关己,一派轻松的语气,气的言秋白甩了杯子。
“我本来以为你能成事,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比不过你机关算尽,连自己的女儿都搭了进去。但看你这架势,这丈夫也不打算要了?”
狄乔尾音上挑,鄙夷之态尽显。
“做好你自己的事,再有两天拿不下幽山,后果自负!”
“别生气,我攻就是。”
狄乔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没有继续和她打口水战。
狄乔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丧心病狂,现在看来她已经是不顾一切。大端,看来不能拖了。
“你不能去百越了。”
穆禾把朝颜和京墨叫到一起,语气凝重。
“出了什么事?”
京墨率先开口。
“萧凉和柘南星联手造反,百越可能保不住了。”
穆禾颓丧的垂头,失落之意尽显。
“我可以……”
京墨话还未说完,便被穆禾截断了。
“百越在言秋白手里只能日复一日的腐败,柘南星本就是最合适的继位之人,他坐上皇位是民心所向。我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他会和萧凉一同造反。”
“或许,他们是想谋一条出路。”
京墨想起他在世梵城见到的,迟疑着答到。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朝颜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但她还是担心百越,毕竟那是她的家。
“我们接下来去哪?”
看两人都愁眉不展,朝颜只能多说话。
“去北陵,只有萧枫卿才能知道当年彻底的真相,也只有他才能揭穿言秋白的阴谋。”
从三个人口里听到的故事都不同,他们都没有提到言秋白,但穆禾却始终觉得当年的事与言秋白脱不了干系。
“不去皇城吗?”
朝颜惦记着狄乔,怕他真的行错一步。
“言秋白的目的是要我看着他们自相残杀,我不在,她不会让狄乔动手的。”
穆禾很肯定,自从她知道言秋白对她母亲的感情,她对言秋白的行事就猜得到大半。
“也好。”
“世道太乱,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只能委屈你先跟着我。这一路都不会很快,你要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穆禾看着朝颜的肚子,不免有些担心。
“我没有那么娇气,他也很乖,阿辞放心做你的事。”
朝颜安抚的冲穆禾一笑,表示自己没问题。
“那我去准备。”
京墨见她们商量好了,便打算收拾东西启程。他们在这里耽误太久,得尽早离开。
第二天一早,含章凌游率军队回了皇城,穆禾、京墨和朝颜领着狄乔派来的暗卫去了北陵。
这个时候,狄乔在言秋白的威压下开始向幽山增兵。
而处在百越的萧凉也开始了自己的攻下元水城的最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