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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子被皇帝关了禁闭在东宫后,又撤了姜如海在军中的军职,姜妤珊已经明白如今正是盛怒,只能脱簪待罪自求禁闭在雀宸宫中。同时她也约束起自己的族人,要求姜家人暂时不要再给太子增添罪责。
时光一转,转眼就要到中秋。
中秋虽不是年庆的大节,但中秋象征团圆,皇宫中日常都是要摆宴庆贺的。今年也并不例外,只是往年这样的事都是皇后和太子帮着张罗的,今年却换成了襄王以及他并不受宠的母妃荣嫔。风言风语在皇宫中四散开来,扬言白衡东即将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太子,仅看这次中秋夜宴上皇帝对他二人的态度。
身为话题中心的白伯安却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而是在安贵妃的羽华宫里赏着满园的菊花喝着香茶。午后的阳光正好,安贵妃将一个薄毯子披在白伯安身上,他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冷。
安淑柔执意将薄毯子披在他身上,说道,“入了秋怎么能不冷?若是贪凉再受了风寒,臣妾可就罪责深重了。”
“爱妃这样说是要我内疚,看来这毯子还是得披着。”说完白伯安顺从地将毯子拢在身上,瞧了安淑柔一眼,问道,“紫微是何时启程走的?算日子应该已经到碟州了吧?”
“半个多月前走的,估摸着是到了碟州。也不知道现在这个时节碟州那里冷不冷,他有没有带够御寒的衣物。”安淑柔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西方。
白伯安见她神情忧伤,连忙拉起她的手,安抚道,“紫微身边自然有贴身侍候的人,会照顾好他的。你这样担心他,难道是害怕碟州那里的风沙将他吹跑了么?”
“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纵容他,任由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臣妾也不用在这里担心了。碟州地处西北,原本就是荒凉戈壁多过绿洲,这又入了秋,紫微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养尊处优,如何吃的了那样的苦。”
“他现在已经是肃王也立了府邸,早已不是在你我膝下承欢的孩童了。身为皇家之子自然是要四处历练的,原本我是想让他代替太子来主办这中秋夜宴的,谁知道他竟先一步跑到了碟州游历。倒也教我措手不及。”
安淑柔听到中秋夜宴几个字时,人愣了一下,说道,“其实陛下不该让紫微来主办这中秋夜宴的。”
白伯安诧异地看了安淑柔一眼,问道,“为何?”
“只怕会引得旁人猜测。”
“爱妃你是贵妃之尊,如今皇后禁闭在雀宸宫很多事情你都是该出面干预的。但是你入了秋后身体一直不好,我也不愿你操劳。紫微身为皇子,为我主办这中秋夜宴也没什么不妥的。”白伯安说着将身上的毯子重新铺盖了一番,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了口茶后,说道,“如今交给襄王母子来办,的确是高看了他们。后宫中如今的风言风语我也听到了不少,我知道你们母子二人无心争储,可若是我有这心呢?”
安淑柔听到这话连忙跪叩在地,身子伏得极低,小声回道,“臣妾不敢。”
西北,碟州。
八月的天气已经渐凉,一路风沙石砺吹得人容颜憔悴,午时的太阳更是毒辣的厉害,照的人眼睛睁不开,只能压下斗笠的边缘勉强挡住。
宗辛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水后,还没咽下已经焦急地将那口水又吐了出来,引得白衡英侧目。
“这水里怎么都是沙子?这怎么能喝?”
白衡英剜了他一眼,脚下的马蹬一用力,马匹就追上了前面的队列,“你可知道在碟州水是多珍贵的东西,你刚才那样吐了出来可是要被当地人厌弃的。而且不是水里有沙子,而是你的嘴里都是沙子。我不是嘱咐过你让你戴着面纱的么?是你自己耐不住热这才不戴的。”
宗辛瞧着眼前戴着面纱斗笠一身便服,不仔细看只会认为是本地人的白衡英,抱怨道,“我又不是王爷你,来之前已经对碟州的一切了如指掌。我不过是被迫跟随你来到碟州的,要是还在京城我何必遭这样的罪。中秋夜宴在即,你不在宫里陪着贵妃娘娘团圆喜乐,跑来这西北做什么?”
“你懂什么?如今太子哥哥禁足东宫,白衡东又得圣心风头正盛,皇宫之中实在是危险得很。更何况往年的中秋夜宴原本就是由皇后和太子主办的,今年的中秋这两个人都被禁闭在自己宫中。皇后之下就是贵妃,我母妃一定会被迫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连带着我也要被人记恨。所以我索性让母妃告了病,自己也来碟州得个逍遥,顺道看看平威将军管理的边防如何。”
宗辛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抽了两下马鞭,与白衡英并排,小声说道,“其实王爷是想来看看姜如海在这里的势力如何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白衡英笑看着他,却不否认,“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碟州周边多是荒滩戈壁,偶有驿站也是随绿洲而建,水源有限。周边的部落偶尔进犯多半也是为了争抢绿洲的水源,所以碟州的护军小镇就建在最大的一片绿洲上,城墙高立,抵御外敌。
白衡英此行来到碟州并没有带多少侍从,以免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他们一行四五人跟随商队入了护军小镇。小镇中街市繁华,看起来物资充沛,偶有一些外族打扮的人走在其中。白衡英等人辞了商队,一路车马劳顿便找了个客栈歇脚。
这客栈从外面看上去破旧不堪,被风沙侵蚀,内里也是沙土遍地,看起来并不干净整洁。宗辛原本想换一家客栈,却被白衡英拒绝,要了几间上房就回房休息了。
白衡英与宗辛住在同一间上房,所谓的上房就是有两张看起来还不错的床板上铺了一套尚算能入眼的被褥,没有寝帐,桌椅上遍是尘土。
宗辛只用手指头摸了一下桌面,人就已经向后大退了一步,说道,“王爷,不如我们再找找其他的客栈吧。”
白衡英看了他一眼,将随身的包袱放在床榻上,摘了头上的斗笠与面纱,仍能看出来他眼周被西北风沙吹出的沧桑感。他摸了摸被褥的质地,点头道,“我觉得这里尚可。少虚,我看你是在京城那样的繁华地方住久了,也该来这里体验体验边塞人民的苦寒。在碟州不管你换几家客栈,住进的都会是这样的房间。没有露宿街头已经很好了,你且好好休息,回到京城我再补偿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