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高武唐末:我真没想当皇帝

第5章 混蛋陈守拙

  长安城——

  暮色暗暗流涌,城中早已灯火阑珊,陌道人迹罕至,寂寥之余便只剩幽阴。

  此等景致,有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民坊之上,两道身影矫若游龙,只一瞬间便轻松掠过数栋楼宇,掷步间仿佛脚下生风,连带着踏过房檐也很是得心应手。

  二人轻盈地贴着屋顶黑瓦疾行,身影几次细碎闪烁,视其所经之地,则必有残风借势作威,叱咤着瓦片之上的阵阵风云。

  瓦片之上的残风亦是如此,可瓦片之下,竟显得相形见拙。

  掷目沿着屋边那一溜历久的暗梨木攒尖看去,几名腰悬利刃,身着缁衣官服的小卒接踵而至。约摸着有七八人,只是个个步履稀疏,以至绵延出的队形也是散乱无章。

  几人虽是吃着一口官粮的衙门中人,此时看来,却更像一群散兵游勇。

  可笑的是,几人还恬不知耻的佯装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模样,吃力地叩响了脚下的青泥石砖,叩砖的清脆声响也趁着此时刺入房梁,轻松跃入布衣平民们的闲适梦境,搅得他们连在本应歇息的时刻都得不到安生……

  房梁之上,待陈守拙掠过一座座屋头,额间不争气地爬起汗珠,吐纳也变得紊乱,又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对他而言,这身子总是不尽人意,虽是自己的,但有时甚至还是个累赘,从意动到形动所需的时间并不少,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两次呼吸,但也尤为致命,若是实力相差甚远,敌手蚍蜉撼树的话,不过落刀速度如何罢了。但若是实力相仿,双方平分秋色的话,这迟钝的反应,迟早会是敌手了结自己身家性命的利器。

  想到这里,陈守拙不由得叹出一口气,看着余光处飞速划过的街景,心里不是滋味儿的默默道:道德坊倚月阁、丰安坊汇鑫堂、大遇坊小寒楼、归义坊融悦时会……快到了。

  渐渐的,二人来到城外。

  城外的那片有誉为道德林的林子,此时寒风习习,遁身其中的无边落木也没有感情的被风来回吹刮着,像墙头草一样。

  仰首望向天际,虽看不见什么,但依旧可知空中仍有猛鹰叱咤盘旋,啼声高亢,似乎扯动心弦。

  身形相差甚远的二人,身后便是长安城另一侧的矗天墙苑,而他们此时所站立的地方,正巧与他们来时的那一边相对。

  一处是长安城的大东头,一处是长安城的大西头。

  陈守拙默不作声,只是抬头看了眼天际。

  天边月明星稀,却没瞧见诗里的应向南飞的乌鹊。

  “……跟紧。”陈守拙只手把着系在腰间的唐刀,忽然开口道。

  “也不知刚刚是谁一直在大喘气。”黎央背着手,挺出胸脯后勾起小腿,昂首嘲笑道。

  “……”陈守拙瞟过一眼,身形渐趋幽幻,猛地消失在原地,像是在无声回应她的嘲笑,又像是给一向争强好胜的黎央所拜下的一封战帖。

  待黎央再看清他时,发现陈守拙已然掠下的前方高地。

  她忽的一笑,没有言语,却在心中接下了拜帖,于笑庵之间,牵动尘土飞扬,一息过后,黎央也掠下了那一处高地。

  小月照人,寒风依旧。

  看似闲情逸致的二人并踵而立。

  “姓陈的,想不到你还学了这等功法,呵呵,不错。”黎央笑道,连带着看向陈守拙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许欣慰。

  陈守拙抱臂冷笑,像是自嘲。

  “前面那里,便是了。”陈守拙指着前方那座偏居一隅的简陋竹屋道。

  黎央看着林后那处占地狭小,粗制滥造的竹屋,疑从心起,问道:“鬼市那么点大?唬谁呢!”

  “到了便知。”陈守拙收敛内力,慢慢朝着那儿踱步而去,黎央明智照做,也一并沉气丹田,挪着步子慢慢跟了上去。

  待二人来到竹屋前,方才停住步子,伫立投目。

  竹屋光是看起来便知有些年头了,而且从这一路走来时被趟出来的土路倒也可以推测出来,土路沿边的大多早已被横腰斩断的树桩,虽然无法出声言语,但那副饱经沧桑、老气横秋的垂钓老翁样儿论谁都能看出来。

  估摸着,是盛唐建立的。

  也估摸着,是唐末战乱的烽火浇灭了竹屋原先的生机勃勃。

  这才让竹屋如一旁的树桩般死气沉沉,小到竹屋外的劈进木桩的砍柴斧,到那口干涸许久的枯井,再到那岌岌可危的双板门,亦是如此。

  黎央总有一种被耍的感觉,便阴翳着小脸质问道:“这是鬼市?陈守拙,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陈守拙指着牌匾默默道:“信有疑无。”

  黎央顺着他的指头看去,这才发现了板门上方几尺处沾满了各方污秽的牌匾。由于年代久远,以至先人洋洋洒洒挥下墨水铸就的几个大字也早已渗进里层,字迹污损至极,连站在牌匾正下方的黎央都未能看清。

  “信之则有,不信则无的意思吗……”黎央看着那块不知比她大上几倍陈年牌匾,自顾自解读道。

  正当她抿嘴思索间,陈守拙信步推门而入。

  黎央缓过神来,也跟着进了竹屋。

  竹屋内,唯有一处柜台似的木制器具孤矗墙边。其上一个半身入土、风前残烛的老妪瘫软着上身伏在上头,似乎与之连为一体。

  其目光如炬,阴森发笑,死死地注视着陈黎二人。

  没什么经验的黎央被吓得抱住饱满的胸脯,娇躯一颤后不止地往后撤着步子,显然被这突然出现的老妪吓了一跳。

  倒也怨不得她。

  眼前的老妪,虽然有着一副人的面孔,但无论是那诡谲的神态,还是那副瘫软无骨的举止,都像极了混迹于穷乡僻野中的孤幽野猫。

  与其说这老妪行将就木,倒不如说她即将化为妖猫来的靠谱。

  由于陈守拙带着斗笠和黑纱的缘故,黎央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从他一副泰山自若雷打不动的镇定举止看来,他早就知道竹屋中老妪的存在。

  这混蛋!

  黎央暗暗骂道,但在感受到老妪的气息变化后又是娇躯一震,整个人乖巧地窝在陈守拙身后。

  “你哪路?什么价?(何人,何去?)”老妪皱起脸,像猫一般弓起身子狞笑着问道。

  陈守拙伸手抚刀,挡在黎央身前,沉声道:“跳踹道子,阳滑。(过河的人,向南走)”

  老妪轻声一笑,闻言识趣走出柜台后,在陈守拙身旁同黎央躲猫猫一般转了几圈,笑道:“风大出水,扯呼,扯呼啦……”

  黑纱之下的陈守拙没什么好脸色,拿刀撇开老妪后,只手撑着柜台翻了进去,黎央不敢与老妪对视,一路嗔怪着跑到柜台后。

  直至逃至柜台后,黎央也无法像陈守拙一样镇定自若,便不断改变着身位,直至眼前的陈守拙彻底遮住那阴魂不散的老女人,高悬的心这才放缓了些。劫后余生的黎央,这才带着打量扫视柜台后的环境。

  柜台后与柜台前布局无二,唯一引人停目的便是那遮挡在危墙前的一块紫檀小木板,紫檀制的昂贵木板,明显与屋里屋外的各式器具格格不入。

  黎央微微抬起脑袋,看着陈守拙,却不敢说话。

  陈守拙拎起刀,像撇开老妪一样撇开黎央,又用刀把拨开了那块紫檀木板,指着洞口吭声道:“钻进去。”

  随着陈守拙拨开木板,一段及其狭窄的通道也逐渐在黎央眼前显露。

  黎央出奇地没有怨言,一溜烟钻了进去。陈守拙从腰间取下刀,将刀随意抛了进去,而后自己也像黎央一样匍匐着身子爬了进去。

  “这里怎么跟狗洞一样!还有那老不死的!……”黎央慢慢前挪着身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虎口脱险的她本想臭骂那老妪一番,可光是想到她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猫妖模样儿,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可怜呐,窈窕姑娘找爹不成却受尽摧残!

  这世道啊,这陈守拙啊,这混蛋啊!

  ……

  “爬快点。”陈守拙冷声道。

  黎央气不打一处来,正愁没地儿发泄,于是一边往前继续挪着身子,一边咬牙切齿地别过脑袋,努嘴骂道:“你个混蛋!你明知道那老不……那人在里面,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这么对我!陈守拙,你个王八蛋!等我找到我爹以后,我一定让我爹把你做成人彘!一定!”

  “……啊!”

  正对着陈守拙劈头盖脸一阵臭骂的黎央,忽的尖叫起来,娇声异常刺耳折磨。

  一心口诛笔伐的黎央只顾着回头臭骂陈守拙,绝然不知前方无路,大半个身子径直掉入通道下方的空间中,还剩下一半儿身子卡在通道内,不上不下,藕断丝连。

  陈守拙在一阵快速且有威力的数道虚影中一手擒住黎央的脚,像托住柳絮一般将其一把掷出。

  随着一声沉闷声响传来,黎央的声讨也随之而来,攻势相较之前,丝毫不减,反倒有愈渐势强的感觉,声音穿透通道,带着满腔杀气而至,“……陈守拙,老娘杀了你!”

  陈守拙没有半点内疚地嗯了一声,在通道里将身子利落蜷缩在一起,像还未出世的一個婴儿般,瞅准通道尽头处自下而上泛起的那一抹光亮后。屏息凝神,未加犹豫地抱着膝盖前倾身子,而后一跃而下。

  陈守拙只见眼前那一抹淡淡的光亮,由最初的一丝希冀感,逐渐变得透彻明朗。

  待彻底脱离狭窄通道告别黯淡后,陈守拙的身躯又开始不自觉地在半空中舒展起来,像一枝柳木在经历和煦微风的温润吹拂后渐渐展露身形。

  也一如柳木,虽不显妖冶,却格外潇洒。

  相比之下,一直瘫坐在地,环抱着膝盖的黎央看起来很是狼狈。

  望向毫发无损的陈守拙,愈发气恼的黎央下意识紧咬着了嘴唇,牙关不断地向着孱弱的薄唇施压,直至娇嫩的朱唇几近渗出血丝,黎央这才停下了毫无意义的自残举措。

  她猛地把头埋在两膝之间,双手抱着伤痕累累的自己,不住地开始啜泣,似诉低语。

  “你混蛋!为什么一直这么对我?”

  “我黎央有哪里对不起你的?!”

  “你个混蛋!”

  “我就是想找到我阿爹!”

  “我想你,阿爹,你为什么不肯回十万大山……!”

  一年前,苗疆十万大山——

  有个意气俊朗的男子曾和她说自己要去西北凉地,不久后便会回来找她。

  少女翘首以待,可渐渐的,一周,一月,三个月,半年,一年。

  男子毫无半点音讯,连寨人也纷纷说他是寨子的叛徒,就算横尸中原也是最后应得。

  春雷,夏蝉,秋风,冬雪……

  一年来,除却那个银装翘首的少女,没人还记得男子曾是寨子的寨主,曾是百户苗人的领袖。

  时过境迁,稚嫩的少女眼中再无往日希冀,于是负气出走十万大山,惨遭寨子除名,只身带着阿爹留下的银两,一路来到中原。

  她只知道阿爹所在凉地,却不知应按照什么去找,便一路北行,直至在北隍城中遇见了与阿爹气劲相仿的男子,那时他正与人缠斗,危急之时,她出手救了他一命,并要求他带着自己找到阿爹。

  他履行了诺言,却对她很坏,经常欺负她,而少女却又肯常常受着气。

  或许是男子身上与自己阿爹有着相仿气劲的缘故,又或许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其一见钟情,心下早已许定终身。

  只惜男子无情,冷面相对。

  只叹少女有苦难言,唯余狠言相对。

  ……

  “对不起。”陈守拙的声音宛若冬日暖烛。

  黎央擤了擤鼻子,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伸出脖子看向陈守拙。

  陈守拙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死样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内咎,他怀着好意伸出手,欲图拉黎央站起来。

  黎央擦拭着人中,将陈守拙的手拍飞老远,只手撑着略显阴冷的地面站起身,吐出一口气,强撑着道:“我可没说要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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