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仙随淮归行至一处湖前,这湖水清异常,清澈见底,可细数其中沙砾小石,湖岸接一片雪山,往东西流向。银仙见此处五桥无船,且细看湖中,也不觉有异,一时疑惑。
“此处就是谪仙台。”淮归同银仙解释道,见得银仙眉梢一挑,颇有几分趣味儿的笑意,银仙转向湖面,好像是要再好好细致的琢磨看看,“冥府初落,北海一朵雨云飘徙而来,因雪山而滞,便凝水聚于此地,后有雪水流下,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片湖。先君于偶然得知此湖水可剥离魂体,故而将前往此地作为神佛历世修行入口,名为谪仙台。”
银仙双眼微动,听淮归又说:“阁下踏入湖中,自然知晓。”
银仙微侧回头,意味深长的瞥看淮归,敛起脸上的笑意,转过身去,提起下袍,“女魁有块玉还在犷手中,那是她冒死出来的原因。”银仙说罢,纵身一跃,落进湖中,湖面被砸出一个大水坑,干净澄澈的湖水忽地变换,莹莹绿意从湖底中心猛窜出来,一转眼蔓延整个湖底。绸缎一般的绿色草丝疯狂生长,只听不断的“哗哗”出水声后,翠绿的荷叶冒出水面,或大或小,其间夹有青绿花苞,也在几个呼吸间次第而开,巴掌大的碧色黄蕊莲花重重的压在枝头。
水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落入什么就变成什么样子。
淮归怔怔出神,满眼是青莲,耳边还响着银仙的话,那是女魁冒死出来的原因。
“万事往前看。”
身后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把淮归从缥缈的远处猛的拽回。淮归辨认出声音的主人,立刻转过身来,果见江无情站在他身后。
“可厌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想他若是还在,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江无情说道。
淮归苦涩一笑,对江无情见礼后说道:“青丘北海等地归附冥府,不知殿下对管辖之人可有决断?”
“你想去?”江无情反问,他是还没有想到这些事的,但是淮归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他既然这么开口问了,想必他心中早有打算。犷还没有抓住,淮归惦记犷抢走了女魁的玉,所以去管辖青丘等地,就有可能找到犷的踪迹。江无情看淮归目光执着,是不肯轻易罢休的样子,也不揭穿,索性成全他,“你和风灯,清岭前往北海,青丘,涂山三处,可行?”
“行。”淮归声音极重。
江无情便不再多说了,盯了一眼谪仙台中的青莲,旋即离开。
江无情要带孔雀回无情馆了,与凉城安排嘱托好了一切,带着孔雀和孟依笙复回到人间。他们离开十余天,人间时光却没有流逝多少。江无情命孔雀洗漱一番去睡觉,然后自己也发困回房,只有孟依笙跳上房顶,眯着眼打盹。
如今六界都在找寻犷的下落,却不知犷如今正舒舒服服的躺在东宫别院中。
如今是丑时,太子正跪在挂上黄色帷幔的床前,犷一身焦黄道袍立于床前,目光冰冷,嘴上却不停的发出啧啧之声,所谓笑不达眼底平添一丝诡异。太子瑟瑟发抖,强作镇定,谄媚笑问:“仙人旧出不归,我实在忧心,只怕空有一番关切之心,无甚用处。”
太子拿眼去瞟还在昏睡之中的太子妃,暗自吞了一口唾沫。
犷自太子妃身上移开眼,睥睨太子道:“你弟弟寻来的那人不是常人,与我不分伯仲。他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与你弟弟还未走得太近,你弟弟知不知晓,便不好说。”
犷所指便是江无情,他知道江无情如今受命于冥府,便断定江无情不会出手掺和进来,正所谓阴间人不管阳间事。眼下他要想得到人界九五至尊的魂魄以此增长修为,那就得扶持一个傀儡君主起来。虽说秦王睿智果断,是下一任君主的最佳人选,可是也正因为秦王太聪明,不如温和的太子好控制,所以犷才选择了太子。
太子一听到犷对江无情的夸赞之语,就断定了秦王与江无情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心中便是妒恨不已,一时间忘记对犷的畏惧,恨得咬牙切齿。
犷也不瞧他,只轻描淡写的道:“你父皇与裴寂相交甚好,不如想想办法去拉拢裴寂。借裴寂之手除你弟弟之羽翼。”
太子一听,顿时醍醐灌顶,就差拍着脑门大叫一声好。
“嘁!”犷一记冷冷的眼刀丢来,无不蔑视道:“殿下还是多多思虑些好,盯着天下的人多着呢。”
“是是是。”太子没心没肺的答应,他被指出这样一条明路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因为犷泼的冷水就被浇灭了雄心呢?他跪在地上,跃跃欲试,道:“我即日便去安排。”
犷不搭理,一转身化作一溜灰烟钻进太子妃的胸口。太子见状,忙站了起来,等那烟彻底钻了进去,太子妃低呼一声,惊醒过来,她惊恐的瞪大双眼,顶顶看着自己正前方垂下来的帷幔,过了片刻才扭头看见站在床前,诡异的盯着自己的太子。
太子缩了缩身体,她被太子诡异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寒,只敢小心低声问:“殿下怎么了?”
“老二背后的人已经看出来我们在做戏,如今要换条路试试了。”太子的脸半隐在背光的阴影里。
太子妃虽不干涉朝堂之争,但是她也清楚秦王和太子也到了生死搏命的时候,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若是可以选择,太子妃又怎么会希望太子在这场角逐中被淘汰呢?
“妾会一直陪着殿下。”太子妃坐起来,深情款款。
太子弯嘴一笑,双手负于身后,“有你这般情深,我定不负你期许。”
太子妃以为他便要留下来,心中感切不已,不料他话锋一转,道:“你好好休息,时候不早了。”
“殿。。。下。。。”太子毫无留恋的转身往外走,这一声“殿下”只有太子妃一人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