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因经年累月遭受风雨侵蚀而有些磨损的木门,安洺洛立在一旁看着正在逗雪儿的林琬琰痴痴发笑的画面闯入眼帘中,沈浮生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故意轻咳了一声,慢慢走向二人。
闻声,安洺洛转过头来,笑容散去,“沈兄,如何?”
“给我们十天时间可以吗?十天之后,她自会随你们去转世。”沈浮生语气肯定,像在为她作保证。
“好,没事的。”
“谢谢。”
“那我们先离去了,十日之后再来。”林琬琰温柔地摸了摸雪儿毛茸茸的软头,转过身来展颜笑道。
沈浮生点头致意,看着二人化作两道灵光飞走后,又回到了屋内,刚进屋就看见楚簪立在墙边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出神。
“你很喜欢这幅画?”
“嗯,意境很美,这是殿下画的吗?”楚簪期许地望向沈浮生。
“是”,说着低头从腰间解下一支约一尺长的木管毛笔,“用它画的。”
“无影笔?这是殿下从前寻来的那个宝器?”
“对。神女神君答应给我们十日时间,我也不便带你去极远的地方,给你画一幅吧。”
“画一幅?”
“嗯,可能得费些时日,不过十日肯定是够的,过几日告诉你。”
“好啊。”楚簪亮晶晶的双眼弯成一条弧线。
接下来的几日,沈浮生除了做饭、吃饭、睡觉,就是伏在案边不停地画画,楚簪一具鬼身,什么都碰不着、摸不到,虽然心中万分想给沈浮生做做饭烧烧菜,但奈何什么都做不了,当沈浮生端起饭碗叫她过来坐着一起吃时,本就低垂着眼睫的她更是羞惭地把头也低下去了。
见她如此反应,沈浮生才反应过来她什么都吃不了,于是略带抱歉地笑了笑。深夜时分,沈浮生还拿着画笔在一盏枯灯下继续作画,楚簪趴在案边守着,渐渐睡着了,沈浮生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准备给她披上,拿着外袍的修长细手靠近楚簪的颈窝处时才突然想起这么做只是徒劳,遂无声地自嘲了一番,又把外袍穿上。
七日过后,沈浮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画作,是一幅约十尺长、几乎涵盖四海八荒的千里山河图,沈浮生略施灵力,将湿润的画笔变回硬质状态,别回腰间,长吁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画完了。”
闻言,趴在一旁的楚簪忙抬起头来看向铺展在书案上的画卷,画上不仅有山水林木,还有宫殿楼宇、小桥人家、街巷商铺等,人间百态应有尽有,“二殿下这幅画真是景象辽阔。”
“准备一下吧。”
“准备什么?”不明所以的楚簪偏头望向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的沈浮生。
“准备入画啊,实现我的承诺。”沈浮生那双棕褐色眼眸深邃,眼尾微微上翘,甚是好看。
楚簪笑得像春日里迎风绽放的桃花,带着仿若新嫁娘般的喜悦随沈浮生入了画。
剩下的三日里,沈浮生带着楚簪逛尽画中每一处好玩的地方,热闹的庙会、美食小吃远近闻名的酒楼饭馆、听戏的茶馆、瀑布飞流的山林、船家儿女来往的湖海、开阔壮观的戈壁沙漠、部落民族特有的草原风光,他们辗转流连于各地,人间一日画中已是度过了一年光景。
恍惚间,三年眨眼就快到了,待在画中的这三年,二人朝夕相处、一刻也未曾分离,沈浮生低眉望向坐在一旁的楚簪,她正把头靠在自己肩侧浅睡,呼吸放得很慢很浅,沈浮生温柔地勾起嘴角,自己都未察觉。
山间日头西斜,暖黄色的光辉从空中撒下来,有一点刺目却不格外炫目,隔着薄薄的眼皮能感受到夕阳的抚摸,待楚簪缓缓睁开眸子,沈浮生软着嗓音说道:“我们要离开了。”
这一次,楚簪没有像以前一样面露忧伤,只是呆愣了一会儿,眼睫轻动,随后恍若无事般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嗯,都听殿下的。”
沈浮生甩出无影笔往空中一挥,一道白光散溢开来,二人从画中飞了出来,刚出来正巧看见林琬琰和安洺洛坐在屋内喝茶。
“神女、神君”,楚簪向二人款款欠了欠身,“我心愿已了,愿随你们去重新入轮回”,说完转头望了沈浮生最后一眼,“谢谢殿下陪了我这么久。”
沈浮生思索了一会该怎么回应,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安洺洛已打开收魂袋将楚簪收了进去,“沈兄,多谢。”
“没什么,这事本就因我而起。”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带走楚簪后,沈浮生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什么东西一样,想回去找却记不起该去哪找,他望着楼前正在埋头啃草的雪儿,怅然问道:“雪儿,你说,我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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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更迭只在薄、厚衣裳更换之间,弹指一挥间,人间又已入夏,暑气逼人,烈日紧追着人赶,市井街巷里来来往往的行人个个被晒红了脸、额间沁汗,一双眼紧眯成一条缝,恨不得自己的睫毛长得又密又长。
伍雨拎着个竹篮在排成一排的商贩前挑挑拣拣,每月她都会出宫几趟,来看看最近有什么特色的商品,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会留意。在伍遗还未登上王位前,伍雨刚开始跟着他住在宫外的一间简陋的院子里,四周偏僻,离街市远得很;后来,伍遗当上大将军,伍雨便跟着他搬进了一座阔气的府邸;再后来,伍遗成为一国之王,她也就继续跟着来到了皇宫。
只是,皇宫看似很大,实则天地狭窄,往哪走都是宫殿楼宇,眼中所见左右不过是那几样,伍雨喜欢热闹、喜欢逛街市,从前伍遗公务不忙时会带着自己四处闲逛,如今是不太可能了,这日,她再次一个人来宫外采买东西。街市热闹极了,除了商贩的吆喝叫卖声、人群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小孩嬉闹玩耍的叫喊声,忽地,一阵小女孩哭声冲破周遭所有的杂声直钻进伍雨的耳朵里,“呜呜呜呜啊——”
伍雨感觉这哭声不仅震耳欲聋,而且仿佛近在咫尺,低头一瞧,脚边地上正趴着一个五岁左右大的小女孩呜呜哭咽着,眼泪鼻涕全黏在了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上,被粗糙沙石磨破皮肤的软乎乎胖手里还紧攥着一串红色糖葫芦。
“你怎么啦?”伍雨蹲下来,把竹篮放在地上,抱起眼前这个还在哇哇大哭的小孩,细声细语地问着。
小孩用一双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望着伍雨,哭得更加大声了,有人关心,便要愈发展现自己的委屈,伍雨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温柔地帮小女孩揩拭着眼泪鼻涕,哄道:“不哭不哭哈,是不是摔着哪里了?你的阿爹阿娘呢?”
“我看她刚刚蹦蹦跳跳地跑着,没注意路上的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她八成是和自己的爹娘走散了,我的医馆就在路边,让她去我的医馆擦点药吧,待会儿等她爹娘过来寻她时也找得到。”一个温柔的少年音在伍雨身侧响起。
抬眸望去,是一个身形高大却清瘦的少年,五官分明,俊朗的眉眼间依稀透着几分柔情,虽然穿着一身朴素无华的布衣,但凭借着匀称的身材也穿出了一种大户人家的气质来,“好啊,麻烦小公子了。”
少年弯下腰一把抱起小女孩往药馆走,小女孩见换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哥哥抱着自己,渐渐停止了抽噎,细细的手臂环在少年脖颈间,呆呆地望着他。
医馆确实很近,才走了约百步远就到了,少年在干净、充斥着药草香的医馆找出自己的药箱,细心地给小女孩受伤的手擦上药膏,温声软语地哄着,让人听起来都忘记了疼痛。
没过多久,那小女孩的爹娘经过一番打听终于寻了过来,着急忙慌地抱起小女孩左摸摸右看看,生怕摔坏了哪里,对伍雨和少年千恩万谢才离开,离开时被爹爹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一边吐着小舌头舔糖葫芦一边冲少年笑。
“对了,请问小公子贵姓啊?”临走前伍雨问道,白皙的脸上漾出甜甜的笑。
“我叫蓝子若,我也忘记问姑娘的芳名了。”少年略显羞色。
“我叫伍雨”,伍雨顿了顿,忽地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要去买,“我还得去采买东西,先告辞了。”
“嗯好。”
看着伍雨的背影远去后,蓝子若回到案台继续给客人配着预定的药包,眼尾突然扫到案上的白色手帕,“这应该是伍姑娘的帕子”,蓝子若心下暗道。
忙拿起粘着小孩眼泪鼻涕的手帕跑到医馆外的长街上,四下张望,哪儿还能见到伍雨的身影,早就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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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公主回来啦。”
伍雨刚从宫外回来,来到伍遗寝殿大门前正准备找人帮忙通传一声,站在门口的宫女先扬着声调招呼了一声,随即嘘声道:“雨公主,您是要找国王吗?国王近日从外面带了一个男子回来,现今正在里面和他密谈呢,只怕是不方便见您。”
“什么男子?”伍雨感到困惑。
“好像是国王去征战一个岛国时带回来的年轻男子,其余......婢子也不知了。”宫女难为情地说着。
“嗯明白了,那我改日再来。”
夜幕悄然降临,国王寝殿内,烛火昏黄,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
“你想反抗?嗯?”伍遗凭借着高大的身躯压着躺在床榻上的苏念舟,眼神犀利,语气不善,霸道极了。
苏念舟眼尾泛红,眼中好似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泪花,黑色的瞳仁极亮,却满含耻辱。
“拿你自己来换你们望潮国的安稳,这是你自己答应我的,你想反悔?”伍遗嘴角荡着嗤笑,眼皮上下撩动,视线在苏念舟瓷玉般精致的脸庞和雪白的脖颈儿、锁骨处游移。
“唔......”苏念舟被伍遗蛮横用力地吻着,细瘦羸弱的身子被他压得完全动弹不得,两手还被伍遗牢牢抓着,他绝望地流了一滴泪,从他被伍遗带走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复从前那般快乐了。
“你哭了?”
面对伍遗的问题,苏念舟抿着唇不说话,甚至不愿看他一眼,只是眼里仍装着满满的哀伤,像在悼念自己。
得不到回应的伍遗伸手捏着苏念舟的下巴把他的头掰过来,迫使他望向自己,命令式地低声喝道:“笑!”
可苏念舟就是不愿意笑,哪怕装出一个假笑他也不愿意,眼前这个好战的疯子差点彻底毁了他的家国,如果不是身为岛主儿子的自己主动牺牲、委曲求全,望潮岛国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面对越逆反的人,伍遗就越想折磨他,这个身形羸弱的男人当时只让他看了一眼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已成了对方的主子,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于是,伴着苏念舟的一声闷哼,伍遗力道极大地扒了他的衣服,不留任何支撑、完完全全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