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池生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了客栈。他不敢敲神女殿下的门,只好把买来的点心都放在门口,然后偷偷消失不见。
卿河第二天四处找不见他的人,还有些气呼呼,“又跑了。”
她顺着摄魂引,在一片湖里找到他,彼时他正在湖中心,一个人静静地漂着,整个人周围的气场都低沉得要命。卿河就在湖边喊他,“沐池生,来给我梳头。”
小白狼睁开眼,却是向着湖的另一边游去。卿河见了,撇撇嘴,直接飞去另一边堵他。他见状又调过头向另一边,卿河不慌不忙的继续过去堵他。如此过了一上午,小白狼累了,游不动了,又漂在湖中间,卿河才施个法直接把他捞上来。
沐池生上了岸爬起来就跑,甚至觉得跑得太慢变成狼身继续跑,卿河又继续慢悠悠地追着,终于在湖边的林子里,她的头发被树枝刮了第十次的时候,她不追了,她站在原地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朝着前面喊,“沐池生,我生气了。”
小白狼耳朵都耷拉下来,趴在原地用爪子捂着脸不知所措。卿河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正要把他提溜起来带回去,却看见小白狼泪眼婆娑,声音都哽咽,“殿下……”
卿河早就猜到沐池生昨晚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抱头乱窜,于是她问,“出什么事了?”小白狼支支吾吾,“我……我又杀人了……殿下……我又杀人了……我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晶莹的泪珠子从他白色的皮毛上滑落,一发不可收拾。
“你在哪儿杀的?”“在王宫……我感觉宫里有股力量在召唤我……”他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事情被他忘记了。
卿河了然,西陈王宫她是得去看看。她缓和了神色,摸摸小白狼的头,“所以你怕再失控,就背着我又跑了?”小白狼闻言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又用爪子把脸捂住了。他低着头,说的话也模模糊糊的,“殿下,还是让池生走吧,池生这副样子,不配待在殿下身边。”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担心的事情那么多?”卿河闻言,轻轻弹了弹沐池生的小狼头,她笑,“神女殿下敢让你跟着,自然有她自己的本事,她不让你走,你就只管好好跟着就是了。”
沐池生灰色的眼睛里本还有些蒙蒙的水雾,听着她的话,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卿河见状连忙换了个话头,“还不快点给我梳头?”
“啊?哦……”他又变回人形,拿着小梳子小心翼翼地给卿河梳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全天下再也没有比神女殿下更好的人了,沐池生如是想。
是夜,卿河趁着沐池生睡着,偷偷跑去西陈王宫。
她一路走进去,除了宫门还能看见几个守卫,再没看到一个人影。而王宫大殿正上方的宝座上,紫衣男子好像已经等了她许久。
“终于见到你了,小仙女。”他轻笑着缓缓开口,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像是地狱里的阎罗一样让人浑身发寒。
卿河站在大殿里仰着头冷冷看他,“你是何人?”喜欢紫色,浑身一股魔气,像蛇一样阴冷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魔君枕厌。如果真的是他,那她今天不该来,想到这,她神色一凛,脚下已经慢慢后退,准备逃跑。
枕厌边说边慢步走下台阶,和卿河一同站在大殿中央,“看来小仙女已经猜到了本君是谁了呢,那你要不要猜猜,我现在想干什么?”话音刚落,只见一股黑沉沉的魔气在他手上聚集,变成一个球形,猛地向卿河挥去。
卿河早就转身要跑,但她跑得没有那个黑球快,只好把鸢咲拿出背在身后硬生生抗住这一击,她趔趄一下,继续要跑。
枕厌哪能给她这个机会,手里当即变出一把弯月刀飞在卿河前面拦住她,外面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那狭长的眼睛变得更加狠厉,“小仙女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卿河来不及磨蹭,直接把鸢咲变成一把剑跟他打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偷偷在百宝袋里找朝阑给她的傀儡。枕厌那边打得气定神闲,还有空跟她聊天,“昨天晚上我可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今天你来了,那就让你来补偿吧!”他说完手上一个横劈,一道黑红色的魔刃随之破空而来。
卿河一边费力地防御,一边回他,“你在别人那受了委屈,就去跟他讨回来,让我来补偿是个什么道理?”说罢,她嘴角还溢出一口血来,黑红色的魔刃算是挡住了,她举起袖子狠狠地把血擦了,还有些气喘吁吁。
枕厌才不搭理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小仙女不知道吗,那个人可是为了你才来找我麻烦的呢。”说完,他又是一道魔刃挥过来。
电光火石间,卿河脑海里出现一个名字,朝阑。
枕厌又作疑惑状,问她,“说起来,昨天是什么天大的日子,我本来昨天就要找你的,他非要给我拖住。”但是已经没有人回答他了。
卿河的傀儡终于找到了,被他一道魔刃砍过去,变成一阵白烟在原地挡住他的视线。而卿河本人早就幻化成一直雀儿飞走了。彻底飞远之前,她听到了他的话。她知道,他应该是想让她开开心心过完自己的生辰。
枕厌看见她人没了也不急,笑得更加阴森了,还有个人等着她呢。
那边卿河刚飞到宫外化作人形急急忙忙往外跑,就见沐池生已经在路上等她了,看那样子好像是等了挺长时间。卿河正要过去带着他一起跑,又突然反应过来,沐池生的赤海印,在这边好像根本压不住。然后她就趁沐池生那边还没看见他,换了个方向跑了。
枕厌那点手段,还想骗她,门都没有。
可是沐池生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她躲了去,他早就活不到现在了。她跑得快,沐池生跑得比她更快,再次停下的时候,他已经挡在她面前了。
原来不是偷偷在背后捅她啊。
卿河咧嘴嗤笑一声,又瞬间目光凛冽,拿出剑和沐池生打在一块了。可是她的力气早就用光了,她现在根本打不过沐池生,她也只有一个傀儡,早就丢给枕厌了。
一滴清泪从沐池生泛着红光的眼睛里滑落,他手上的招式仍然利索。
血,把血滴在摄魂引上,她或许能有片刻的机会逃跑。可是她根本够不到沐池生的脸,她被他打得连连倒退,身后又撞上街上竖着旗的木杆。就在那一瞬间,沐池生跃起朝她劈过来,她举起剑挡住,却被他的剑气震得吐出一口血来。
沐池生的剑,刺在她的肩膀上,有几滴血飞溅出来,恰好有一滴落在眉心那颗痣上。
他终于停下了。两股力量在沐池生身上拉扯,他捂着脑袋嘶吼一声,只感觉浑身都像被火烤着一样疼,他四肢的皮一寸一寸崩开,流出鲜红的血来。他在地上翻来覆去,却是一点都缓解不了。也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流的血太多了,他终于还是变成小白狼,倒在卿河面前。月光照在他血淋淋的身上,才能看清他还有些微微起伏的胸膛。
卿河面目狰狞的擦去唇边的血,也顺着木桩滑落在地上,只一把剑支撑着她的身体。
她还真是蠢啊,仗着自己身上还有那么一丁点法力,居然敢那么堂而皇之的去一个根本不知道底细的地方。还搞得这么狼狈。蠢,真的是太蠢了。她捂脸低着头呵呵地笑着,笑得越来越大声。
如果枕厌现在过来,她真是跑都跑不掉。可是枕厌没有,他就是那么狂妄自大,沐池生不死,死的绝对是她,他那点脑子,根本懒得想第三种可能。
卿河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挣扎着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带着沐池生一起走。她答应过他,要给他解赤海印的。再不济,就一直锁着他好了。她是不愿意让他死的,她心里总是怜悯着这只小白狼。
卿河一手拄着剑,一手提溜着沐池生,一拐一拐地回了客栈,准备直接骑马向东边走。
直觉告诉她,西陈王宫已经成了枕厌的囊中之物,说不定什么时候枕厌就要带着他的魔兵和整个西陈的军队一起进攻东衡,到那个时候她就是真真正正的谁都救不了。但是枕厌为什么还不出手,她猜不出来。
总之,她得尽快回东衡去。
她差点没力气上马,跳了三次才堪堪坐上马背。她将小白和小黑的缰绳系在一起,然后拍了拍小白,“好小白,现在就靠你了。”两匹马走出靖淮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