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婉回家省亲的那几天,辛巳依旧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李春来也依旧像前面许多个月一样,每到初七都会催他去接王后娘娘回宫,可是辛巳会说“我不去接,她就回不来吗?”
“不一样的陛下,您去了,娘娘一定会很高兴的。”李春来每次都这样劝。
“可是我不想去,有这些时间,我能看好几篇奏折呢。”再然后,他就给李春来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闭嘴。
但是周郁婉这次到了初八都没有回来,李春来急的像自己丢了媳妇,不时就劝他去接人,他是个很宽厚的君主,他说,“王后可能太累了,在家多休息几天,陪陪家人也好。”
直到十八那天,他不小心走路踢到石头,摔倒了,他脚上那双周郁婉做的鞋也磨破了,他突然有点不开心,不开心什么呢?他的王后,怎么还不回来?
恰好李春来又在他耳边啰嗦,他腰间香囊里面和周郁婉身上一样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他想,那就明天去接她回来吧。
于是李春来连夜布置好马车,里外装饰都用上王后娘娘喜欢的物件,特别是她亲手雕刻的那个水晶莲花,陛下收了之后都没看过,他也一并给它挂上,就挂在马车外面,最显眼的地方,到时候娘娘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辛巳看见这个颇为秀气的马车,罕见地没有多嘴。
然后十九那天,一伙人就风风火火到了周府,却听周尚书说娘娘已经回去了,辛巳也不多留,寒暄两句转身就走,可一向稳重的国丈大人却突然拽住陛下的袖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婉婉在家过得很不开心,我老头子再笨,也能看出来,她想等您来。”
“她说您忙,每次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瞒着我,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有多失落?”
“她从小,学的就是怎样做好您的妻子。她曾经就连学习简单的礼仪,都会撒娇和我说累。可是嫁过去的这几年,她操持着整个后宫,从来不说累。”
“当初您说退婚,我也劝过的,是她执意嫁进宫里,她早就把您放在心尖尖上了,她总觉得只要她做得足够好,您就能多看她一眼。”
“我知陛下待我儿,敬让有加。可是,可是,能不能求求您,看看她?”
找不到王后的那几天,辛巳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经常脑袋空空的,双目无神地看着某一处,只麻木地坐着,听着底下人一会来说一次还没有找到。
就连太后,在佛堂清修,听说这件事,都要过来数落他一番,“你个逆子!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这辈子能有多大的福气才娶到婉婉?你倒好,成天不理人家,现在好了,人家心灰意冷不乐意守着你了,天高任鸟飞去了!”
她手里那串佛珠狠狠地摔在他的桌子上,剧烈的撞击声惊得他回过神来,忙起身去扶着太后她老人家坐下,然后跪在她腿边,神情沮丧,“好奇怪啊,母亲,我从来没感觉到我的脑子像现在这么迟钝过。”
年轻的国君自小文武双全,棋艺精湛,人人都夸他一声“天资过人”,可是这样优秀的国君,不懂女人,不懂情爱。
可是其实,他每次出征回来都会派人将战利品全都送进月秋宫,也会偶尔嘱咐宫人一句好好照顾王后,他是记得他有一个王后的,他将她当做是一个很好的管理者,或者说是,一个很棒的伙伴,一个前朝,一个后宫。
只是他从来不懂,他是一个丈夫。
“我刚刚都想把那串佛珠甩你脸上!我怎么生出来你这么蠢的儿子!”
“如果,王后出事了,我再给你寻一个新的王后,比周氏还漂亮的那种,你愿意吗?”他摇摇头,“母亲,您别说笑了,王后不会出事的,母亲,她可是王后啊,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他呆住,口中喃喃,“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妇人拿手指狠狠地戳着他的头,嗔他一声,“傻小子。”
他不再干坐在金华殿等别人来给他报消息,他要亲自去找,他一定可以找到。
可是,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宫外有没有喜欢去的铺子,喜欢吃的糕点,喜欢逛的园子,喜欢看的美景……
他现在只知道,她喜欢他。
又或许是,她曾经喜欢他。
想到这,他没来由得心头一紧,手里拽着的缰绳也握紧了些。
他一寸一寸的土地找,总能找到的,只要她还在东衡,他就可以找到的。
他甚至搜了神女殿,还去搜了周家各个亲朋的宅邸,几乎整个临沅都找遍了,一点她的影子都没有,他急得几乎崩溃。
总算,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丫鬟。跟着人去找她的路上,他手心里一直冒汗。
再次见到人,他不想叫她王后了,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他用来遮羞的一块布。
于是,“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