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星河印在眼里,颜玉祥想到了那个从小陪在身边的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杜真想着那个高自己一头的小女孩,那些在山野间一闪而过的年华。
万霖没想什么,吃了不少,有点困了。撑着发酸的眼皮,打了个哈欠:“睡吧,困了。”
“嗯,睡吧。”
颜玉祥躺在小小的床上,看着挂在树上的绸缎随着风摆啊摆,心似乎也跟着摆动了起来,要是能彼此花前月下就好了。
落下结界,白穆黎看着颜玉祥这春心荡漾的蠢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一点,颜玉祥就进入了梦乡。
树下山林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的传来,万霖早就睡了过去。
杜真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事情压着自己,喘不过气。在翻了无数次身后,杜真终于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杜真做了一个梦,只是这梦太过真实,让人分不清真假。
梦里,杜真和姝儿站在一片空地旁,地上有十几棵小树苗。小小的杜真手里拿着铁锹,吃力的挖着土,姝儿扎着两条小辫子站在杜真身后,看杜真的坑挖的差不多了,就递上一棵小树苗。等杜真把树栽好,姝儿又去给小树苗浇上了水。
如此反复,不消片刻,小小的空地就栽满了树苗。杜真扔掉铁锹,拉拉姝儿的手:“姝儿姐姐,等这些树长大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姝儿低头红着脸没说话。
“姝儿姐姐你说话呀,你愿不愿意嫁我?”见姝儿不说话,杜真着急的问道。
姝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见姝儿点头,小小的杜真开心极了,围着小树苗转了几个圈。
姝儿在旁边看着露出了娇羞的笑。
画面一转,这片小树苗长大了,小小的空地也变成了茂密的树林。那个胖胖的小姑娘也长大了,出落的亭亭玉立。
姝儿在树林间穿梭着,伸手抚摸这些承载着诺言的树苗。这次没有了杜真,望着高高的树冠,姝儿红了眼眶。
红着的眼眶渐渐变得狰狞,姝儿拿出袖子中的小刀,狠狠的划向了这些寄予厚望的树苗。划痕又深又密,刺痛着姝儿的心。
累的瘫坐在地上,姝儿把头埋在膝盖里,放声痛哭。
哭声凄凉,好像就在耳边一般真实。杜真深深的皱着眉头,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你不该来这里。”白穆黎冷漠的看着姝儿,准确的说,是姝儿的魂魄,“你应该知道我是谁,这是在找死。”
“哈哈哈,我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怕再死一次不成?”姝儿止住了哭泣,来不及擦掉泪痕的脸上挂着笑容,显得更狰狞了。
“在我手里,就不光是死那么简单,你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姝儿正了正在自己笑歪了的头,抹掉了眼泪:“如果我想投胎,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你的死不是他害的,他并不知情。”
“是啊,是我傻罢了。当初只是小孩子的玩笑,我却当了真,在这林子里等啊等,最后等到了自己的死期。他却早把我忘了。”姝儿飘到一根树枝上,坐了下来。
白穆黎不想听这些鬼话,这长情的话,鬼最会编了:“既然只是为他,你的生魂怎么会少了一魄?”
“少不少又有什么关系?”
“说了实情,我可以给你报仇,准你下辈子找个如意郎君。”
“郎君无所谓,真能替我报仇?”
白穆黎点点头。
“这一魄是在我死后,让人给骗走的。他说我给他一魄,他帮我留在杜真身边。”
“这种话你也信。”
“是啊,要不说我傻呢,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死了都不放过。”
“记得那人是谁吗?”
姝儿摇摇脑袋,透着一股呆傻:“不记得了,少了一魄,我好像更弱了,还得躲着黑白无常,别把我抓回去,好多东西,我都记不得了。”
白穆黎无语的看着他:“杜真你倒是记得清楚。”
“当然啦,死的时候,我就记得他,死了也还是记得。”姝儿望望打着哆嗦的杜真。
“行了,留下的交给我吧,你先去投胎。”
“那不行,我还没报仇呢,我留了线索的,等杜真明天去了树林,就能发现了。我要等着真相大白的时候我再走。”
“由你。”白穆黎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走也不打个招呼,没礼貌。”姝儿看着白穆黎刚才站着的地方,嘟囔着。
清晨,颜玉祥早早就起来叫万霖和杜真去看日出。
万霖打着哈欠跟在颜玉祥身后去叫杜真。
杜真听见他俩的声音睁开了眼睛,觉得头疼的厉害,翻了个身子摆摆手:“你俩去吧,我就不去了,回来了再叫我。”
“我也不去了,你回来了叫我们。”万霖顺势躺了下来,“往那边点,挤死了。”
颜玉祥看看死猪一般的俩人,独自走了出去。
爬到昨天的大石头上,看着太阳一点点从树丛中露出了头。温暖的阳光像结实的怀抱一般,包围着颜玉祥。清晨的湿冷消散了不少。直到阳光变得刺眼,颜玉祥才从石头上爬下来。
叫起万霖和杜真,三人收拾妥当,就去找杜真昨天说的小树林了。
一路上,杜真没有多余的话,忧心忡忡的,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怎么了?”颜玉祥看出来杜真的不对劲。
“没怎么。你说世界上有鬼么?”
“有鬼怕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
“做了也不怕,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最不缺的就是钱。”
杜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迈着脚下的步子。
等到终于到了小树林,杜真被这茂密的树林惊到了。每棵树都长的枝繁叶茂,全然没有了当初小树苗的模样。
走在这片不算大的密林中,杜真伸手触摸着树干,不发一语。
“你没事吧?树长大了不是应该高兴么?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杜真没理颜玉祥,继续在这树林里转悠。
走了几圈,杜真突然摸到一棵树上刻着东西,俯身看了过去。就见树干上歪歪扭扭的画着两个小人,样子已经模糊了,似乎是很久之前刻的。转到树的另一面,是一个哭泣的小女孩,看痕迹,是最近几年新刻的。
杜真盯着这突出的泪痕,耳边一阵翁鸣,好像那哭声变成了真的,那泪痕的主人,也渐渐清晰了。
头有点发胀,这是昨夜梦里的情景,在这凄凉充满恨意的哭声中,杜真红了眼眶。
“杜真!杜真!”颜玉祥在旁边扯着嗓子叫了几声,见杜真没有反应,只是死死的盯着树上。
颜玉祥走到杜真身后,拍拍杜真的肩膀:“干嘛?看见树长大,魔怔了?”
杜真回头看着颜玉祥的嘴唇张张合合,耳边响着姝儿带着哭腔的声音:“你怎么还不来娶我?”
被杜真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看他只是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并没有说话的意思。颜玉祥双手撑着杜真的肩膀,使劲摇了摇:“你醒醒,我是颜玉祥啊。”
被颜玉祥重重的摇晃了几下,杜真的头更疼了,不止是头,心也隐隐发紧。伸手在胸口的位置锤了锤,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眼睛也渐渐回神,看面前的颜玉祥紧张的看着自己,杜真开口叫了一声“姝儿”。
“姝儿?”颜玉祥左右看看,“姝儿不是那个和你玩的小女孩么?触景生情,想起她了?”
杜真没说话,低头摸了摸泪,平静了一下心情:“颜玉祥。”
“嗯?”
“我,看到姝儿了,她在哭,在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来娶她。”
“你们有婚约?”
“我不记得了。”杜真长长的出了口气。
“那我们找到姝儿问问不就好了。”万霖没觉得这有什么,“如果姝儿真的在等着,解释就行了。也许是你多想了,人家早就嫁人了。”
“可我只记得她叫姝儿了,其他的一概不知,去哪找。”
“回庄子里问问吧,总会有线索的。”
万霖附和的点点头:“不难找的,回去问问庄子里的老人。”
杜真扶着树干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姝儿的影子好像存在在每个间隙中。杜真没有把最怀疑的地方说出来,把那份不安藏在了心里。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