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懿泽洗白了军营那件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也算去了永琪的一块心病,这样,下次见到懿泽的时候,好让他有那么一点说辞。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大好,巴不得立刻动身去找懿泽,因此寻琅玦商议行程。
琅玦问:“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去,还是带着你府上那些护卫?”
“我不想带他们,上次就是因为他们……”永琪又想起了胡云川被箭射中的一幕,那些箭就是这十几名护卫放得,他不愿再提这件事,向琅玦解释道:“虽然他们是王府的人,但我总觉得,他们好像更听从瑛麟,而不是我。”
琅玦点点头,道:“我也不想一大堆人同行,那样很不自在!你已经去过一趟了,再去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你看,这次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去,那个路应该还算安全吧?”
永琪跟随本地人带路去勒得海时,一路上也算顺利,也不能说不安全,但他想起头一次走山路时遇到狼的事,还是不寒而栗,他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不好说,去那里要翻过不少山路,好几天才能到,我第一次上山时,差点就回不来了,你不会武功,出事的可能性更大!”
“啊?那么严重?”琅玦想了想,低头微微笑道:“那……那我们还是要带个功夫好的人吧?我听说,清缅暂时休战了,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打起来,也更用不上永北的援军了。或许……或许我们可以跟总兵府借个人……”
“跟总兵府借个人?”永琪看着琅玦。
琅玦的脸通红,心跳加速得几乎有些喘气,紧张得不敢抬头。
永琪笑了笑,心中已然明了,琅玦想借的人还能是谁呢?
永北军中,谁的功夫还能好过福灵安?
他自然知道,这样纵容琅玦是不妥的,可是,好不容易才来云南这一趟,福灵安是琅玦此生最大的梦想,人生难得自由身,何不让她醉上最后一回?
于是,永琪又来寻福灵安,说明自己要去找懿泽,需要一个护卫,请他陪同勒得海一行。
福灵安仍是以君臣之礼,向永琪行礼道:“微臣谨遵王爷吩咐。”
永琪想了想,与琅玦同行,还是提前告知福灵安比较好,乃笑道:“还有一点,这次我要带琅玦去,所以,这趟是我们三个人同行。”
福灵安愣了一下,似有犹豫之意。
永琪不等福灵安回应,就忙解释道:“你不要多想,琅玦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我不可能有撮合你们的意思。只是这件事,是我个人的私事,不是公干,我和懿泽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和矛盾,懿泽的身份不寻常,我到现在也没弄很清楚,但很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最懂我,所以我才找你。我想带琅玦,是因为怕懿泽记恨我,我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就更别说接她回家。但她应该不会把琅玦拒之门外,这样我才有机会争取她的原谅,你明白吗?”
“承蒙王爷看重,臣不敢有辱使命。”福灵安又向永琪一拜,并不多言。
福灵安深知永琪心急,不愿多耽误一天,于是从速处理公事,将任上待办的事交给了几个信得过的人。
因为永琪不愿让不相干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福灵安自然不能将出门的事告诉任何人,只能谎称身体不适,需在家静养数日。
一天之后,永琪、琅玦、福灵安三人骑着三匹快马,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总兵府,一路北上,向勒得海奔去。
大路易走,他们很快临近山路,将马匹就近寄养,将行李分作两个包裹,分担在永琪和福灵安肩上,然后准备翻山。
到山脚下,抬头望见的却是一抹夕阳,永琪是再也不敢在山上过夜了,当日剩余的时间不足以翻过一座山,那就只能在山脚下休息了。
按照之前在郊外过夜的经验,需要生火才行,永琪向琅玦道:“你在这里看着行李,我们要分头多找些柴火,得够今晚一夜用才行!”
琅玦看着四围漆黑一片,慌忙摇头说:“不要留我一个!我怕黑!”
福灵安拱手向永琪道:“请王爷公主在此稍候,臣一个人去寻木柴足够了。”
说罢,福灵安转身离开。
琅玦望着福灵安背影,不做声。
永琪微微笑着,对琅玦说:“若是一个人去,也该我去才是!他跑得倒快!”
“他哪肯轻易陪我……再说了,木柴多的地方肯定是丛林,万一有什么豺狼虎豹,若是他碰到了,兴许还能搏上一搏,要是你碰上了,一准让虎狼给吃了!”琅玦朝永琪嘟个嘴,遥望福灵安去的方向。
“我有那么弱吗?”
“有!我早看明白了,你就是一只菜鸟!也就是比我强一点而已!你和我都是天生需要被保护的那种,哪像他,永远都是保护别人的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琅玦的鼻子有一点点酸,她无聊地蹲下,用小石子划着地上的土。
永琪看着琅玦的样子,知道她又在心疼福灵安了。
成婚已经数年,她仍然对旧情执念深重,这让永琪很是担心。
原地等待了许久,一直没见福灵安回来,琅玦又站起,翘首远眺,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她有些疑心,问:“他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啊?”
永琪笑道:“怎么可能?我们上次走得也是这条路,也是在这一带休息,前面不远还有村庄呢,能出什么事?”
“可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琅玦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心砰砰直跳。
永琪笑道:“不过是去捡个柴火,你都担心成这样,那以后你可有得担心了!”
琅玦喃喃而道:“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几件事是不让人担心的,可担心他的人似乎只有我一个,难道真的只是我想得太多吗?”
永琪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福灵安是正白旗副都统,他所做的事,不是打仗、就是护驾,的确危险重重。不过,人各有志,这也是他的志向!”
琅玦冷冷一笑,问:“你真觉得,他是为了心中的志向才做这些吗?”
“听你的口气,难道他志不在此?”永琪有些疑惑。
琅玦道:“嫁到富察家之后,我明白了很多以前不去思考的问题。你知道,富察一族的荣耀,朝中上下眼红的人太多了,傅恒大人一向深谋远虑,就算祖上军功卓著,后辈也不能沦为吃闲饭的人,他有四个儿子,不能都养尊处优,否则一定会惹人非议。外面人都以为,福灵安是长子,责无旁贷,可家里人哪个不清楚,如果他是敏敏亲生的,他会成为一个军人吗?你再看福隆安,在家像个宝贝疙瘩一样,要是傅恒敢说送福隆安去战场,敏敏就算拼了老命都得拦住!你信吗?”
永琪点点头,笑道:“真没想到,你如今对朝臣们之间的事也能明辨不少,我的妹妹真的是长大了!当年,傅九叔让福灵安随兆惠将军去北疆征战,的确是用心良苦,也给其他武将做了表率。不过戍守云南,却是福灵安主动请命,并非傅九叔的意思。”
“你以为,福灵安为什么会主动请命来云南?圆明园救驾,他是首功,可太后却忌惮福灵安私自调兵这种行为,要求皇阿玛设法把他调离京城。我亲耳听到敏敏和福隆安私语,他们是借着太后有这个心思的机会,才好彻底清理门户,把福灵安打发得远远的,让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纠缠不清,好保全富察家的声誉……”琅玦扬起讽刺般的笑意,笑得好想哭。
永琪此前虽怀疑过福灵安的离开有些苦衷,却并不知是这样的,此刻听说,不免一阵哀叹。
他又望着琅玦,道:“他们大概没想到,就算是京城到云南隔着千山万水,也没能拦住你!”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也不过是生与死,这点距离算什么呢?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幻想,如果在那次南巡的路上,在我成婚之前,我能有一次和他单独畅谈的机会,他会不会被我说动,然后带我远走高飞?他和我一样,都是父亲身份贵重、母亲卑微早亡,都是家里不被重视、孤零零的那一个,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惺惺相惜、相濡以沫,难道不会很幸福吗?可惜,当年我的胆子还是太小,顾虑还是太多,如今纵然有再多向他表达的机会,也都来不及了。”琅玦说着,情动深处,忍不住又泪流满面。
对面忽然传来一根柴火棍掉地上的响声。
永琪惊了一下,问:“谁?”
原来,福灵安抱着一大捆柴火,已经走到附近,在还没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听到了他们谈话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后来听着琅玦那番动情的表白,不知不觉走了神,手下一松,掉下一根木棍。
福灵安放下柴火,走到永琪和琅玦身边,躬身拜道:“王爷、公主受惊了,柴火太多,臣一时没拿住,掉了。”
琅玦慌慌张张地擦掉了眼角的泪水,问:“你……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回公主,臣刚到。”
福灵安向永琪和琅玦行过礼,自去生火,夜里也无甚要紧的事,他一直都保持着离永琪和琅玦较远的距离。
他要做的,只是一个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