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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彤弓2

若绝 撒礼 5193 2024-07-07 09:08

  蓄力后,常步期蓦地再度挥剑而上,尸身宛如化作一道青影,速度比之之前何止快了两倍。

  曲星河打了个寒噤,握着恨情的手微微发抖,看起来下一刻就要不管不顾冲上去。若负声本习地而坐,支颐望去,见状也正了正脸色。

  云枝年张目,眸色清冷,千寻电光火石之际精准挡下青锋,宛如满天寒星坠落。

  剑身相交,冷光四溅,却俱不落下乘,两人交锋快如电光,身形变幻极快,旁人几乎辨不出谁是谁。

  不知者还道是,花前月下两人论剑,这般风雅好看。

  若负声看得津津有味,还略加评点,问玄悲邻易地而处会如何出招,玄悲邻不答,反问道:“你如何懂剑?”

  若负声得意道:“在赵家习过几年剑法,了邪虽是短刀,我却一般哪它当剑使的。怎么样?分析分毫不差吧?”

  玄悲邻敛目,不置一词。

  这时,青光一厉,常步期青锋竖斩,云枝年旋身避过,青锋又是一挑,发带断裂,墨发如泉瀑下,两人剑光一触即分,遥遥相对。

  曲星河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形同死人。

  若负声目光落在常步期枯骨般的双掌上,他的手只覆着一层薄皮,已没有半分血肉血色。

  凶尸本就噬血,见几番打斗,奈何不得云枝年,虚晃一剑,调头一转,就想跑路。若负声起身,挥手召出誓生蝶封住它的前路,不待它反应,云枝年手中千寻寒芒一绽,霜降于剑锋,仿若漫天星光敛尽,断虹碎雪纷纷如雨。

  常步期手中常字青锋剑“当——”一声坠落于地。

  许是没想到剑有脱手的一天,常步期动作一顿,呆呆盯着脚下的青锋看,仿佛痴了,连云枝年指尖飞点封住它的四肢,都并无反抗之意。

  “哗啦——”

  一阵微风扶过,乌树摇曳,黑草乱颤,白花弥天,洋洋洒洒,宛若扑天盖地的纸钱。

  风止花散,前方忽然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袭一尘不染的雪白道袍,身量不高,立定如柏,眉目如画,下颔微昂,嘴角含笑。

  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生前定是爱笑之人。

  是的,生前。

  这显然也是一个死人。

  簌簌清丽的纤白小花嵌在他的一对眼眶里,他“看了看”常步期,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开一合,声音温暖柔和:“多谢诸位。”

  云枝年还礼道:“阁下可是追逐它到此?”

  白袍道人笑着颔首道:“正是,追了许久。”

  若负声抬起手指,誓生蝶飞还回来,停在她的指尖,触须垂下,紧贴在皮肤上,无声交流一番。她猜想此人生前应当也是一名以除邪渡魔为己任的修士,死后虽不知为何还保持着几分神智,却也不忘保持从前的习惯。心道:“如今看云枝年的反应,显然并没有看出他已是非人,这白袍道人似乎颇为古怪,如没有誓生蝶,我也不敢一眼就能断定他的身份。不知他有何奇特的经历,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幅堪比活人的尸身?”

  后来她才知道,不是尸身特殊,而是体内生魂特殊。

  见白袍道人折身欲走,若负声目光下移,忽然出声道:“阁下手里握着的可是醒魔幡?”

  云枝年和曲星河脸色微变,曲星河更是声音几乎变调,惊道:“你说什么!”

  小渡被吓得叽叽一叫,往若负声怀中更是缩了缩。白袍道人垂着双手,转过身遥遥望来,两朵小白花似是含羞带怯,他道:“阁下认得此幡?”

  这便是承认了。

  法仙明重衍惊才绝艳不必赘述,除却他生平造出的震魔驱鬼之物,还有三样引起仙门争议百年的法器,醒魔幡便是其中一样。醒魔幡名字是醒魔,事实却并非用来唤醒魔物,而是用来召集魔物。当年明重衍被各仙宗名门剿杀恶人谷时,赵澜之亲口保证醒魔幡被他焚毁,所以如今赵灵犀向姬家讨要鬼铃,才能如此光明正大,明正言顺,天下人皆相信赵灵犀只是为了将鬼铃焚毁罢了。

  只是没想到被仙门诟病忌惮的醒魔幡,不仅没有被毁,居然会被一具死尸握在手中近百年。

  云枝年脸色逐渐沉凝起来,曲星河仍是不敢置信:“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若负声疑惑的是,当年明重衍既能号令群魔群鬼又是如何被人剿杀的?

  见常步期已被制住,白衣道人向他们恭身一礼,如来时一般毫不停留,飘然离去。

  曲星河眼尾扫过白衣道人来时的方向,分开的树丛中隐约透出淡淡的光点,不由道:“那里有光!”

  若负声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那片树丛后一片幽黑深暗的前方,藏着星星点点的淡色细碎光斑。

  走近了,水潭的全貌便一览无余,潭边生长着许多巨大的晶石,就好像大大小小倒生的钟乳石一般,十色城内外,山流河海,皆投影在不同的紫晶石上。从平整光洁的石面上,可以看到野狼捕兔,山林里樵夫砍树,溪流旁浣衣女,十色城人来人往,小儿嘻闹,货郎叫卖,卜卦算命,茶楼红馆,人间百态,尽敛其中。

  每一块紫石都散发着浅浅淡淡的幽光,将平地照得宛若浩渺岚烟笼罩的仙境。

  潭面不大不小,月光洒满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晰倒映着绯月轻云,以及四周栽满的枯瘦嶙峋的乌树,波光粼粼,水波不兴,只是那些乌树的倒影却有几分不同,似乎有些圆润,像是多了些什么。

  若负声站在潭边对着自己的倒影做鬼脸,她的鬼脸边上倒映的正好是玄悲邻那张清冷淡漠的脸,她转过脸欢快地唤道:“玄迟玄迟。”

  玄悲邻道:“嗯。”

  若负声兴致勃勃提议道:“不如我们比个赛,怎么样?输的答应赢的一个条件。”

  玄悲邻淡道:“怎么比?”

  若负声道:“比一分钟谁做的鬼脸多。”

  玄悲邻眉尖微蹙,淡看着她,似要启唇,若负声立即举起双手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又要说幼稚无聊要没兴趣是不是?我都知道。”

  话都给她说了,玄悲邻只好“嗯”一声,若负声道:“你一个嗯字,哪能代表那么多意思?我就当你答应我之前的提议了啊。”

  玄悲邻转身就走,若负声追在后面,负手道:“嘿,你不答应就是不战而败,还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绝!”

  若负声寻声望去,曲星河站在一棵乌树下,对他们招手:“快来看!”

  后来她才想明白,曲星河那时脸上的笑分明是兴灾乐祸。她走过去就后悔了,挨近了便看见那株乌树枝杈上倒吊着一只甬,头朝下,露出的是一颗人头,那人全身上下包括颈部都锁在白茧里,脸部一片死灰。

  如果没有水中倒影,云枝年他们根本注意不到乌林枝杈之间的秘密。

  若绝眸子狠狠一缩,腿肚一软,往后摔去,小渡脱手落在地上。玄悲邻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及时扶住她,淡道:“只是茧。”

  她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冷汗直冒,手脚哆哆嗦嗦直往他怀里缩去,抖着嗓子道:“茧……茧也不行啊!”她忽然反应过来,霍地抬首向周围望去,震惊万分:“这里,该不会全是……”

  玄悲邻早有预料,眼疾手快托住她,她才没立刻毫无形象地一屁股软到地上去。

  紧挨着的那棵树上也倒吊着一只白甬,露出的头更加干瘪瘦小。他们每走过一棵树,若负声怕得腿肚抖如筛糠,却也势必要从玄悲邻后面探个脑袋观摹一眼,再飞快把头藏起来,瑟瑟发抖,缓上一缓,依旧故我,顺带对那张脸评头论足一番,诸如:“这脸好丑,鼻子都塌了!”“这脸还行,就是眉毛太淡了!”“这人脸上怎么这么多痣!”“这人怎么舌头还露在外面?”

  “丑死了,丑死了!”潭边一圈树看完了,若负声一屁股坐下来,“我走不动了,吊死鬼有什么好看的!”

  曲星河抱臂冷笑:“你刚才不是偷偷摸摸看得还挺起劲的?”

  若负声正欲开口,云枝年远远道:“来这里。”他正站在一株树下,若负声拽着玄悲邻走过去道:“做什么?”

  云枝年:“你看看这只白甬。”

  若负声眸光一转,正与那张转过来的脸对上,眨了眨眼,心中默道:“久违了,蘅山道君。”

  前段时日妖虫之乱传得沸沸扬扬,蘅山道君容清也因此身死,后来风声给赵姬两家博弈盖了过去。

  如今他们恍然大悟,那莫名其妙失踪的妖虫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原来是被八荒兽当菜吞了。

  只是二人好歹往昔一个屋檐下同居数载,如今再逢却是虫茧内外阴阳两隔,难免有些唏嘘。

  曲星河道:“我把他放下来。”

  恨情剑光一闪,白茧纹丝不动,曲星河愣了愣,又砍一剑,茧身上连一道痕迹都没留下,他脸色顿时变了。云枝年召出千寻试过也是如此。

  若负声无声深吸一口气,道:“我来。”

  她招出誓生蝶,数十只誓生蝶趴在茧上吭哧吭哧啃食起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听得曲星河汗毛直竖,好在誓生蝶动作奇快,行之有效,不一会儿就把容清完整从茧中解放出来。

  云枝年将手指搭在他的颈侧,须臾,摇了摇头。

  这时,若负声又听曲星河喊道:“若绝!”

  她心中莫名一沉,果不其然,曲星河把身边树下倒吊的白甬翻了面,一张熟悉的脸撞入眼帘。

  若负声陡然一僵,三魂七魄霎时齐齐。震飞,失声道:“容钰!”

  玄悲邻按住她道:“若绝,冷静!”

  云枝年道:“她皮肤还热着。”

  过了一会儿,若负声才勉强找回些理智,她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脸侧烫得可怕,不用看也知道血纹刚才又窜了上来,一定不太好看。她胸膛剧烈起伏,喘了喘平复一下,驱使誓生蝶去啃容钰身上包裹的白茧。她转头对云枝年道:“融月道君,劳烦再找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人。”

  云枝年应道:“好。”

  还真给他们在附近找到了四名容氏弟子,容澈谢远也在其中,还有两名也是容氏小辈。若负声道:“玄迟。”

  “好。”

  若负声笑吟吟地道:“我还没说话呢,你就说好?”

  玄悲邻没吭声。

  若负声道:“那你问问我?”

  默然片刻,玄悲邻道:“……何事?”

  若负声道:“里面空气太浊,我担心这容钰和几个小崽子撑不了太久。”

  玄悲邻道:“你想如何。”

  若负声道:“现在就重新封印八荒兽,我们出去。”

  玄悲邻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动身,他从卸下华潋递交给若负声,见若负声疑惑地望他,简赅道:“防身。”

  若负声本想说不必,见玄悲邻眉尖微蹙,有些不悦,忙接过来,改口道:“好好好,防身,你快去快回。”

  一直注视玄悲邻背影消失在树影深处,若绝莫名有些怅然,不过转脸她就把这点情绪抛在脑后,等不及誓生蝶啃完白茧,就迫不及待扑上前就着它咬出的口子用手掰外面的壳,掰着掰着正忙活地起劲儿,忽然面前响起一阵猛咳,她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瞠惊骇到瞪着快凸出来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容……”

  容钰瞪着她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她整张脸从眉梢到下巴,甚至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抽搐,嘴唇发抖,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若、绝——”

  若负声欢天喜地凑上前,道:“什么什么?”

  “你给我——”

  后面一个字没说完,容钰气力用尽,白眼一翻双目一闭,奄奄一息又晕了过去。

  云枝年:“……”

  曲星河冷笑:“呵。”

  即使话没说完,所有人也知道是一个滚字,看容钰方才神智不清也要她离远一点,足可见若负声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梦魇,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若负声若无其事对云枝年道:“她太惊喜了。”

  曲星河抱臂在一旁道:“看出来了,都惊得昏过去了,你在她边上说两句话,没准她还能再惊得醒过来。”

  若负声方才探了探容钰的脉,见她只是体力耗尽昏迷过去,想来她先前推测得不错,容钰被困的时间并不长,悬着的心踏踏实实落回原处,被埋汰两句也乐呵呵的不生气,她无意间眼角余光扫过一旁,这才想起还有容澈谢远四小辈的存在。

  方才她令誓生蝶啃噬他们身上的白茧,如今四人横七竖八倒在树下,衣裳布满大大小小的洞眼,看起来有些凄惨。

  若负声招回誓生蝶,训斥道:“贪吃!一刻不看你们,你们连衣服都啃!好好反醒一下自己!”

  这一刻功夫,云枝年已经探完了余下四人的情况,道:“都没事。”

  若负声松了一口气,抹了把汗,心道还不算太坏。

  这时,他们脚下的地面蓦地震动起来,抬目望去,水潭中心漾开一圈圈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潭底浮上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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