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凡间正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连绵不断地打在屋檐上,雨滴顺着檐角“滴答,滴答”地滴落在木地板上,依然带有冬日寒冷的春风轻拂过所以农民的脸庞,大家无一不是欢乐的,春雨贵如油,才刚刚入春就下了一场春雨,这简直就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哈哈哈哈,好啊,这春雨下的好啊,春雨落万物生,哈哈哈,好意头啊!”说话的正是苍杳山的掌门人——槲叶。
苍杳山是人间最大的修炼门派,坐落于芙蓉城中,苍杳山曾经修炼出过许许多多的神仙,所以有传苍杳山之所以四季如春,仙气灵聚就是因为有这些前人的庇佑照顾,因此每到三年一招收时苍杳山的山下是最忙碌的,平民百姓、皇家贵族无一不想将自家孩子送上山,不说一定要成神成仙,但凡学到个一招半式都足够给乡亲邻里炫耀个老半天。但是想要入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测灵根,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但凡测不出灵根的统统不要,再经过长时间的修炼,灵根会慢慢长成灵脉,然后继续修炼等待机缘,说不定在百年后就可成神仙了。
转眼间,再过一个月就又要招新了。槲叶别看是一个样貌四十左右的男人,身材微微发福,但其实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了,是个正儿八经的半仙,他五大三粗,性格不羁,在年轻时还有点小混混般痞痞的,不像一派掌门,倒像是山寨里的土匪山大王,百年的岁月并没有抹杀掉他那略显油腻的痞帅,弟子们看见他简直是又崇敬又害怕。
槲叶做为掌门,当然比谁都在乎每次的招新,每当要招新前,他都会下山“巡视”一番,其实这“巡视”并没有什么用,愿不愿修炼是个人意愿,他强求不来,但这并不妨碍他惜才爱才,毕竟俗话说“美女”娶不到还不能看看啦?每当他看到一个资质不错的人总会忍不住上下多看两眼,然后露出一满意的微笑,槲叶的心是好的,但是他的那张脸所表达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意思,于是,在别人眼里,他就成了一个脑子不正常爱对少年少女释放油腻信号的大叔,山下的人没见过已是半仙的槲叶,所以纷纷都把他当做一个危险人物,见到他就将自家儿女推回屋中,用一种防狼式的目光盯着他,槲叶或许是活的太久了,看开了许多,并没理会这种异样的眼光,可是待在他身旁的随从老周却觉得很是丢人,明明天气不热,脸却是红了大半,一脸尴尬微笑地点头式抱歉。
到了正中午,槲叶来到了山下最热闹,也是一直以来最喜爱的小镇——人间小镇,槲叶的身后的老周很不解,他跟了槲叶也跟了二十年有余了,却从不知道为什么槲叶每次招新时都要下山来到这个小镇,逛了几百年了,还不腻吗?还有,这是哪位大能取得名字啊?人间小镇……就不多说啥了。
槲叶嘴里叼了一根枯萎了的狗尾巴草,嗓子眼儿里不知哼着什么小曲儿,两手不老实的东摸摸西掏掏,山下小摊卖的都是一些劣质的小玩意儿,对于他们来讲根本就不足为奇,可槲叶就是控制不住,就想着淘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去摆着,最为随从的老周只有耳提面命拎东西的份。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家茶楼,这个茶楼居然连名字都没有,就一个大大的“茶”字挂在上面,而且这茶楼和其余家的楼不一样,不像别家会根据民风来改变格局,这家茶楼走的一直都是古朴典雅的风格,从未有变过,最多就是老板打扫打扫不让落灰,或是颜料掉了重新抹一层,从不装修改造。槲叶自顾自的走了进去,老周急忙跟了上去,他以往跟着槲叶来过几次这家茶楼,没觉得有啥特别的,说是茶楼还真是茶楼,啥都不卖就只有茶,还只有几种茶品,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喝的,自家掌门居然还能如此的不知疲倦喝上几百年。
槲叶和老周进入到茶楼,还是老样子,简朴干净,没有过多的修饰,茶楼中人不多,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大部分应该是农民商人甚至是乞丐,想想也是,这家茶楼虽然没什么有趣的糕点茶品,但胜在价格实惠,环境也干净,是一个不错的落脚点。槲叶随便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喊道:“小二,来壶上好的铁观音。”
小二把洗到已经有些干硬的把抹布往肩上一搭,热情地回道:“来喽!”然后马上拿出茶壶开始沏茶,不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这家茶楼已经几百年了,一直延续到现在,其中小二不知都换了多少批了,除了这里的老板以外就没人认识槲叶了。
槲叶是半仙其实不用吃东也不会出现问题,老周现在也在辟谷时期,所以两人对坐在一张桌子上,一个喝茶,另一个看着喝茶的人喝茶,两人无语言对的大半个时辰,槲叶似乎终于喝够了,叫来小二结账。
等出茶楼的时发现已是日落的时候了,差不多该回苍杳山了,如果他们飞回去的话倒不用着急,可是槲叶向来能走就不用飞,老周也只好跟着槲叶一步步走到苍杳山。
槲叶和老周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天已是黑了个透,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星星较为稀松,有一两个还一闪一闪的,空气中混杂着春雨洗礼的泥土清香,偶尔来阵微风,树叶互相撞击着发出只属于夜晚的声响。
但是就在这样静谧美好的夜晚中发出了一阵阵低语声,类似于:
“这是人还是鬼?”
“人吧,你有见过这么可爱的鬼吗?”
“……”
“但如果是人的话为什么会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有种鬼专门装成婴儿然后……”
槲叶走近一看是四个穿着苍杳山门派服的人,这个点照理来说是禁宵了的,他们还在这里,十有八九是苍杳山守山门的弟子在夜间巡逻,结果刚巧到换班时间碰上了什么事给一时绊住了脚才逗留到现在。
槲叶不解问道:“你们在这做什么呢?”
这四个山下弟子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不可上山的,就算上山也几乎见不到槲叶,他们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情景下见到槲掌门,一个两个腿都有点发软,赶忙拱手作揖:“参见槲掌门。”
槲叶简单的回了一个:“嗯。”然后绕过他们四个,结果只看见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一时间一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槲叶震惊地愣住了,神!正儿八经飞升成功的神!槲叶当场脑中就冒出了许多的想法“这是哪两个不负责的神仙爹娘,生完就跑?”然后转念一想“不对,这苍杳山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许许多多的飞升者,这不会是哪位神仙祖师下凡历劫跑我这来了吧?”没想多久又变了“还是说天界有神仙犯错被贬到凡间历劫来的?”槲叶想了一阵。四位弟子无措的看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也就跟着不敢吱声,老周感受到了空气中飘散的尴尬,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角咳了一声,既然是长辈就得有个长辈的样子,于是他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她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四位弟子:“不知道。”
老周:“那看见她时周围有什么异样吗?”
四位弟子:“不清楚。”
老周:“你们发现这婴孩时她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四位弟子:“没发现。”
老周:“……”
槲叶:“……”
四位弟子:“……”
好家伙,一问三不知,这天没法聊了。
或许是这四位弟子也觉得自己给出的答案显得脑子十分不好使,同时也不想在掌门面前出糗,于是尽力挽救,七嘴八舌道:
“我刚刚看见她笑了。”
“我刚刚看见她允手指了。”
“我刚刚看见……看见……”
糟了,能看见的都被师兄师弟说了。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突然灵光一现!
“啊!我刚刚看见她流哈喇子了!还晶莹剔透的,呵呵呵,真可爱!”
…………还不如闭嘴不说。
老周扶了扶额,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觉得这四个没一个靠谱的。
就在这时一个提着纸灯笼毫无存在感的弟子举手弱弱地说了句:“我刚刚看见一道蓝光坠往这,我还以为眼花了就没说,结果夜巡到这里时就发现了个襁褓婴儿。”
他的三个师兄一同看向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好似再说:
“好样的,师弟!”
“真给我们长脸!”
“你这消息比我的哈喇子有用!”
…………
老周感叹道不容易,终于问出一些有用的来了,于是趁热打铁地问道:“还有呢?看见一道蓝光然后呢?”老周充满希望地看向他,除了老周,另外四双眼睛也陆续盯向他。
这位弟子从未如此被人期待关注过,一时间受宠若惊感动道:“然后你们就回来了。”
…………
老周心里默默地抽了他一嘴巴子骂道“废物东西!就不该指望你!”
有着老周的衬托槲叶就显得淡定多了,很明显他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在这四个弟子身上,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答案时深感自己是明智的。
槲叶镇定地弯下腰,笨拙地抱起了婴儿,自顾自地走进苍杳山,老周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跟了上去,边走边问:“掌门,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个处理法?”
“还未想好。”
“未想好?未想好你还把她抱回去,您不怕她爹娘找上门来诬陷您炼童子仙丹啊?”
槲叶斜眼瞅了他一下,老周立刻反应过来说到:“哦对,如若她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的话半夜三更放在那里万一被豺狼虎豹叼走吃了那我们岂不是罪过”说完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槲叶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是半仙,比老周要敏感,老周不可以但是他可以很确定这个婴儿是一个神,而且神职应该还不低。因为时辰已晚,路上并没有什么弟子看见,所以他就抱着婴孩一路思索着,然后就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他的寝殿。
他转身关上了房门,他的房屋中长年累月地放着安神香,所以当他抱着怀中的婴儿走进寝殿时,寝殿中残留的安神香立刻发挥了它的作用,婴儿立即入眠。
槲叶将婴儿放在榻上,呆呆地看了一阵,慢慢把襁褓打开,发现是个姑娘,脖颈上有一块红绳吊着的玉佩,这玉佩小巧玲珑,大约就只有大拇指第一指节那般大小,上面雕刻了三个字——润知雨。
槲叶愣住了,刚刚在山下时脑海中闪现的三个想法一一浮现但又逐个排除。
如果是神仙之女那么就算没有玉佩光凭着血缘感应也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润知雨应该不是神仙之女。苍杳山的族谱传至至今都没有润知雨这人,所以她也不会是苍杳山的祖师传人。那么所有可能性都排除了,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性了,她是在天庭犯了错事被贬下凡间历劫的神仙,既然是处罚,那么人间的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无阴盛都是要尝一遍的,如若硬是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被牵扯到这些倒无所谓,毕竟是自己决定要将她留下来的,可如果要将苍杳山都拉入万劫不复呢?苍杳山上的弟子都是无辜的,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姐妹,这样做太自私了,如若苍杳山真到了万劫不复、生灵涂炭的那一天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死还是该活,活着对不起众弟子,死了对不起苍杳山的列祖列宗。
槲叶闭上了眼,或许我可以把她送给百姓来抚养,一辈子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但刚有这样的想法没多久就被自己给否决了,前些年不知天界怎么回事,不是旱灾就是涝灾百姓们颗粒无收,连自己都顾不住怎么还会去养别人家的孩子。如果我将她丢到山外,以她现在这肉体凡胎的样过不了几天必定会丢掉性命的。诶……一个是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一个是实实在在的生命,槲叶睁开了眼睛,低头叹了口气,他想……或许自己已经做好最后的选择了。
次日,旭日东升,槲叶整理好妆发,走出寝殿,站在石阶上,发现天空中依旧下着轻柔细密的春雨,槲叶觉得这点小雨打伞的话太矫情了,自己一个大男人淋点春雨又有何妨呢?于是说走就走,就这样他一步步走到了苍杳山的大堂——议事堂,对,没错,就叫议事堂,有时候槲叶都会忍不住“赞叹”一下苍杳山老祖宗们取名时的潇洒帅气。
槲叶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大袍,被春雨淋到的地方呈现出褐色,但是槲叶觉得这不仅不影响外观反而会给自己无意中增添了一丝男人气概,毕竟自己是下雨都不打伞的男人。
今日来了不少的长老,有画符念咒的牛长老、使枪舞剑的马长老、历史变迁的鹿长老、医疗救治的熊长老以及防御保护的龙长老……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老周。老周多多少少猜到了槲叶想商讨什么,可是其他长老不知道,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大事,结果听到槲叶开口说道“我想收弟子”时,各位长老的脸都绿了,还以为什么天大的事呢。
马长老是个直爽的性子:“你想收就收呗,苍杳山那么多的弟子不都是你收的吗?之前也没见你询问过我们意见啊。”
鹿长老倒是个比较委婉圆滑的人,最先反应出问题所在:“槲掌门此次想收的徒弟是有何不同吗?”
槲叶听闻不禁感叹道还是鹿长老会做人。
“不错,我想将这人收做我门下唯一的关门弟子,只不过此人身份稍有特殊,所以想问问各位长老们的意见。”
熊长老好奇了:“这到底是多特殊值得槲掌门这般纠结?”
“啊,也没多特别,就一神仙而已。”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在坐的长老和老周劈了个外焦里嫩,什么叫“也没多特别,就一神仙而已”?!因早起的春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哪个长老发出一阵惊呼,然后下坐就引起了一阵骚动。槲叶将自己昨夜的所思所想如数地告诉了在坐的各位,长老们也是一阵思索,不管是不是历劫,再怎么说这润知雨也是一个神仙,如果她历劫回去记得苍杳山见死不救的话谁知道她会有什么样过激的行为,最终思索下来的结果就是同意了槲叶这较为冒险的举动。
最后,槲叶以掌门人的身份宣告了此消息,等槲叶想要解散时,突然有名弟子跑入议事堂,虽然昨晚月黑风高,但今天一见槲叶还是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这名弟子就是昨晚夜巡的“四傻”之一,还是那个说“哈喇子”的,槲叶突然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果不其然那个“哈喇子四傻”大声说道:“槲掌门,山脚下又有一个没人要的襁褓婴儿。”
槲叶:“……”
老周:“……”
给位长老:“……”
现在没人要的孩子都是扎堆送的吗?还是说现在天上的神仙正流行下凡历劫。
槲叶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好随着“哈喇子四傻”下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