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散阴霾,丹桂飘香,天晴了路,香醉了人。
柳倾城七人回到花云客栈,白玉京已醒,燕风炎在楼下备好了一辆马车,几人商议定了:便回澜星湖。
车轮开始周转,七人坐在车厢内,林挽月与燕风炎抢着在前头驾着车。
然而,待路过镇前的酒馆时,燕风炎“吁”了声,车轮一止。
他们眼前站着个道门打扮的男子,玄衣,戴斗笠,手上提着剑,额间的抹额被风吹起,束在发后的尾端静静飘扬。落叶沙沙响,他闭着的眼睛猛然一睁。
林挽月实在看不出他有哪里好看了,活生生站在前头挡道,是觉得他很帅,想给她们演示一番么?便扭头倒朝着那酒馆里望去,忽见不好!酒馆门前便有横尸一具,门前还沾染着血线,正往下滴着血。
“你杀了人?”林挽月顿时声一寒。
柳倾城闻身,心一颤,当即坐直身,正欲帘而出,白玉京却拉住了她,示意:“稍安勿躁,且看他怎么说。”
“嗯,”那人轻轻地动了动唇口,“问了这么多遍都不知道七仙女的下落,留之何用?废物而已。小姑娘,你可知道?”
话音一出,众人心中齐齐一怔。
这些人的死,因她们而起?
林挽月攥紧了拳,正待发作,却被燕风炎轻声唤住:“我们都不是他对手。”
“那便不管了吗?我做不到!”林挽月狠狠扯住马缰,下一刻仿佛便要驾车冲向前去,倔马一扬踢,一脚给他剁个粉碎。
见众人愁怒,那人不紧不慢:“我再问一遍,你们可知那神玄宗七仙女的下落?”
“你寻她们做甚?”柳倾城在车内高声问道。
那人一丝奸笑:“我师父说了,神玄宗七仙女天生神玄境,是因体内根骨不凡,若能得之,修炼起来便一路无阻,直上圣者境。这是可惜,她们天生的好根骨却不勤加修炼,以至于一直是神玄境,从未突破。我想,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你想如何?”白玉京冷声问道。
那人将剑一举,声一沉:“我便是,要她们的根骨!做这天下第一!从此,天下我瞿卓君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就为了这些?”林挽月一声不屑的冷笑,“你就算成了天下第一又如何?你有一身神力又有何用?整日活在第一的虚名里,终日碌碌无为只会到处宣扬吗?”
“那又怎样!”瞿卓君一声咆哮。
他瞧着不过弱冠之龄,声虽沉,也饶有几分稚气。谁能想到,这番话却是从这样一个年轻人口中说出来的?
“那你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林挽月冷冷地说罢,掠上马背,同时提过挂在马侧身的长剑,只随意取出一把,剩下的扔给了燕风炎。
“小七稍候!”柳倾城忙叫住她,“此人一举一动已心领神会,应是达到了第四重神游境界,我们九人还是凡人身,惹他不得!”
林挽月一愣,终究以大局为重,咬咬牙忍下一口气:“他这一命,日后再取。”
“那你怕是取不了!”瞿卓君一合掌,马车顿时失力,马上的林挽月被强行留下,而车厢却不可控地飞上空中。
柳倾城暗叫不好,但已在百尺高空——下不去了。
挽月还在下面。
她当即道:“不等了,便在此处修炼,能修成多少是多少。”
地上,林挽月见状,立马一提缰绳,起跑前两枚飞花暗器射出。
瞿卓君身影一闪,在他眼里,两枚暗器的速度不知有多慢。
马蹄轻响,风旬过,细沙随风,卷起一小撮尘埃。
骏马奔驰间,剑刃划过一丝波痕,带起的风,乱了瞿卓君的碎发。
瞿卓君站立不动,而身前亮起的屏障连一丝剑痕都没有留下。
他戏谑地看向林挽月:“你要怎么杀我?”
“还有,”他高喊一声,“你们可知现在修仙有多凶险?没有灵石庇佑,我只需稍稍施法,便能扰你们心神!”
林挽月反应也快,立即弃了马,下一剑攻势凌厉,这是不想给瞿卓君开口的机会。
瞿卓君一声浅笑,微微一侧身,剑又抵在那一层厚厚的屏障上,林挽月忍不住手腕一抖,那屏障太硬,隐隐还有吸力。
“呵,你只会这些了吗?缩头乌龟!”林挽月撤了剑,提在手中,“就算我不是仙又如何?你杀了人,就该偿命!”
剑一动,身影一晃,随风声。
这一回,瞿卓君撤了屏障,召出一把剑来。剑身蓝晶,长约三尺,色晶亮,挥动之际偶有蓝光闪现。
双剑相交,林挽月手中凡铁立断,她弃了剑刃,握着半把贴片的剑柄,微有怒色。
只怪,自己本不愿做仙,不愿修炼,如今瞿卓君是神游境,打不过他,除了恼怒自己,也该责怪谁?
空中,柳倾城、华想容相继已破一重境脱胎,她二人最是年长,不轻易便被扰乱心神,于是华想容开始施法控制住车厢,以至不再为瞿卓君所控,而柳倾城则继续突破第二重境界——天象。
风起,林挽月右手执剑,左手握两三飞花暗器,脚下步骤快。
先飞暗器,瞿卓君侧身一躲;再举断剑,瞿卓君这回抬剑一档。
他退三步,林挽月退五步。
但瞿卓君却心中诧异:他方才明明施了五分仙力,此时林挽月不该震颤倒地,受伤不轻么?
但一切来不及他细想,林挽月没了最后几枚暗器,当即便抽身。
林挽月心中最清楚不过:若要胜他,当真千难万难,如今姐姐们尚在天上,定是在修炼了,如今只有自己身在险地,当然不能落为筹码。
她想着:自己与瞿卓君比倒地胜过他什么?
——是熟悉,对神澜大陆的一切的熟悉。自己已活两世,行遍神澜,难有她不了解的地方。
不必看,只消听,林挽月不回身,却将手中断剑一掷。不以目力做过多的端详,只用尽全力丢出这一剑。
断剑正对瞿卓君而来,被他蓝晶仙剑斩断的裂痕仍崭新,再一瞧,更是锋利,不是刃也能是刃,且速度与力度,都不再是先前可比。
瞿卓君更觉奇怪,越想越不对劲,断剑自是无法伤他分毫,但为何总觉得林挽月不弱反强了呢?
他忍不住想到了——她这是一边交战,一边便在修炼了。
瞿卓君心道:天下人才辈出,果然可怕!看来日后要除尽这些天生之才,万不能让他们夺了自己的声名!
风动,瞿卓君身影一送,转眼便已在百丈开外,眉一皱,眼一亮,神情更是肃穆,寻觅起林挽月的踪迹。
而他可能忘记了空中的车厢。
柳倾城如今已入第二重境界天象,入此境界早已脱胎换骨,正在冲击第三重境界命魂,而修仙人入命魂境后难能一死。
因此若有命魂境实力,足以与神游境一战。
林挽月当然不会漫无目的只知道逃,她根本不会逃,因为大家都还在天上的车厢里。
她方才竭力一战,第一重脱胎境界早已冲破,已是达第二重天象境瓶颈的时候。
她面上毫无波澜,心内的思绪无比清晰:先冲破天象境,再得寻个安全之所,破了命魂,再与之一战。
微风拂过,车厢轻动,柳倾城猛一睁眼:“快出去!”
此时众人都已达天象境,能召剑,听柳倾城指示,纷纷退出了车厢。
于是见天边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而远方还晴空万里,明显是由法术施成。至于施术者是谁,不难想是他。
一时狂风大作,柳倾城等人匆匆避过,飓风卷起那节车厢,在肆虐的风中“咯咯”作响,风散,车厢也散,一节节拼接起的木块便这么落了一地,有些甚至成了粉末,前脚还看见落了一地,后脚风一吹,便成了飞灰,尘埃而已。
“真是,可怕……”白玉京微微一笑,心中却仍有余悸,“这世上怎么会有神仙呢?”
柳倾城一笑:“你怎么也不说,如今你已达第四重神游境了?”
听柳倾城挑破,众姐妹纷纷望向大姐夫。白玉京面上略显羞涩:“定是上辈子积的功德。”
众人笑。上辈子?好像真有上辈子的一回事。
“那瞿卓君既分了心施法要除咱们,小七定还未落入他手。”华想容道,“大姐,你与姐夫先去寻她,待我们达成命魂境,这便赶来。”
“记得传音符!”司徒雪若是出声,往往都是关键的话。
“好。”
柳倾城与白玉京同行,便向前方的林子赶去。
风轻,水流,一滴甘露自花尖落下,打湿在鲜草上。
林挽月在清溪边达成了第二重天象境,顺道在溪水边洗了把脸。看着溪中倒影,她的脸,突然觉得有时候不笑,一副凶狠的表情也挺可爱的。
这时风声一动,她心一横,知道是瞿卓君追来。
瞿卓君若这时还未发现她,那便真是妄为神游境中人了。
一道光波缓缓地在林挽月身前上升,渐渐地,一个大圆球将她笼罩在内。
她望着瞿卓君一笑,而瞿卓君却一凛然,蓦地感到一丝凉意。
他觉得冷酷,而林挽月淡然地纵身下水。
糟了!
瞿卓君当即施法,要抽干这条溪水,但他没想到的是,水虽干了,但丝毫看不见人。
怪哉!
瞿卓君呆愣原地,良久不明所以。
燕风炎是第三个练成天象境的人,速度还要赶在林挽月之前,可能是前世从头到尾将九重境界全部练了个遍,才得有这般熟悉。
他没有打扰其余姑娘,当即召出剑来,他给这把仙剑取作“北极”。随即掠上剑身,去寻他的姑娘了。
白玉京与柳倾城自然先在酒馆前查探了一番。
钉在树干上的飞花暗器有五枚,断剑紧紧斜插入地,马蹄印,杂草间有一道滑行的痕迹……
“对了!传音符!”柳倾城原本没有头绪,却蓦地想到,心头一喜。
白玉京闻她所言,早已在念咒施法。
柳倾城见状,不再出声打断他,自行又召出了引路蝶。
想起瞿卓君所言,大底众人心中都有所想法:这仙人法术,既可救人,又可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