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的首徒李易难,带着天宇峰参加四峰会武的名单,前来拜见和泓。和泓照例和小辈寒暄了几句,就让季枫陪同李易难去用饭。
墨霁这两天一直忙于天脊峰内部选拔擂台赛。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春分,也是四峰会武正式举办的时间。
和泓这两天为家事所累,陆安氏一直和他怄气,为的就是自家宝贝女儿的终身大事。
第一日擂台赛后发生的事情,圆圆被罚禁足七日。后来就有些闲言碎语在门内弟子中传,什么“两女夺夫”之类。
陆安氏就动了心思,话里话外问了女儿的想法,圆圆说喜欢墨霁。
做娘的自然心疼女儿,想着不如遂了圆圆的愿,把她和墨霁的亲事早点定下。等过个几年再正式成婚。陆安氏把定亲这个主意跟和泓说了,不想遭到了和泓反对。
和泓的意思是圆圆还小,对男女情爱之事心思不定,这么早定亲对女儿未必有益。再者,婚事要讲究个两情相悦,也要问问墨霁的想法。总之,这种事宜缓不宜急。
陆安氏爱女心切,觉得和泓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终日耍着小性子给和泓脸色瞧。和泓对自己这个娇妻,真是又爱又怕,只好答应先修书一封给墨霁的父亲钱正御询问其意。
钱正御是江南钱家一门之首,与和泓是多年故友知己。
圆圆因父母商议着和墨霁定亲之事,心里十分喜悦。反省了擂台赛那日自己的任性所为,不禁对无雪深感歉意。她躲了无雪几日,最后还是拜托季枫去说和。
季枫不懂女孩子间这般不爽利的扭捏做派。男人之间没有一场打斗,一顿酒搞不定的事。看着师妹可怜兮兮的恳求,他只好当仁不让做这个和事佬。
圆圆拖着季枫来近舍找无雪,无雪不在。季枫知道无雪每日里都非常刻苦的练功,不在近舍,基本就在中殿习武场。
两人来到习武场,只见剑光闪闪中一名白衣女子。她的身影翩若惊鸿,动如蛟龙,腾挪跌宕,让人眼花缭乱。季枫暗自惊诧:“才多久功夫,无雪的武艺已精进到如此高境界。”
连圆圆也看出来,喃喃道:“季枫师兄,无雪好像不一样了。”
无雪看到二人,收剑跑过来,亲热地招呼:“季枫师兄好,圆圆好。”
圆圆见无雪心无芥蒂的样子,感到心里轻松了很多:“无雪,我,我是来向你说对不起的。”
“没事,我没事的。”无雪赶忙解释:“圆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不是应该我对你说,别往心里去嘛。怎么你抢了我的话。”圆圆不好意思扭捏着。
季枫见两个师妹可爱的小儿女态,忍不住笑起来:“我看也不用我做和事佬,你们两个就冰释前嫌了。”
“哪里有什么前嫌,”圆圆娇嗔地埋怨着季枫,“不就是闹个小别扭嘛,再说,我也挨罚了。”
三人一起相视而笑。
如果所有恩怨都能一笑而过,那人生就会简单得多。
圆圆张罗着要吃“和好宴”。
于是晚上,近舍落了锁。四人关起门来在小厅里聚餐。
小厅里烧着红红的炭火盆,温暖如春。
一桌子圆圆让安乐阁小厨房特意做的菜,让人看了就垂涎欲滴。桌上还有两瓶‘伊人醉’。四人围坐一起,开始吃喝起来。
圆圆先来个开场白:“今晚这桌我是特意请无雪的,两位师兄你们只是作陪。无雪,我在此向你道歉。今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姐妹。我先干为敬。”
“师妹,你这个不地道了吧,我这么忙,还被你拖着去向无雪说和,你也理应感谢感谢我吧。”季枫打趣着圆圆,墨霁笑而不语。
“季枫师兄,你别急啊,我正要说你呢。多谢师兄帮我,虽然没帮上啥忙。”
圆圆最后半句,让其他三个人一下子都笑得呛咳嗽了。
季枫一边大力咳嗽,一边指着圆圆:“你,你.......。”
“好了,等下再说。”墨霁一边抚着季枫的背帮他顺气,一边忍俊不禁。
“你一句话都没说,我和无雪就和好了呀。”圆圆理直气壮。
无雪笑着点头同意。
“好你个陆圆圆,你就是过河拆桥。以后有事别找我。”季枫故意板着脸继续逗小师妹,“就找墨霁。”
“我都要找,谁让你们两个是我师兄,我吃定你们。”圆圆毫不示弱,“我反正当你们是亲人,是一家人。”
无雪听圆圆这么说,突然有些伤感。这世上,属于自己的亲人和家人,只有一个姨姨。
墨霁察觉了无雪微红的眼圈,立刻举起酒杯说:“我和季枫永远是你们的亲人。”然后深深凝视着无雪,眼神在无声诉说:“不要伤心,我会永远是无雪的家人和亲人。”
菜过五味,大家酒意正酣。
圆圆微醺地说:“这几天幸好秦师兄回天澜了,我们四个才可以这么畅快,今晚真开心。”
然后拉着无雪的手,亲昵地说:“无雪,我当你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不要再吵架了。今后,再有啥事,我都会让着你。”
“不,不,圆圆,有事我一定会让着你的。”无雪嘴上许下了诺言,心里更是如此决定。
“那你敢发誓吗?”园园半醉半醒地问无雪。
“那是当然。你当我是好姐妹,我自然也是。无论何事,我夏无雪必定以你为先。决不食言。”
“如果食言了,怎样?”圆圆半真半假地追问着。
霁墨和季枫听着听着,似乎觉得圆圆的话有点不大对味。墨霁刚想出言阻止,无雪已经发誓:“如有食言,必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着圆圆笑意盈盈,满意地答了声“好。”墨霁和季枫突然酒就醒了。这还是那个纯洁天真的小师妹吗?
今晚,原来是一场特意为无雪备下的鸿门宴。而主角无雪全然不晓。
十二月底莲花坞送货上山的日子,是无雪最期盼的。
还没到时辰,无雪和墨霁就在前殿厢房里等着。墨霁一边喂胸前的小汤圆吃桂花糕,一边见无雪吃得很香。
无雪看小汤圆吃得比自己快,急忙说:“墨霁师兄,给我留点,上次桂花糕都让小汤圆吃光了,我一块也没吃着。”
“无雪,你这吃在嘴里,看着碗里。作为主人还和灵兽抢吃的,你害不害臊。”墨霁口气宠极了,“别急,我会让人再准备的。”
小汤圆“喵”了声,似乎也不满意无雪的说辞。
“你居然瞪我,小汤圆。你到底是谁的灵兽,天天黏在墨霁师兄身上。你是不是很想换主人。”
墨霁饶有兴致地看着无雪和灵兽吵架。不知不觉间无雪变得活泼了。
小汤圆完全不示弱,继续蹬着铜铃般大眼睛朝着无雪“喵”,还故意用头蹭了蹭墨霁,有恃无恐地挑衅。
无雪气坏了:“你还敢凶我,小汤圆,你胆子太大了。就仗着墨霁师兄宠你,对不对?”
“我也宠你啊。”冷不丁,墨霁接了口。
无雪一呆,以为听错了。
“无雪,我宠你。”墨霁又强调了遍,眼光灼灼地和无雪对视。
一时,无雪脸红了,心也乱了。
等见到密姬的时候,无雪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全部褪去。
密姬特意让墨霁留步,三个人一起坐在中殿西厢房里说话。
再次见到无雪,密姬惊觉无雪长大了。身材苗条高了不少,胸部曲线优美,细腰丰臀,眉目间顾盼生姿,笑靥撩人。脸上的红斑几乎已经看不清,估计再过些日子就全部消退殆尽。
密姬看着现在的无雪,仿佛看见过去的夏雪。母女两个名字里都有“雪”,恐不是好兆头。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唯愿现今的无雪能无灾无难,平安此生。
无雪兴奋地向密姬讲述自己如何武艺大增。还给她看了自己的灵宠小汤圆,抱怨小汤圆只喜欢墨霁,而不喜欢自己这个主人。无雪的话又多又密,墨霁则一言不发,笑着看着听着,一脸宠溺。
密姬这次是来向无雪告别的。
听到密姬说“离开”二字,无雪的泪顿时毫无声息地倾泻而下。
“为什么这么突然呀?”
“初七,远方的家人捎信给我,说有急事需要我赶去处理。”密姬解释道,自己亦是泪眼婆娑。
“我从没听过你有其他家人啊,姨姨。”
“傻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和家人。只不过世事变迁,有的散了,有的没了。”
密姬的话让无雪觉得万分难过。若干年后她终于懂得,这种比难过还难过的感受,叫做“凄凉”。
无雪泪如雨下:“姨姨,你离开,我就没有家了。我就,真的,一个人了。”无雪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一头扎进密姬的怀里。
密姬紧紧怀抱着无雪,就好像十六年前,怀里紧抱着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来到莲花坞。如今,她们就要分别,而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聚。
“我们会见面的,初七,不要伤心,姨姨办完事,立刻回来。”密姬空洞地安慰着无雪,
“你照顾好自己。时刻记得你娘的话,要好好活下去。”
密姬转头,看着坐在无雪身旁的墨霁,恳求道:“你替我好好照顾初七。这个孩子,一直很苦。很多事,她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对她,虽然无雪现在还不懂。如果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背弃针对她,你答应我,一定陪着她护着她,一定不要离开她。”
墨霁没完全明白密姬的话,只觉得她话里有话。但他很清楚这话一定很重要,所以密姬才会在离别时,如此郑重其事地托付于他。
“墨霁答应。墨霁一诺,此生不悔。”
当晚,天脊峰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雪花全似梅花萼,
细看不是雪无香,
天风吹得香零落。”
歌声,丝竹声,飘飘渺渺地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传遍近舍。
“真好听,是师姐们在排演雪花咒,要在四峰会武宴会上出演。”圆圆对一同站在屋檐下,默默赏雪的三个人说。
“真快,马上立春过年了,不久就是会武的日子-春分。”季枫喃喃自语般。
原来四峰会武的日子,真的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