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刺耳的猫叫在白雾中乍起,惊飞了不远处树上的睡鸟,黑夜不再宁静了。
漆黑的夜,浓浓的雾,雪白的猫,四道刺眼的光芒划过,与一道紫光相互撞击,竟发出铁器相撞的“铿锵”声响。
月妖猫四爪一弯,竟将紫弦剑紧紧扣住,让李弦月取之不出。
绿油油的幽光在黑夜下飘荡,就好似无根之火,让人心生恐惧。李弦月也未曾料想到,这只月妖猫的爪子竟然如此坚硬,能够硬生生地与自己的紫弦相抗衡。
要知晓,紫弦剑也算是一柄名剑。据闻紫弦剑由器三祖之一的柳叶子的徒弟所铸。剑成之时,有紫雷由九天落下,惊动四野,化为剑气,攻伐至极。
李弦月当初到剑冢之时,便与此剑心有感应,似乎冥冥之中的注定。可惜,如今的李弦月还不能全然发挥出紫弦剑的威势。
心思一念之间,又是四道白光划来,向着李弦月的下腹而去。手中的紫弦被月妖猫抓得紧紧的,眼瞧着危险再来,李弦月轻身凌空,将这凌厉的招式躲闪而去。
雪白而森然的牙齿突现,月妖猫收爪滑向李弦月头颅,欲将眼前人置之死地。
四爪之快,已近眼前。李弦月零落下的长发触及月妖猫的爪子,青丝未动便断。雪白的脖颈突而感觉凉飕飕的风,此刻,却是飘荡而来一股墨香,将月妖猫的爪子抵住。
李弦月瞧向柳子渊时,他还在笑着,他居然还有心情道:“李弦月,今日我又救了你一命,你亏欠我的,却不知何时还?”
李弦月何时又需一个浪荡子救命?从来无需于此。
就是没有柳子渊,她亦有把握躲开这一爪。柳子渊,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话刚落下,柳子渊便被连人带扇拍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好生疼痛。
李弦月却如何会去听这人唠叨?月妖猫拍柳子渊的爪子,自然是抓着李弦月紫弦的那只,不过它早已经松开了剑,李弦月如今也退站在了地上。
“咳咳”,柳子渊捂着嘴角咳嗽了两声,感觉口中略有腥甜,不过还好,忍住了。
“这小白猫倒也厉害,就是爪子有些长了,得剪剪。”柳子渊起身拍了拍身子,眼睛,嘴角都是笑意,好似在与李弦月言语。
“两个刚从娘胎里蹦出来,还乳臭未干,不知情爱,妄称正义,不知死活,自寻死路的臭小子,本猫倒要剜下你们的心头肉,瞧上一瞧。”月妖猫扭动着身子,一双狡猾的眼睛在黑夜中飘忽不定。
听着声音,似乎是一只母猫。
“你懂得还真多,小白猫,看来读过不少诗书。”柳子渊笑意满满,仔细地打量着月妖猫。
一身纯白的毛好似冬日的白雪,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毛茸茸的两个耳朵,瞧着甚是可爱,可如此可爱的白猫,却能在举手投足间取人性命。
“我倒欲瞧一瞧,你们两个有几分本事,来从这鬼门关踏出!”月妖猫说着,便将猫爪在嘴边舔舐了一下,眼中透露着狠色。
“鬼门关?我一直便在鬼门关中未曾出去,你若要进来,本大爷自不拦你。”柳子渊依旧嘴上不依不饶。
唯见月妖猫身子收缩,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柳子渊眼前,刹那间爪影成幻,竟分不清楚真假。
而柳子渊则以山水墨扇为屏障,手腕抖动之间,墨扇数变,竟也能抵御住月妖猫的攻势。
素问月妖猫有三技,挠,抓,逃。
挠也便是此刻月妖猫施展的千影幻爪,虚虚实实,令人措手不及。
“却不料小白猫你徒有虚名,本大爷一人足矣,何须我身旁的小子。”柳子渊嘴又痒了起来,似乎忘了自己方才被一爪拍飞数丈之事。而他说的小子,自然是李弦月。
李弦月倒也懒得出手,瞧着柳子渊与月妖猫周旋。月妖猫的一招一式都落在李弦月眼中,被她记在心里。
可此话方出,柳子渊便觉得月妖猫出爪的速度,力道更为强劲,竟震得自己的手臂隐隐发痛。
柳子渊以扇格挡,借力后跃数丈,停身掷扇,双手结印,施展御器之术。
山水墨扇与月妖猫在周旋,难舍难分。
李弦月瞧着便知,柳子渊必然败下阵来。御器最为劳心费力,损耗很大,此刻柳子渊似有些支撑不住。
可下一刻,柳子渊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隶,上有雷电之气,以气御之,向着月妖猫袭去。
这种伎俩,李弦月自是不屑。借以外物之力,本非青莲宗的道,也不知柳子渊由何处学来的旁门左道。
雷电符隶飘忽在山水墨扇之后,在月妖猫一爪忽出之时,山水墨扇像是一只灵狐飘闪,而雷电符隶则趁势贴在了月妖猫爪上。
柳子渊嘴角上扬,浮着笑意,墨扇回手,轻摇而起。
“猫终究是猫,没有灵智。”
空气中的雷电之力汇聚,发出滋滋声响,空中划过雷电白芒,雷电紫芒,皆落在月妖猫身上。
可这般便能将月妖猫收服?
柳子渊似在向李弦月炫耀着自己的本事,可鼻尖却是一股烧焦的味道,随之一股强劲的风刮来,吹得人面生疼。
小腹之处一阵阴凉,柳子渊只得暗道一声“不妙”,可墨扇正在扇风,如何来得及去抵御?
紫弦剑闪,快如惊雷,一剑刺下,生生逼退了月妖猫。
李弦月未瞧柳子渊长舒了一口气,便近身与月妖猫再次缠斗了起来。剑似飞虹,隐其快慢。
这月妖猫不愧已有数百年的寿命,出爪之下尽似风,有些琢磨不透。
柳子渊摸了摸鼻子,想着亦不能如此傻愣地站着,若是再有片刻,李弦月受了重伤,两人那可便是有苦说不出。
于此,他也便再次插入这场战斗之中,与李弦月共斗月妖猫。
战斗热火朝天,难分难舍。月妖猫双爪抓着紫弦剑,山水墨扇,三人均动弹不得。
此刻,却有一凶猛汉子,提着一柄缺牙的砍菜刀一蹦三丈,手起刀落,砍在月妖猫的头上。
“锵锵锵”,狂乱三砍!
动作迅猛,气势如虹!
“咔嚓”一声,便见得月妖猫的头将那菜刀崩得稀碎。这凶猛的汉子一愣,弱弱一句道:“好硬的猫头哩!”
这汉子便是今夜被这月妖猫相中的男人,好胆色。若是世间妖怪如人所想一般,一柄菜刀就能将它砍死,那这妖怪也实在弱了,那这仙人也太不值钱了。
月妖猫露出尖尖的牙齿,愤怒一声叫,白毛腿一抬,便踹飞了汉子。
汉子只是咳了咳血,竟也未死,福大命大。也幸亏有柳子渊以脚缠住了猫腿,卸了力道,否则汉子就真的登天了。
“还不快滚,留在这里等死?”柳子渊似乎控制不住月妖猫的力道,对那汉子咆哮道。
李弦月握着紫弦剑的手也微微颤抖,竟感觉剑要从手中脱离一般,力不从心。
凶猛的汉子如同受惊的小鸡崽,爬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着门口的老婆就跑了……
这人居然还有时间拍衣服?这人走得好干脆直接……
身旁忽而白雾散开,清辉落人间,月妖猫的浑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光辉,淡淡的芒。也就那一刻之间,月妖猫身上的妖气大增,将李弦月两人震飞。
柳子渊还在半空飞着,月妖猫自然腾跃而出,出现在他的身下,一爪忽出。
李弦月瞳孔一缩,眉头一皱,似有话言,却无字出。这是她第二次脱剑,紫弦剑由手中飞掷而出,有破空声响。
可月妖猫似乎早已料到,右猫爪腾出,控住了紫弦。左猫爪威势不减,由柳子渊背部探出,将鲜血淋漓,心脏便无。
可柳子渊依旧活着,以手撑地站立而起,紫弦剑也在他的手中。
月妖猫的利爪也未曾穿过柳子渊的心脏,但仍有鲜血飞溅。地上是月妖猫的左爪,沾着尘土,沾着鲜血。
一声凄厉恐怖尖锐的惨叫。
青色瓦房上站立着一个儒雅风流的书生,手中拿着一根红墨毛笔。朱砂是红色,鲜血亦是红色,那究竟是朱砂?亦或鲜血?一滴红色由笔尖滴落,落在湿润的土地上,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红花。
李弦月自然是认得这书生的,他便是白鹿书院的白鹿先生——鹿不羁。
“春风明月白鹿城,因何惊扰梦中人?”鹿不羁抬头望天,天有明月,天有繁星。
柳子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想到这书生比自己都还能装,当真有些东西。
月妖猫面色有恐惧,身子竟在不知不觉间向后退了几步,地上的白雾再次笼罩大地。
“小猫,你还想跑到何处去?还不跟鹿哥哥回家?”鹿不羁哀叹一声,气息悠长,“我这夺命笔若是一动,那是会死猫的,何必执迷不悟。”
月妖猫却是隐入了白雾当中,身影迅捷。
鹿不羁一步踏出数丈之远,数步之间,便已追上月妖猫,夺命笔一出,有气吞山河之势,月妖猫逃之夭夭。
柳子渊愣在原地,不明所以,这人究竟是在作何?既然要收拾这月妖猫,却又放走了它?莫名其妙的。
“喂!书生!你他爷爷的在作什么妖?”柳子渊实在瞧不下去了,提着手中的紫弦剑就怒气冲冲而去。
“我在捉猫妖。”鹿不羁淡淡道。
“大爷我问你究竟在作什么妖?那般好的时机,你如何就放走了那东西?”柳子渊恨不得踹他一脚,如何就听不懂人话?
“我在捉猫妖,你也瞧见了。”鹿不羁回身,向着李弦月而去。
“我,捉你,爷爷的。大爷我戳死你个东西!捉捉捉,捉你鸟啊!”柳子渊气急败坏,腾空一剑,而后又飞身出去,栽在树上。
紫弦剑已经在鹿不羁手中,两指之间夹着,不过抬着一只腿。只见他轻步向着李弦月而去,笑道:“李兄,你的剑。”
李弦月接过紫弦剑,将它收入了剑鞘当中。她未曾想到,一个书院的教书先生,竟如此高深,不可以凡心揣度。
鹿不羁负手执笔,道:“天色已深,李兄亦是出来赏月观星?”
白雾甚重,何来星月?
柳子渊没曾想到,竟有如此这般死皮赖脸扯着关系的家伙,奈何他的修为更好,斗不过。
不过即便如此,柳子渊仍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而去。
黑暗中,一个高大隐约的影子飘忽而去。
走在路上,李弦月忍不住问道:“白鹿先生为何方才会放走那只猫妖?我着实不明白。”
鹿不羁道:“方才于黑暗之中,我听闻有鬼厉之声,实乃凶煞,倘若我再近数步,恐怕小命不保。”
莫道鬼厉之声,柳子渊便是连鬼影子都没见到,只见得鹿不羁当时,数步后掠,又瞧不见他面色变化。
可是这人也并非月妖猫的帮凶,若是的话,恐怕柳子渊早就丧命了。
如此一闹,这恐怕也就难以将它抓住了。
柳子渊启扇轻摇,快步与二人并肩,抬头道:“如此贪生怕死,妄为修行之人。”
这家伙可是知晓李弦月是女儿之身,故此对李弦月殷切?柳子渊瞧着这人定是如此。
就是鹿不羁瞧着李弦月的眼神,都温情脉脉,为何不对着我柳子渊温情脉脉?
咳,呸。
柳子渊都不知自己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鹿不羁懒得瞧柳子渊,却是笑对李弦月道:“李兄,回我白鹿书院歇息一宿,如何?”
李弦月点了点头。
“咳,”柳子渊咳嗽了一声,笑道,“那个,鹿兄,我与李弦月本是一道,我也可否至白鹿书院住一宿?”
李弦月与李仙岳本无太大区别,鹿不羁上下一打量方才这无理取闹的家伙,淡声道:“自然可以,我那还有上好的柴房一间,亏待不了你的。”
“啊,你居然还让我们睡柴房?那我们不去也罢。”柳子渊道。
鹿不羁疑惑道:“只是你住柴房,我与李兄一同睡我床。”
这就睡到一起了……
“不行!”柳子渊与李弦月斩钉截铁道。
鹿不羁轻声咦了一声,这两人如何这般有默契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都是男人,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