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徐并未带向景回钟家,而是一反常态,态度蛮横的将她带回了向家赴宴,且根本不许她拒绝。
向何从毕业到入职,期间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便从辅警转正,向正华高兴的不得了。
于是在家里置办了简单的家宴,邀请了几位重要的亲戚们过来聚会,意思除了炫耀儿子有出息之外,大致就是在给他儿子铺路了!
因为,向正华邀请的那些亲戚里有几人不乏是在桦川政府市级单位工作。
几乎不用想,到时候,向何就算不能在职场上平步青云也是能够比常人更容易升迁,这就叫人情世故,向正华一惯玩的通透。
对于钟徐擅作主张参加向家的家宴,向景虽气愤不已,但还是强忍心理作呕,等着宴会结束,找了后院游泳池旁一个没人的地方,才对他发表愤怒。
岂料钟徐压根儿就不搭理她的叫嚣,而是自顾自看着秘书发来的邮件,皱起的眉微凝,隐着身后巨大的泳池水光粼粼的平面,神情略有些沉重。
向景只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心里无力的闷疼。
她长舒了一口气,缓解心脏的不适,下一秒就指着钟徐的鼻子,“我告诉你钟徐,今天你惹了我不开心,我也不叫你好过。”
说着,她一把抢过钟徐的手机,抡圆了胳膊就将手中的手机丢到了他身后的游泳池里,然后,飞快的闪人。
可是,她的速度哪里比得过体格上先天具有比女生优势的男性,又异常腿长胳膊长的钟徐,在向景跑到泳池的一半时他就轻易截停了她,冷着脸,气息微喘的对着她盯了许久,那目光像是夹带着刀子,之后直接来了一句,“自己捡回来,我就原谅你!”
捡回来……
向景呃了下,扭头看向偌大的游泳池,水面平静如一片暗了色的镜子,不知是不是黑夜的缘故,却是一眼望不到底儿,但是可以断定的是起码水深有超过两米,可她又不会游泳,所以根本捡不回来,即使他的手机具有防水的功能,捡回来还能用压根儿不会坏。
可是,这到底是在难为她了,不过,她可从来没想过要去捡。
向景一把挣开他钳制在她手腕上的大手,掀开眼皮淡而无情的看着他随着自己甩开他的动作,继而微微皱起的眉眼,显露出不悦。
“钟徐你现在很生气是吗?”
“这就对了,我也是,这叫做感同身受!”向景异常平静的叙述着自己的愤怒。
钟徐的眼睛半眯,紧紧的锁着她,表情冷到了冰点,急遽诡异,像是没有感情的不受控制的危险机器,强调着最后通牒,道:“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向景看着他,明显是很生气,她不由得,对这样的他心生惧意,也猜到了那份邮件有多么重要,她本能的退了半步。
犹记得,钟徐这个样子的时候,还是不久前把他二叔钟浩弄进了监狱,成功弄到手即韵,大权独揽。
所以,这样一个六亲都不认的人,她怕是惹错了。
可是,她仅仅只后悔了一秒,眼底里尽是一片倔强的坚定,她摊开双手,态度强硬,“不可能!”
钟徐眼尾冷森森一笑,声音貌似从牙缝儿里挤出,“向景,你他妈还真是不怕死!”说罢,作势要将向景推下去泳池。
见势不妙的向景哪能那么容易认栽,她可不傻,这硬刚不行但是躲得起啊。
她利索的躲过他的推搡,欲拔腿就跑,可是不待转身就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向何一把拉至身后。
“钟徐,你做什么?”向何在彻底挡在钟徐面前时,他才放开姐姐略带僵硬的手,心中暗嘲,姐姐就连同他简单的牵手也做不到以前那般如常了呢?
貌似,是真的讨厌极了他们一家三口,今日宴会上的一言不发和满脸厌恶就是最好的证明吧!
半晌,他压下内心的难过和酸涩,对着不好好对待姐姐的钟徐,仿佛将心中的难过心酸全然转成了愤怒,低吼的质问道:“姐夫真的要不会游泳的姐姐下去捞一个破手机,这是秋天,桦川的秋天是很冷的!”
钟徐一怔,随即目光探究的瞥向藏在向何身后的向景,后知后觉的问出声,“你不会游泳!”语气却是充满了满满的质疑。
向景不屑看了一眼钟徐,像是并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很清楚,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做错事,不承担责任该有的借口。
如果这种惹他生气的事儿有例外,那便只有他的施音了。
可是今日,她还就是这样不顾后果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看有向何挡着,于是掉头就走,这是多好的机会脱身啊。
但是她也很意外向何的表现,竟然会为了替她出面,同钟徐正面对抗。
可是觉得,他们一家三口过的有些太好了,于是看到她遭受苦难的那一刻,便觉得良心不安了。
别,可千万别这样,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依然能够活的很好。
这不是假清高也不是刻意保持自尊,而是真真的不需要,因为对她来说那些东西可有可无,并且廉价不堪。
绕出后院的大片玫瑰丛,部分花朵都凋零的差不多只剩下花梗遗落在枝头,随着深秋夜风左右摇曳,散发着无限的孤寂幽冷,像是被过时的节令抛弃的弃品,又像是不被需要的人。
向景皱着眉头,刚想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拐出前院正门,结果迎面便碰上了向正华和白玫,彼此相拥着一起走来,低头交耳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甜言蜜语,只是看到白玫假装嗔怒的打了一下向正华的肩膀,而男人则温柔的揉了揉女人的发顶,紧着顺好了夹在她耳侧的白色钻石发夹。
如果向景没看错,那是CHAUMET品牌,是被誉为“蓝血贵族”的法国高级奢华珠宝,今年所出的一款发夹,简爱系列里只有一个,售价1700百万。
向景瞬间感慨万千,向正华为白玫真的是能豁得出去啊,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可是她的妈妈生病却连十万块钱的手术费都凑不出来最后被拖死,死后更是连一快五千块钱的农村墓地也买不起,最后只能选择了桦川城外的深山幽谷,随风而散。
向正华,你可真是够讽刺的啊!
许是看到突然出现的向景的缘故,腻味的两人条件反射的一下拉开了距离,向正华的脸色从温柔到冷漠貌似只用了一秒,而白玫却是表情得控自如,脸色倒是佯装的温温柔柔,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对了,她一向这么擅长在人前做戏,这么多年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她戴于人前的面具。
“向景你和钟徐去干什么了,怎么去的这么久,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弟弟不是去找你们了吗,他们两个呢?”白玫温和的抛出一连串问题,却是句句至关重要,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那笑意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可就是缺了些什么,又像是在算计什么。
可是这一刻,向景并不想深究也不想多猜忌和防备,因为半年前,在医院他们已经撕破脸皮了,所以那些东西,便就用不上了,而她的远离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她目不斜视,仅仅只是用了几步便同他们两人擦肩而过,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流露,有的话,也是全然的那种陌生与疏离。
可就在向景拉开一段距离时,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带着温怒和责怪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嗡鸣了她的耳朵,令她短暂的失聪。
直到森冷的夜风如霜雪一般铺打在她的脸颊,牵动心脏处传来那种凌冽的刺痛感,她才缓缓回神。
“向景,你妈在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正华大步流星的折返过来,像是雕塑建筑一样伫立在她的面前,毫无感情的一双眸子狠厉的呲着怒火,写满斥责的对视着向景,再一次重申道。
向景抬出的脚步止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瞥给眼前的人,像是对待空气一般,然后绕过他径直离开。
甚至,连对他话语里的不满和愤怒都没有展露出一丝,像是全然把他当做了陌生人的无痛呻吟的叫嚣,给过滤掉了。
“向景……,再怎么说,老子都是生了你,养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给老子搞不认识了,你的良心遭狗吃了,不怕天谴劈死你……”
“正华,别这样,向景还是孩子,何况打小就不在我们身边,你这样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背后传来密集的叫嚣,在向景听来不过是谁家没有拴好的两只狗溜出来对着路人无故狂吠发泄自己的私怨了而已,那哪里是人能说出口的话呢?
不管是他向正华还是白玫,他们都是那么的没有资格,没有身份,甚至是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那般什么都不是的他们,却能将倾注于她身上所有的泄愤和罪恶,竟然都有借口变得那么光明正大且理所当然……
仿佛,他们是受害者而不是加害者!
仿佛,他们亲手造就母亲的死亡,于他们来讲,不过,只是他们辛福路上的一场虚惊。
仿佛,她就不该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