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深夜星空很亮,都能看清楚整个银河的规模,还有皎洁的一轮圆月镶嵌在蔚蓝色的天穹上,亮的像是白玉盘一样。
桦川港口上停泊着无数条作业船,黑漆漆的像是高大的房子一样依次排开,挂在船稍的棋子偶尔随着海风一阵一阵吹来发出呼号的声音,很尖锐的那种声响,令人有种难以忍受的刺耳感觉。
向景抱了抱胳膊,虽然在这里待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甚至她想要有种待到黎明破晓看日出的冲动,可是没成想,她却还是被这种声音给顺利赶走。
从大桥的中央离开一段距离,向景忽的才发觉手机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拿走。
于是,她又快步跑了回去,辛好是深夜,桥上没有一个人路过,她循着记忆,果然在原来的位置看到了手机。
向景揣回兜里,刚准备原路返回,手机却突然的震动起来,实话说,在偌大的无人港口,她确实有小小的吓了一跳,但却是很快平息。
因为,那是她给手机设置了静音,所以来电模式自然从彩铃改换成了震动,所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自然的掏出手机,向景看都没看打电话的人是谁,就挂掉了电话。
下一秒,电话又接着拨打了过来,向景不耐其烦,所幸直接关机,掉头离开。
可刚走没几步,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快步奔跑的“沙沙”脚步声儿,听声音的响动和速度,该是与她家没有十几步的距离了,她毫不犹豫,猛然回头想看是谁,什么情况,并且第一时间,在兜里按开了手机。
许是女人天生对未知危险的敏感,她的心跳猛地加速狂跳了起来,像是要蹦出胸腔,且非常想要逃跑,可是腿脚却不自觉的发软,所谓根本就行不通,所以她迅速掏出正在开机的手机,等待着开机那刻按下报警电话。
夜色朦胧的桦川大桥,虽然有观景灯闪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可是依旧挡不住昏暗的深夜,以及不远处狂奔而来,愈见清晰的黑色身影,隐约可见是一个十分高瘦的男人,然而目标的确是她,因为整座桥上除他之外只有她一个。
就在手机显示开机成功的那一刻,向景抖着手指输入了110,就差点播出去的时候,那人好巧不巧,一把就抽出了向景的手机,攥紧在手里,捂着胸口,并喘着粗气大声解释道:“姐,是我!”
…………听声音是向何没错?
向景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稍安下来,她垫着脚尖凑近了一看,昏暗的彩灯映衬下果然是向何带着奔跑过后出现潮红的脸,薄汗细密的从额角密密集集的渗出水珠,划过迤逦的眼尾,一双大大的星眸还在亮晶晶的忽闪着,嘴巴一开一合的大幅度深呼吸,胸脯也在跳动着极快的节奏,一副跑了几公里的累瘫架势。
“你跑来干什么?”向景疑惑的后退一步,疏离的同他拉开距离,再一次重申道,“还有,不要叫我姐,我不是!”
向何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肺腑喘不过气的情况稍微好点了,但是心脏依旧压抑的辛酸,像是哪里被倒进了一锅沸腾的醋,顺着浑身涌动的血液蒸发到眼睛,眼底不断泛酸的冒出氤氲雾气。
好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向景,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方才说的话一样,艰难绽开笑脸,避开雷区,小心翼翼的挤出一丝声儿来,那音量小的仿佛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那我送你回家!”
向景收回手机,揣进衣兜里,眼神轻蔑又冰冷的看了一眼向何,知晓他这样做的用意,不过就是想要替他父母赎罪罢了。
可是他们要是自己能够好好赎罪的话就好了,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向何这样做,到底又有几分实际用处呢!
“向何,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他们的罪,你还不起,也只能由他们亲自去赎罪,这样才算公平!”
向何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里面一片荒芜的雾光,瞧不清情绪,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笼罩下来,一瞬不移的落在向景毫无感情波动的漆黑双眸上,浓密的羽睫无奈的闪了闪,很低很低的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很晚了。”
向景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不可以!”尾音甚至可以说的上烦躁和讨厌。
向景很不喜欢向何,及其那两夫妻,像是心底深处被赫然挖出了某一种跨越不过的巨大沟壑一样的芥蒂和仇恨,尤其看到他那种永远待人温暖真诚又如沐春风的微笑。
每每看到,就像是镜子一样讽刺的射出身处黑暗的她,内心到底有多么阴暗和怨毒,而他却是那永远无法长久照进黑暗的短暂的令人羡慕的一束阳光。
然而,这种大相径庭的反差,令她错愕震惊之余全是置疑,受害者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其自身存在问题,不然作为加害着的他们,为什么会生活的那么……那么好呢?
一堆乌云遮住了远处的海面,静静的夜风席卷而来深海的腥咸味儿,向何嘴里像是灌满了海水稀释后的盐巴。
他知晓向景的拒绝明显是生气了,但他还是坚持说道,“……这几天,这里不安全,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向景刻薄的掀起眼皮,阴森森的反驳道,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母亲的命。
向何欲言又止,想说什么解释的话却都被哽在了喉咙里,痛的闷沉,像是沉入了肺腑满是密集深重的铅水。
似乎,她的所有厌恶和生气像是存在身体里的本能一样,当看到他们一家人的那刻,敏感的便作出比对寻常厌恶的人更加强烈的反应。
他努力的低下头,以此降低存在感,甚至连在姐姐面前那再寻常不过的笑他都不敢展露一点,只为减少一次看到,那自于姐姐的绝对厌恶,那一刻令他几乎快要绝望的窒息,像是跌进了永无止境的深渊……
让他清晰的记着,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凶手正是他的父母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