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岘的未来终于有了定论,医学专家通知毕岘,他的第二块趾骨已经痊愈了。突然间,所有事情都很明朗了。毕岘要做的就是全身心地为国家队准备两周后就要开始的日本亚洲杯。第二天晚上,打算在毕岘家里举行个欢送会。下周一,全队就要开赴日本大阪进行赛前准备训练了。当时的计划是把欢送会和为毕岘的慈善组织募集资金联系到一起,毕岘甚至把欢送会的转播权卖给视频门户网站,所有收入都将捐给慈善基金会。而一些安排直到最后时刻才有定论,毕岘还不知道谁最终入选切尔切索夫的国家队大名单,所以在名单公布之前,毕岘也不能确定邀请哪些队员。来的客人中有足球界的朋友包括足球名宿、其他体育项目的明星、著名歌手和演员。
为了募集到更多的资金,晚会专门为捐款的客人设了几张桌子。毕岘与主办方和一些对此可能感兴趣的公司取得了联系,这件事是由冬蕾办的。他们都爽快地答应了。毕岘认为人们都知道这将是一个特殊的夜晚,人们还清楚他们捐出的钱会有个好的归宿。毕岘一瘸—拐的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帮助冬蕾,因此她几乎负责了晚会的筹办从始至终,事无巨细。
毕岘直到星期六晚上才回到家,所以显得有些匆忙。但还来得及准备一份礼物:毕岘送给金畅一块手表,对他为了毕岘与河北在一天前签下的新合同而做出的所有努力表示感谢。这个星期天下午,毕岘家的厨房里忙碌极了,全家人都跑前跑后,不但要为晚会做最后的布置,还要为毕岘第二天飞赴大阪而准备行囊。
最后,毕岘一家终于准备完毕,穿戴整齐了。他们为了能多筹集到资金而照了合影,然后就向屋后的大帐篷走去,晚会将在那里举行。
整个花园都被点亮的灯笼点缀着,两个连在一起的大帐篷是提供晚餐的地方。第一个帐篷被装饰成一座东方式花园,里面有上千朵白色兰花。还有一座小桥,鲤鱼就在桥下的池塘里游动,走过这座小桥就能进入主帐篷。穿过两边巨大的窗帘,有服务生在那里迎接客人。桌子在人们面前被很漂亮地码放着,甚至连餐巾和餐具都是冬蕾亲自挑选的。所有东西都是由红、黑、白三色组成。从那时起毕岘感到有些紧张,因为周围的客人当中,有许多人毕岘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比如毕岘恳请冬蕾邀请胡歌仅仅因为他是名出色的演员也是球迷,毕岘很喜欢他的电影作品所以很想见他一面。
毕岘知道这是他在婚礼后第—次公开演讲,作为国家队的队长,而且所有客人都是因毕岘而来,所以讲几句话是免不了的。毕岘知道应该从何处讲起:送给冬蕾一份礼物并且感谢她为今天晚会所做的一切。但在这之前,毕岘还要感谢许多其他人,还要谈论一下慈善基金会以及那些为之募捐的儿童。毕岘生怕讲话的时候漏掉哪一点,所以把要点写在一张小卡片上。
午夜的时候,毕岘和冬蕾不得不先回房休息了。尽管一些客人已经和他们的家人离开了,当毕岘和冬蕾回屋收拾床铺以及准备行囊的时候,还有许多客人仍在兴头上。这是个非常棒的夜晚,为毕岘飞赴日本前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毕岘知道河北的队医不很乐意毕岘随国家队去日本进行赛前训练。毕岘猜吴曦教练一定认为那一周队员们会去寻欢作乐,所以如果毕岘和队医待在俱乐部基地也许会恢复得更好。毕岘明白这一点,就算毕岘去为国家队比赛,毕岘也还是河北队的队员。如果俱乐部真的坚决反对毕岘的某个决定,毕岘往往会毫不犹豫地听从俱乐部的意见。切尔切索夫则希望毕岘能在开赛前的两周内和全队呆在一起,因为国家队的队医都是这个领域最出色的医生。另一方面,足协提出河北的医疗队可以随毕岘一起前往。毕岘认为自己不应该卷入到这场争论中,他做好了服从任何内部决定的准备。而最终的结果,毕岘还是随队前往。
五月的一天早上,毕岘和冬蕾躺在床上。屋子里非常安静。远处,毕岘听见最后几位客人上车离开的声音。毕岘伸手摸了摸毕岘的左脚,从昨晚毕岘和冬蕾晚饭后跳舞开始,左脚微微有些痒。几个小时后,毕岘就要去机场了。毕岘只剩下十八天了,十八天后的五月三十一号,毕岘就能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在日本出战亚洲杯了。毕岘的后脊梁不禁打了个冷颤。四年前,毕岘已经作好参加最后一次亚洲杯的准备了,从那以后又发生了多少事情,但就在这一刻,下—个挑战似乎已经在眨着眼睛看着毕岘了。有机会参加亚洲杯是个梦想,是个恩惠。每个队员都清楚在那一个月的比赛中,自己的职业生涯以及生活可能会发生永久性的改变。而在沙特,在用泛光灯照射下,充满着数万名怒目而视的球迷的吉达,毕岘的生活已经经历了一次改变。毕岘闭上眼睛,重新回到黑暗中去。这次在日本,等待着毕岘、等待着国家队的究竟又是什么呢?
毕岘和国家队一起在国外晒着太阳,独自一个人卖力地进行单调繁重的训练。毕岘知道吴曦教练不是很乐意毕岘这么做。由于毕岘担任国家队队长,又多了一份额外的责任,需要分散更多的精力,吴曦对这件事不是很高兴。他很可能也不满意冬蕾和大儿子竟然随着毕岘一起到了国家队集训地。毕岘的想法是婚姻和父亲的身份可以让自己安心,有益于毕岘做一名好球员,但他根本不在乎毕岘的想法。吴曦教练一直认为家庭生活阻碍了毕岘足球事业的发展,在毕岘和冬蕾刚刚相识时,他就和毕岘说过许多次了。他认为毕岘的家庭生活实在是个障碍,不管对毕岘还是对他而言都是如此。
毕岘很早就觉得和他争论这个不值。毕岘无法使他相信,家庭生活的美满幸福,只会使毕岘成为一名更成功的球员。而很明显,他的话也丝毫不能改变毕岘对家庭的爱和珍惜,和冬蕾以及大儿子一起来到国家队,对毕岘而言很好。
国家队主教练切尔切索夫也认为,如果球员有家人在身边陪伴的话,会有益处的,毕竟国家队在亚洲杯期间是要呆在日本。离开国内之前毕岘和切尔切索夫谈过这个问题,当时他正在制定国家队的日程安排表。他坚信应当给球员一点时间让他们同伴侣以及孩子们在一起,许多国家队也是这么做的。开始,切尔切索夫不敢肯定中国队的球员对这件事会是什么态度,所以他问了队长毕岘,先探明一下情况。
事实是在集训地的生活很和谐:不仅有紧张的训练,还有沙滩和阳光,有家人陪伴。队员们早上在游泳池边将孩子们组织起来活动,晚上在一起烤肉野餐。家庭团聚一起,大家都享受了美好的时光,而同时球员们之间也更亲密了。有冬蕾和儿子在身边,毕岘就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全身心地投入到事关紧要的亚洲杯中去,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毕岘每天早上独自和国家队一名理疗医生一起训练。趾骨的伤势好转较慢,毕岘才刚刚开始能跑,毕岘必须努力地尝试使自己尽快地恢复,他还不能参加全队每天的正常训练。
毕岘对自己能否在首场对乌兹别克斯坦的比赛中出场还心存疑虑,有时候毕岘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好了,而有时候却感到自己没有足够的恢复时间了。毕岘十分渴望能作为队长代表国家队踢亚洲杯,为了给毕岘和全队最大的机会,毕岘认为自己应该从第一场开始就上场踢球,甚至在毕岘离开国内之前就尽一切可能加紧恢复的脚步。现在,毕岘的伤脚已经能负重了,但就算已经能跑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完才能参加全队的训练课,更别说是踢比赛了。毕岘除了肌肉没有了力量,肌腱和韧带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当—只球扔向毕岘时,他必须单腿支撑,先平衡一下,然后才能换腿。训练的下—步是把球凌空踢回去,而不仅仅是停球。每天训练结束后,理疗师都要和队医—起,坐下来谈谈这一天治疗恢复的进展情况。对每名受伤的球员,医疗小组都要这么做。然后到了晚上,医生都要和切尔切索夫见个面,告诉主教练毕岘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毕岘很喜欢和那些除了希望亚洲杯早点开始,什么也不操心的球员在一起。看到其他人如此兴奋,毕岘也让自己对自己要做的事抱一种积极的态度。也许是毕岘当了队长,也许是毕岘感觉自己在队中老了,他更喜欢关注年轻一代的球员,他们对集训、新队服、器材、外界的关注和其他一切都很兴奋。但就足球而言,亚洲杯对他们,只是意味着期待更多的大型比赛。他们不惧怕任何事,他们很放松,这就和毕岘当年一样。毕岘曾经参加过亚洲杯,知道亚洲杯是多么隆重的赛事,会有多少危急时刻等待着他们。
国家队集训的一个星期给了球员们整个赛季以后的一段休息时间,不久毕岘就道别了冬蕾和儿子,同全队一起开拔去日本了。亚洲杯本身会有许多行程,不适合毕岘的家人。亚洲杯期间,毕岘们的基地在日本,但国家队先在韩国逗留了一下,准备亚洲杯前的一场热身赛。第一场比赛就给国家队新人上了生动的一课,他们在釜山只和韩国釜山FC的梯队踢成了一比一平。切尔切索夫试验了一些新的战术,没有人能很快适应,而毕岘甚至还没有接近比赛的状态要求,毕岘惭愧又着急,因为离第一场正式比赛只有十一天了。另一场热身赛是周日在日本踢的,尽管毕岘还不能上场踢球,但医疗组认为毕岘需要一点与小伙子们一起投入比赛的刺激,于是毕岘带队进行了热身运动。这是一场非常和气的比赛,球员们都没有完全放开手脚。这天下午,毕岘发现自己处在了恢复期的最低谷。
当初就在毕岘受伤后不久,国家队与巴林队踢了场友谊赛,切尔切索夫也邀请了毕岘成为集训队的一员,因为他坚信毕岘会到日本踢亚洲杯的。毕岘在那里吃了晚餐,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借助拐杖活动。第二天早晨,全队出去训练了,而毕岘独自一人待在酒店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在那几个小时里,毕岘沮丧极了,如果毕岘连看他们训练都没法办到,那更别提成为他们的一员了。
而现在,毕岘就在场边,和他们的距离伸手可及。但毕岘还是不能肯定他的那些远离恢复训练的日子能不能有回报,或者,那些日子是不是毕岘不敢想像却又不得不亲自面对的、令人绝望的。
对乌兹别克斯坦的揭幕战只有一星期了,切尔切索夫没有催促毕岘,他想给毕岘足够长的时间。但他不能为此影响全队其他人的训练。如果伤期很长,医生会按周给目标,这样他们就可以根据疗程的进展,确认伤员是在逐步地恢复,从跑步到扭腰,到转身,到最后全力地踢球,这样就能使球员不会因为目标太高太远而失望。从心理学角度上讲,秘密就在于每天都全神贯注在做的事上。而现在,切尔切索夫和毕岘都知道,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如果这几天毕岘还不能参加全队的训练,那么很明显踢比赛是不可能的。毕岘知道医疗组对毕岘的脚很有信心,但却不能保证毕岘全部的竞技状态没有问题,因为毕岘毕竟很长时间没踢球了。最终一切都要由主教练来定夺。
星期三到了,这是他允许毕岘不参加合练的最后一天。毕岘一直知道,如果有可能,国家队也希望的话,切尔切索夫会给毕岘一个机会的。他知道,毕岘不会这么远过来,又这么辛苦地练习,却在最后关头放弃的。即使毕岘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毕岘也肯定自己能行。早饭以后,切尔切索夫问毕岘。
“你全好了吗?”
他知道答案,从他的声音里毕岘听不到一丝怀疑和紧张的语气,他想亲耳听到毕岘表示自己十足的信心。比赛就在眼前了。毕岘吸了一小口气,试着和切尔切索夫一样简短又不紧张地回答。
“我全好了。”
“好的,让我们好好练一次。”
第一次合练确实很困难,毕岘跑步踢球都很勉强,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避免身体接触。一开始练习赛,队友没有碰到毕岘受伤的脚,而只是一个腿后面的血块,毕岘就本能地反应了一下,跌倒在地上,想着最糟的事,生所有人所有东西的气。一秒钟后毕岘第一次意识到,几个月来还有比他的脚伤更疼的地方,疼痛从来没给毕岘带来这么多喜悦。毕岘应该一直等队友来一下的,这种对抗可以检验他,让他筋疲力尽,向他挑战,促使他提高,弄清楚他是不是紧张了。队友和毕岘都知道,在周日会有人做相同的事,不同之处在于,如果是一位乌兹别克斯坦球员,他一定满怀希望毕岘再也站不起来。
毕岘从地上爬起身,继续训练。训练还没完,毕岘的脚就真的很疼了,但毕岘很高兴自己撑了下来。和其他球员一起训练,让毕岘在这一周剩下的时间里都很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