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知道是怎么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欣雯再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夏橘的表情，但当她听见需要用最近一直在夏橘身边的她去做一个交换时，似乎又有些犹豫了。
“记忆保管库那个地方吗？刚刚回来时我去过好几次，专门去感受和欣雯在一起的时光，不得不说，那种从美好的回忆一下子回到冰冷的现实的感觉，真的难以接受。我差点都想不开呢……据说，很多人因此得了抑郁症，甚至自杀的都有，后来这家店就搬走，我也不知道搬去哪里，就渐渐忘记了。不过你说你去过了，我就当它还在开张吧。”
“当然还在开张……而且我还看见了你心心念念的欣雯，可能和你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会说话了。呃，还有你看不见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天怎么给你解释呢？”
“欣雯本来就不是哑巴！我的记忆里，她只是很少说话而已，不过我最喜欢听她说话了，又轻又甜……”
“你的声音也挺甜的……”
“别调戏你姐姐好不好？我声音甜是因为以前那么多前辈面前，必须装作自己是个傻白甜，然后别人才会觉得你是个白痴，才会认真教你的真正有用的知识的。”
“所以，你现在走不出傻白甜这个设定了？”
“呃……只能说习惯了吧。”
她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感觉找不到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明明我比你们两个大，最应该肩负起你们两个的生活，结果自己的生活还要靠你们两个接济……”
“没事……我们都不会在意的，你知道。”
“嗯……我知道。”
“噢对了，姐。这件事情，你觉得只需要我们两个决定就好了吗？不用去告诉他们问问他们的意见。”
“我觉得……不必问他们的意见，因为欣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而他们又不知道这份意义与价值。”
夏橘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间里正在玩游戏的她：
“芝蔓似乎给不了我那种感觉，我在她身边，找不到欣雯的影子。可能，她们两个确实是不同的人吧。”
夏橘又不自觉地笑了笑，躺在沙发上：“虽然她也很可爱呀。”
“那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欣雯的记忆？”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啊！烦死了！我好像什么都解释不了！为什么？！”
她忽然猛地坐起来，用拳头使劲捶了一下沙发。
“姐，别激动……”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忽然感觉自己真是废物……“
她平静下来，无力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半躺在沙发上。忽然她沉默了下来，似乎在默默做着选择。
“夏橘先辈！有一个装备耐久值变成零了！该修理一下吗？”
她忽然冲出房门，对我们宣布到。
我和夏橘对视一眼，随即她站起来，笑着走进房间：“我看看……我也看不懂啊，要不咱们查一下吧。“
“好诶！夏橘先辈总是这么温柔！”
……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只知道有一天早上夏橘带着眼袋把我拉到卫生间里说，还是希望再看一看欣雯时，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然后，她告诉我她想出去静静，如果回家来了的话就给她打个电话。
然后，现在我应该做我必须做的事情了。
“嗯……你想……出门走走吗？”
我对正在玩着我的游戏的她说到，我猜她已经把我的存档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没关系，以后我自己再慢慢重建，完全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对吧？
“长官居然主动邀请芝蔓出去走走！”她转过头，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好诶！”
“可以，那我们现在出门吧。”
我觉得我心里不需要有什么愧疚的，原来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长官！芝蔓不需要带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不用了，带上你的脑子就好。”
“诶，芝蔓会注意的。”
她应该觉得我指的是让她多注意外面的规矩。
……
“长官……真的要在这种阴森凄凉的地方玩吗？”
该怎么说呢？这个地方确实有些不适合白天来，虽然现在已经快日落了，但毕竟外面还有些阳光洒在地面上，而这里，就像是顽固地阻挡了一切阳光的进入一般，只有老旧的钨丝灯发着微弱的黄光。
“没什么，跟着我走就好了。”
“好……长官……”
她紧紧抓住我的衣角，一点都不肯松开，就好像担心黑暗会把她抓走一般。这个时候，以前关于她的身份的所有的设想，似乎都灰飞烟灭了，现在的她就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她还是一个小孩子啊，真的有必要吗？
“哥哥，欣雯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忽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挽住我的手。
“欣雯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来的。”
“哦，是吗？……”
“长官在和谁说话呢？不要故意这样，故意吓芝蔓好不好……“
她在身后紧张地轻声说，感觉应该脸色都被吓白了。
这种事情，我这辈子只会经历这一次了吧，被两个女生围在中央，一个是幻觉，一个算不上是正常人。
太魔幻了……
“怎么？你想通了？还是决定把她的记忆导出吗？需要完整的记忆哦。”
店主正在用上次的那个大屏幕看着黑白老电影，看见我来了后，便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见我身后的她后便来了兴趣：
“这是什么新型号吗？看起来高级多了。绝对不会是近几年的产物。”
“芝蔓不是机器人！”她气鼓鼓地抗议到。
“好啦，我们说正事吧，”店主向我说到，“你想好了吗？是完全不可逆的行为。”
“嗯，想好了，你先说个价格吧。”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身后的她，最后商量着说到：“以她做筹码吧，有时候做实验我刚好缺一个助理，我给你三千块，把她给我，你看如何。”
“长官，这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没有明白现在的处境，我怀疑她并没有带上脑子。
“再给点钱？你看她挺听话的。”我试探着讨价还价一下，当然不是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而是想看看她真正的价值。
“长官打算买点东西回家吗？记得买点汽水和饭团哦。”她在一旁眼睛闪闪地提醒我，头上的耳机上的猫耳像任何期待的心情时一样升了起来。
“看在你是老同学的儿子的份上，三千五，不能更多了，“店主摆摆手，然后认真的说，“先生，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记忆提取出来后，她会忘记以前的一切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她还会记得你。”
“行吧，现在开始吧……”
……
接下来，我做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看着她顺从地服从了我最后的命令，乖乖躺在躺椅上，等待着全部的记忆被提取出。
“她的大脑也太高级了吧……“店主一边看着终端机一边惊叹不已，“她似乎可以用两种方法存储记忆，一种是电子信号，一种是神经兴奋信号。这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这是应该是目前最高级的模拟脑了；这个认知处理器完美到情感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等等，这里还存储量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
“她有一些记忆是被人为用电子信号存储在大脑里的，不过是加密而且一次性的，只能剪切不能复制。还好这种老套的加密方法很好破解，等一下……我马上就解出来……就这种老套的加密办法罢了……”
我听着店主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在终端机上操作着我也看不懂的各种代码。
“很快就好了，不过她这个存储方法有点复杂罢了。换做普通人现在早就好了，等一下，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
她在一旁挽着我的手，依偎在我的肩头，轻轻地说到：“哥哥想看见的是真实的欣雯吧。”
真实？虚拟？现在也不重要了。
……
然后，当我拿着店主给我的这块表，告诉我说里面就是欣雯，而且可以任意地将这里面的这个人导入任何一个终端设备上里，而且可以看见她的身影，可以与像正常人一样沟通交流一样，和她说话。
“不过记住，得保持设备有电才可以，而且要一直保持有电，电力不足的情况下记忆会受到一定的损害，恢复正常是很缓慢的。”
我再看向一旁的她，她的双眼微微闭上，面容安详，大脑里的全部记忆都被掏空，现在的她，只是一个空空的容器而已等待着被装填进新的物质与记忆。
“记住，手表里的这个人，你就当她是一个永远只能活在电子设备里的人就好了。除非哪一天机器人技术再次向几年前那样蓬勃，你才有可能把她变成一个实体——一个机械实体，不过照现在的形势看估计很难。噢对了，现在手表还没充电，本身的电量并没有多少，我建议你先回家充满电。”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是夕阳下的那一片灿烂的晚霞看起来实在是耀眼，似乎天空从来没有被染成这样沸腾的鲜血一般的炽红色。
我抬起右手，看着那一块手表，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开了她。那个黑发灰瞳的女孩出现在手臂屏幕上虽然眼睛依旧失神，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幸福。
“傍晚好呀，哥哥，现在是五点三十五分四十二秒……四十三秒……四十四秒……”
“你感觉如何，欣雯？”
“欣雯觉得，还有一些不适应的地方，总感觉被限制了什么看不见的容器里面，但是可以慢慢适应的。”
“你高兴吗？”
“只要想起可以永远陪在哥哥身边，能够再见到夏羽姐姐，欣雯就很高兴了。”
“你以后想怎么生活呢？需要大家照顾你吗？”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微微一笑，不过惊讶地看了一下电量，又赶紧解释道：“诶——好像快没有电了，等会儿再聊咯，拜。”
她赶紧中断了通讯，屏幕一下子便黑屏了，甚至连她存在过的证明都没有。
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了，紧接着，一滴眼泪落在了屏幕上。无论在哪里，她都不可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她虚拟地活在真实的世界中，真实地活在虚拟的世界里，仅此而已。
……
我抬起右手，那块表仍然戴在手上，点开它，屏幕上只跳出了冰冷的数字，播报着现在的时间：
“现在是，五点三十五分。”
我想，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至少，不用再让她被永久困在一个容器里面，无助地看着伊星上时代的变迁与世界上的美好与不幸。
……对不起，没有满足你的要求。
“没关系，欣雯，能再看到哥哥，已经很满足了。”
耳畔边，忽然响起她的声音。然而转头望去，却不过是一片草坪，远处是若隐若现的高楼和一片燃烧着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