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似乎把初霜约出来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应该是我提起了木子的名字,所以她很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木子在邀请她,于是欣然接受了。
看着不远处的树林,我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种了一颗树,具体是什么种类我也不知道,但我很喜欢她的叶子,像手掌一样,像母亲的手掌一样,像那个曾经亲切的握住我把我抱在怀里的手掌一样。树长得很快,当然,死的也快——不知道是被谁扒了皮。原先我还以为“人要脸,树要皮”只不过是句熟语,可那之后,我就相信熟语很有可能是真实的反映了。
妈妈会去哪儿呢?我想了十几年了,也没想出来。那个男人只告诉我妈妈去环星旅行了,可过了十几年,她依旧没有回来。我已经不觉得母爱是人生必要的东西了。
路途似乎还挺远的,看样子要穿过这片树林才行。另一头的夕阳甚至已经快落山了,可家的影子还没有露出来半点。
“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初霜时,她与我分别前说的话,现在,我大概懂得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想起来,似乎我又没有理解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内涵。
……
可能是我预判咖啡店顾客高峰期有误了,所以当我赶到时,整个咖啡店几乎人满为患,别说订位置,就是找个人,也得在这人海里仔细找找,同时还需要对方有一定明显的特征,才可能找到。
“秦……初霜小姐,是你吗?”根据木子提供的线索,初霜这个人非常具有辨识度:白发、气质文雅,戴着金边眼睛、习惯左手做事情。我还是在一个角落处找到了今天要找的这个人——秦初霜。
“啊,对,是我,”她似乎有点惊讶,看着我,不过很快定下神,“您就是……”
“对,就是我。”我赶紧回答道,顺便抽出她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
“没事,尚友,我也是刚刚才到。”她微笑了一下,然后端起咖啡小啜了一口。
“呃,我名叫刘文浚,谢谢……”
她“噗——“地一下把咖啡喷了出来,随即又赶紧拿面前的纸巾擦了擦从嘴里喷出的咖啡。还好我及时闪开了。
“我就说,你怎么不像他,他可没你这么有礼貌,”她又擦了擦嘴,赧然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有点失态,您就是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男生吗?“
“是我,忘记报上自己的名字给您添麻烦了。”
“您太客气了,文浚,”她还是笑着,“您说,上次和我在街上争执的那个男生想跟我道歉,对吗?”
“对,他算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除了小学没在一起上之外——尚友,他只是做事情比较冲动,心眼并不坏的。您不必太在意他上次对您的态度不佳,他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也不会怎么去可以记住这些事情。”
行吧,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糟了
“啊,对,啊……啊哈哈,今天天气您觉得……”
完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那家伙怎么还没有到啊……又不是我跟她道歉,我就负责把她约出来而已,怎么现在我变成主场了?!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您看待会儿要不要公园转一转,我听说有几个新的雕塑作品……”
“嗯……我没什么问题。”
我很希望造一个专有名词来形容现在的处境——天气播报论……
“额……啊哈哈,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尚友,他一定马上就到了,您别着急……“
“好啊,我没什么事情。谢谢您陪我一起等……”
如果他来了,我得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这种和陌生女生在一起却无话可说的尴尬感。
烦死了,最讨厌女人了!
“噢对了,文浚,我想问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
“啊,这个嘛,木子她似乎和你关系不错,我向她问的。”
“你说木子学姐吗?啊,木子学姐她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体贴的人呢!”提起木子,她似乎来了话题,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眼睛里满是羡慕,“她总是很温柔地解决我的问题,给我推荐一些首饰和装饰,还辅导我写作业和论文。她说话声音又轻又细,总感觉身上的气场就是成熟的女性应有的……”
她喋喋不休地向我阐述着木子身上显而易见的优点,但总感觉好像不应该有那么多吧?
呃,希望她可以见到一个更真实的木子吧。
……
“长——官!为什么不等等芝蔓?”
一个兴奋的声音正高速冲向这边。
正因为我很明白马上会发生什么,所以赶紧把位置空出来,让我的椅子暴露在她的火力范围内。
“那是谁家的孩子,在咖啡馆这种放松的地方乱跑……等等,她为什么向我们跑过来?”初霜似乎相当惊讶地看着正向这边冲来的“炮弹”。
可能是指导系统出了差错吧,她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跌在椅子上,反倒是径直投进了初霜的怀里,顺便把她的咖啡打翻在两个人的身上。整个咖啡馆里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们两个身上,余光应该也看见正若无其事的站在旁边的我的身上。
“唉呀!”
“哇!谁家的孩子,这样很没有礼貌好不好!“看得出来,初霜抑制住内心的气愤,正想把她推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初霜小姐,这是我的妹妹,她没见过世面,所以到了咖啡馆很激动,您千万别介意。”我赶紧走上前用纸巾帮她擦拭一下倒出的咖啡。
“诶嘿嘿,抱歉抱歉,芝蔓太激动了……”她也从别人身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长官简直就像会瞬间传送一样,刚刚还在家里,现在就在这里了。”
观众们见没有别的乐子了,又把目光移回自己的事情上了。
“没事没事,我这个人,从不在意这些,”初霜还是有些生气的表情像残留在她雪白的衣服上的咖啡渍一样残存在脸上,不过态度已经缓和多了,“噢,你刚刚说,这个小女孩,是你的妹妹?真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啊。呃……头发怎么像银子做的?”
“啊,对,妹妹,至于头发嘛,小时候染成这样的,洗不掉了,”我走到她跟前使劲掐了她一下,悄悄对她说,“叫我哥哥。”
“呀!长官掐疼芝蔓了啦!”
“叫我哥哥,别忘了!”
“长官哥哥,掐疼了啦!”她不满意地嘟嘴。
“啊哈哈,真有意思二位,”初霜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你说你们是兄妹,可你们两个长得完全不像啊。而且,这孩子的装扮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啊……”
“呃,异父异母而已。至于装扮嘛,这是木子设计的衣服。”
“啊,原来是木子学姐设计的!一眼就看得出来有她的设计风格呢!看看这外套,再看看这衬衣……”
初霜激动地上前摸了摸她的衣服,刚刚不悦的表情烟消云散,“能给我穿一穿吗?”
“呃,我觉得不太好吧……”
“不可以,芝蔓不可以当众脱衣服!”
她不满地想推开凑的越来越近的初霜,尤其是她洁白的衣服上还残留着褐色的咖啡渍,以及黑咖啡那种独特的提神的苦味。
“呃,抱歉抱歉,有点激动……不过你的妹妹这样一闹,估计我得先回家换一下衣服了。刚刚你说异父异母的兄妹吗?我想想……是表兄妹吗?”
“啊,你可以这样理解吧。“
“长官哥哥,撒谎是不对的哦。“她举起一根手指,在脸颊边摆了摆,做出否认的手势。
“行吧,我也不想装了,”初霜笑得前仰后合,“文浚,你也别装了吧。这孩子到底是谁啊?”
“呃,说来话长……”这个暴露虽然是理所当然而且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我还是忘了给她的身世准备一份容易理解的措辞,所以只得给初霜简要地说了说关于我怎么遇到她,又是怎么把她带回家的这些事情的概要。
“噢噢,这样吗?真有趣,”初霜笑了笑,仔细地用目光扫视一下她的全身,“确实,她一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银白银白的头发,挺独特的,整个南安京——倒不如说整个摩国,我觉得找不到第二个了。”
“可你的头发也是……”
“你想说我的白发吗?可不是少女白(注:一种因神经衰弱引起的脱发症,早期症状为头发发白,常见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之间的青少年)哦。这是我记事起就有的的,完全洗不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染成这样的。小时候许多人骂我怪胎啊,怪物啊什么的,可现在呢?许多人羡慕我的发色呢。”
初霜自傲地撇撇嘴,又摸了摸面前和她有相似发色的女孩的头发:“不过很有趣的是,这个女孩子——芝蔓是吗?她的头发是相当自然的颜色,似乎是这样的。见过北极熊吗?就像他们的毛发一样。”
“雪一样的白色?我以前好像在电视上见过。”
“错了,其实北极熊的毛发是无色透明的,只是反射了阳光的颜色,所以看起来像是白色。”
“初霜先辈是想说芝蔓像北极熊一样可爱吗?”她的眼睛又闪闪发亮起来。
“北极熊是种很温和的动物哦,平时都喜欢躺在冰面上晒太阳,做游戏,但一到作战或者打猎的时候,他们又是十足的杀手,可以轻易追猎许多动物,像海豹、海狮、海狗都是他们的狩猎范围。”
初霜认真的解释道,为了方便她理解,还在空中给她细心地画了画北极熊的样子。当然,我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完全没有理解。
“你对生物还挺了解的嘛,初霜,”我正想插上一句话,电话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而打电话来的,正是我差点忽略掉的本次道歉会的主角。
“兄弟兄弟,听我说,”电话刚接起来,他先夺我一步,抢先解释道,“我出了点状况,可能赶不过来了。”
“去你的,那我怎么办,陪你要道歉的对象干聊吗?还是让我给她道歉去?”
“不不不,你听我说,你带她来这个……省立历史博物馆,我在这里等你们,OK?”
“OK个——”
我正准备回敬他,他倒是先把电话给挂掉了。得,这个烂摊子现在又该我来打扫了。虽然我很不情愿,毕竟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等我参加呢。
当然,我说的是游戏充值活动。
“初霜,你下午还方便吗?“我只得先让正在有说有笑地聊天的两个人先停下来,“嗯……方便去一下省立历史博物馆吗?就是那个又大但是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的博物馆里面,尚友他在那里等你。”
“可以呀,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情,就当是陪你们几个逛一逛吧。不过请允许我先回家换身新衣服,或者——”她拿出一个像笔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活性酶洗涤剂”,“让我试一试昨天刚买的这个东西,先去一趟卫生间——”
这个女生小跑着寻找着卫生间的位置,不过她走错方向了。唉,初霜倒是心境挺大的人,换成其他女生,早就一甩包包走人了。
可能是看在木子的面子上吧……
“长官要去历史博物馆吗?”
她一下子蹦起来,扑在我的怀里:“带芝蔓一起去!”
“天,别这样,这里是公共场所!别搂搂抱抱的好不好!”
虽然很想推开她,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孩子兴奋起来就像个磁铁一样,吸上谁根本脱不下来。
“好啦,我会带你去的,不过不许说别的话,不许乱跑,就听我讲,明白吗?”
“明白!”
“芝蔓,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和一个男生太过亲密,不太好噢。”
初霜走了过来,衣服倒是干净许多了,衣服又像就像晴天的云一般洁白,不过这湿淋淋的即视感,似乎又是一朵乌云。
你给他说这些约定俗成的社会风俗,她怎么会理解啊,最简单的方法是,把她敲晕,然后抬走。
“可是长官总是不带芝蔓出来玩,这次好不容易让芝蔓出来玩,总得玩个尽兴啦。”
“行,先把我松开,我让你今天玩了之后再也不想出门。”
“不要嘛,先告诉芝蔓要玩些什么呀?”
“……行,初霜,麻烦你先打下车好吗?”
她依旧不算太紧地抱着我,我现在庆幸地是坐在角落里没有几个人发现这一幕。不过看着她还不及我胸口的身高,头上的耳机又将猫耳探出来,左右晃动着,忽然莫名感觉到,有那种哥哥爱护妹妹的感觉了。
“好了,两个,车马上就到了,我们可以先走了吗?芝蔓,松开他吧,我们要出发咯。”
初霜终于帮我把身上的桎梏给松开了……
“长官,那咱们现在出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