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带着寻找答案的目的,去找了初霜的哥哥,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确是现在仅有的几个人知道答案,但他全然没有告诉我答案的意思。
他看着我,就像是俯视着在图案里苦苦寻找着迷宫的出口的虫子一样。而我,即使如何苦苦地恳求他让我看看这个迷宫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也丝毫没有愿意给我透露半点信息的意思。
当我和初霜来到她所说的地址,也就是一栋独栋住宅门口,看起来像是别墅,如果外表再刷一遍漆,顺便再修理一下草坪和打理一下门口的已经老化的装潢的话——就更像了。不过,总的来说,拥有这种住宅的家庭,绝不会是什么贫困人家,最低档次也应该是个没落的“贵族”罢了。
“这是当年龙门驿区唯一的别墅,”初霜悄悄贴在我耳边说,“这家人原来是做军火生意的,后来检测出炮弹不合格,然后工厂都被赔了进去,人也被监禁了,我伯父就把这个别墅以超低的价格买了下来。不过他们也是做生意的,不怕撞邪吗?”
她把“超”这个字拖得很长,似乎是在强调他们家是怎么捡到这个大便宜的。
“不过可以先把芝蔓放下来吗?她真的太重了……”
没办法,这家伙死活不肯来,因为游戏里正在开始新活动,如果错过了就可惜了。换做平时的话我宁愿不吃饭也要完成限时任务,现在我不得不让她吃点安眠药把她背来了。
“我马上去敲门,他应该在家里的。他不是一个很喜欢社交的人,经常把自己锁在这房子里面,尤其是回到这里来后。”
初霜赶紧去叫门铃:“哥,在家吗?”
没听见有什么应答,他只是直接把门打开了,示意我们马上进去。
“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或者你看我的名片就好了。”初霜的哥哥说话很简洁,也很短促,总之给人一种他似乎永远都把生活排得满满当当以至于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按照的意思,看了看桌子上摆放着的名片,看上去就像是几年前的老物件。
“你是……钱决明助理?”
“随便你怎么称呼,反正我已经辞职了——那个地方不过是个谎言遍地的垃圾场罢了。现在,如果你想的话,叫我老钱都没问题。”
“这是否有点……”
“哥,你不是想看看我们在实验室做什么吗?喏,就是这个女孩子。她实在像一个,一个……宝藏,只是我们没有能力挖掘她背后的价值吧。”
初霜把她放在沙发上,简单地打理了她的衣服和面容,帮她把头发撇在身后,看起来她就像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一样。
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漫不经心地说:
“少给别人吃阿斯托芬,这种药对人类有严重的副作用,非常容易造成抑郁和强直性昏厥。但她嘛,应该没有关系。现在早就有新的神经抑制药物了,当然,市面上是买不到的。”
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到:
“宝藏?呵,她嘛,就是一个铀矿,确实很有价值,不过足以杀死那些毫无防护措施就去开采她的人,明白吗?”
“钱教……钱哥……钱先生,看来您非常懂这方面啊。”
“当然,我哥是学生物学出身的高材生啊!”初霜有些骄傲地告诉我。
“你骄傲什么?又不是你,”他脸上没有一点因为被夸赞高兴的色彩,还是像刚刚那样面无表情地点了一根烟,“我早就猜到会是她,呵,真有趣……”
“早会猜到?”我追问下去,似乎我找对了人,他应该是彻底知道她背后有些什么故事的人。
“上次施威活动中,有一个女孩子,满头长长的银发,展开了巨大的护盾保护了施威者。现在网络太发达了,发达到我并没有去现场,我就知道,只有她才可以做到这件事情。”
“钱先生,你可以多说点吗?”
“就是,哥,你以前从来没给我说过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啊。”
他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又把笑容收起来,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我也没必要给你说啊,初霜;至于你嘛,小刘,我可以告诉你所有关于她的事情,虽然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但你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像我这样好找的人。”
“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们要么在战争中被利国人打死了,要么被关起来了,要么就是现在已经身居到你不可能触碰得到的高位。”
他别有用意的看了一眼正静静睡在沙发上的她: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神奇的女孩,神奇到,但凡和她有接触的人,生活都会出现转机,不过,就不知道是好的还是坏的了。”
“哥,现在给我们说说吧。你总不会瞒着你的妹妹吧?”
初霜急切地央求到,比我还要急切多了。她似乎非常在意这个女孩子会给她带来什么转机。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答案只有一面之隔,甚至仅仅由一张轻薄的白纸阻挡着,来自答案火光的光辉已经在纸的那一边若隐若现,可当你真的想要捅破这层纸时,却发现,这张纸不过是一个幻觉,而背后也根本没有什么答案。
这就是我遇到钱决明先生后的感觉。
因为他只不过是淡淡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哥?你在听吗?”
“初霜,哥从小到大没有什么隐瞒你的地方,因为那些事情都不值得隐瞒。这件事情,我会找个更好的时候告诉你们,但不会是现在,也不可能是一两周或者一两个月后。”
“钱先生,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我看见她,就会想起以前在南安京军事科研所的那段时间,还有我们那个混蛋所长。他是最不应该得好死的人,可现在是国民大会议的议员。这个国家就是这么神奇,谁也改变不了。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一些什么,结果到头来我不过也是个受人摆布的玩偶罢了。”
“出了什么事情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告诉你这些——可能我是对不起她,但我也是这所有参与这件事情里,最对得起她的人。”
“你能说的更详细点吗?”
“没有更详细的了。”
“哥……我们大老远跑这里来的,你多告诉我们一点呗。”
他抖了抖烟灰,把左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那行吧,小刘,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把这个孩子交给这个地址,我把地址写给你。如果把她留在身边,她以后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什么样子的转折,谁能说的清楚?”
他从大衣上的口袋里取出笔,草草在纸上写下一个地址,初霜接过纸一看,惊讶地叫起来:
“什么?!你要文浚把她送去军方?!”
“那是她最好的归宿,倒不如说,与其等他们来找你们,不如你们亲自去找他们。”
他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继续说到:
“听说过衣柜里的狮子这个故事吗?我们都知道衣柜里住着一个狮子,但他什么时候会跳出来,抓一个猎物做午餐,就是我们不知道的了。与其等他出其不意的来抓你,不如自己去把猎物送去。”
“小芝怎么会是军方的猎物呢?哥?不要骗我!”
“初霜,你哥给这混账军方的科研所打了几年工,他们的那点事情我可比你清楚多了。这个女孩根本不该存在,或者说不该过着平静的生活,她的新生就是为了打赢利国人的,明白吗?”
我的心弦忽然紧绷起来,被他的话语狠狠拨动了一下。
“血……血百合……?”
我试探着问了一下,不过他用左手的虎口撑着下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快要熄灭的烟搁在烟灰缸上,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我。
“哥,你说吧,我们保证不会给别人说。”
“初霜,希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情况叫做身不由己,”他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使劲摁了一下,双手交叉着贴在胸前,才缓缓说到,“我只是抱着想要保住这孩子的命,给我们的混蛋所长写了血百合计划,没想到,只是让她活在世界上更受罪罢了。”
初霜的脸色变得苍白,满脸震惊?
“是你提出的血百合计划?!天哪,我还买了那么多血百合的海报和模型……结果,我哥就是设计人?!”
“是我提出的,可现在也不在乎了。反正我已经辞职,现在只是帮别人写论文,改论文,也能养活我自己。我没必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什么血百合不血百合的,为什么要跟我扯上关系,就因为我想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吗?”
“哥……”
“没什么其他好说的,初霜,别问了。小刘,我还是那句话,送走她,以免夜长梦多。相信我,为了避免以后更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找你,最好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这太……”
“这是你们的事情,如果军方的人来找你们两个,别说你们两个找过我——我可不会承认的。”
“钱先生……”
“我没什么话要说的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两个可以先回去了,我帮你们叫车,是叫到地铁站还是直接叫到城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