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后来将锦弦暂时安置在了别处,又等那张诚买了府邸宅院,他自己又给了锦弦五百两银子准备了凤冠霞帔等一应物件作为陪嫁,择了吉日,将锦弦嫁了出去。这些等等种种暂且不表,只说这小日寻宝却空欢喜一场,最后什么也没找到。折返回去,天已经灰蒙蒙亮了。
小日回到月洞门穿戴好,刚进了竹林,就见到李信在那等着。
“你一直在这?”小日问道。
“是。”李信垂首回道。
“唉,看来我又累了你一晚。”小日自责,两人穿过了竹林,来到了园门前,李信开了门锁,一推门,对面却上了锁。
小日心道:“一定是这小玉一出去后又把门锁了……这下我可出不去了。”正想着,只听得对面开门声。
原来玉一也一直等在园门边上,小脸小手冻得冰凉通红。小日连忙脱下披风给玉一围上,用手给她暖着脸。
“傻孩子你怎么不回去呢?春寒夜里比冬天还冷呢!再冻坏了!”小日心疼道。
“我回去了,谁给爷守着门呢?”
小日还想再说什么,可又珍视玉一这天真执拗的小孩儿心性,怕说多了反而辜负玉一一片心意,也就不再赘絮。
小日和李信告别,回到鹇儿姑姑那,却见姑姑和鹬儿姐姐已经起来了。
她们俩人以为玉一送小日回了自己住处,没想到小日却是自己入了园子,吓得她们忙问小日去没去镜湖,得知小日没去才安下心来,“这刚好了点又半夜去园子做什么!园子里面有水有树的,这时节白天进园子还觉得阴冷,大半夜的去,再冻病了又该愁人了!最近这园子还是别去了,等过了小满阳气再盛些,请马爷爷来做做法再去吧。”
小日只得撒娇卖萌,姑姑姐姐着急去老太太那也就不再和小日多费口舌,只是嘱咐玉一送小日回自己院子,让锦纹好好照顾小日。
话不多说,玉一将小日送了回去,小日万般不舍,想就此就把玉一留在自己身边,但一转头看见锦纹那张不好惹的脸,便打消了念头,心想:“那琴弦二人都能被她整治成那样,玉一一个小孩子岂不要被她欺负死,还是跟着鹇儿姑姑好。”
锦纹谢过玉一,客气道:“劳烦姑娘了,替我问鹇儿姑姑好。”
小日没好气地说道:“你们知道我昨儿在鹇儿姑姑那?”
“知道,老太太那的人来报信了。”
“既然知道,为何不让人去接,又劳烦姑姑的人把我送回来?”
锦纹见小日语气不对,也不和他顶撞,笑着拿了一吊钱给了玉一,“多谢姑娘送我们爷回来。”玉一也不推辞,接了钱,说了句,“谢姐姐赏”便回去了。
锦纹锦瑟伺候了小日更衣,又一边忙命人烧热水,一边给小日摆了早饭,那边又嘱咐小丫鬟熬着汤药。小日刚用手揉了下头,锦纹就帮他揉头捏肩。
小日吃过饭喝完了汤药。小丫鬟们就在他屋中摆了浴盆,锦瑟伺候小日脱了外衣,便要出去。小日忙叫道:“你不伺候我洗澡?”
“我从来也没伺候过爷洗澡。”
“那是谁伺候?”
“爷忘了?自打锦弦锦琴每次伺候爷洗澡都要一两个时辰以后,锦纹就不允许再有人伺候爷洗澡了。爷就自己洗吧!”锦瑟说完就出了屋。
“一个个都是祖宗!”小日抱怨道。
“这才当了几天主子,干什么事就都要使唤人了?”钱钱讥讽小日道。
小日苦笑了一下回道:“我这真是也奇了怪了,来了这里,也不知怎么就觉得应该那样。要不说酒色钱财最能腐蚀人心呢!我这回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读读马列的书,省的自己变成了封建主义的奴仆走狗!”小日和钱钱正说笑着,锦纹进来了。
“也别洗的时间太久,主要发发寒气。泡一会儿就出来吧。歇一觉解解乏。”锦纹一边帮小日整理替换衣物,一边柔声说道。
说罢,锦纹帮小日散了头发,细心的帮他梳拢起来,锦纹先拿出来一支小巧玉棒,在小日头皮上来回按摩,又用细密的银梳子帮他捋发,每次扫到小日的头皮,他都无比舒畅。
小日心道:“这锦纹虽然厉害,但伺候我倒也真是用心。”锦纹把小日的头发编成数条小辫都缠绕盘在头顶,又给小日拿来衣服,站在他身后挡着自己的脸,等小日擦干净后,便帮他把衣服穿上。小日从浴盆出来后站在脚凳上,锦纹帮他擦干净了脚给他穿上了靸鞋,又扶着他上了床,帮他整了整枕头,待小日躺好后,又帮他盖上了被子,掖了被角,帮他把床帘放下。
小日看锦纹放床帘时,袖子滑落,露出粉白的半截小臂,便想起莺儿手臂上的还魂草紫菀,于是叫住了锦纹,拉住了锦纹的手,往上撩开她的衣袖,果见锦纹手臂上也有同样的图案。
“果然如此。”小日说完抬头看见锦纹却是已羞红了脸。她本来就白里透红,粉扑扑的脸上多了两抹红晕更显娇俏妩媚,一双含情目更是秋波涟涟惹人怜,一张朱红小嘴半张半和,欲语还休,惹人爱。
“她还真是一个大美人,我这几日怎么竟没注意到……”小日心道,他心里又突然有点意乱情迷,便拉锦纹坐下,柔声说道:“听锦瑟说我昏睡不醒那些日子,你尽心照顾我,辛苦受累了。”
锦纹柔声回道:“伺候爷本就是我的差事,何来辛苦受累一说。我只愿爷早些好了,便是我最大的造化了。”
小日又笑道:“咱们平时总在一处,我又大梦初醒,竟忽略了你,累美人受累本就不该。”
“爷!”锦纹忙抽了手,“爷又说这些不得体的话了。”锦纹抽了手却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羞答答的半低着头坐在床边。
小日见她这样更觉怜爱,心想:“锦纹平日里虽然厉害,但在这女人堆里,她若没点本事也立不住脚。那锦弦虽口口声声说锦纹恶,说她自己对我忠心,可是她刚一离开这,就有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去招惹她,看来她素日行事也未必就是无错。”
小日想着便随口说道:“我昨天见到了锦弦……”
“爷去了园子?”锦纹一下子站了起来,急道。
“放心,我没去镜湖。”小日笑呵呵地回道。
锦纹听小日如此说,神情稍微平静了些,又说道:“爷见了那小蹄子,又有何打算?”
“……她怎么招惹你了,说话如此不客气。”小日依然乐呵呵平静地说道。
没想到锦纹听小日这样说却急了,“她们做那些丑事与我何干?怎说她们招惹了我?!那两个下作的,我只恨自己没那本事,要不然就把她们赶出府去!”
小日见锦纹又恢复了往日厉害模样,心中刚生出来的那点怜爱便消失殆尽了,说道:“行了,我乏了,你出去吧。”
锦纹知道小日不高兴了,也不再说什么,让小丫鬟们进来抬了澡盆,负气出去了。
小日困极,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已经过了晌午。唤人进来,却是锦瑟进来给他端茶递水。
小日想那锦瑟虽然厉害到也是个良善之人,就又把见了锦弦和得知锦琴病了的事和锦瑟说了,当然他没说锦弦和张诚的事。小日本以为锦瑟会有些难过,却没想到,锦瑟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一副“她们活该,咎由自取的”神情。
“这俩人做了什么了,让你们这么不待见,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就算她们平日里行事有些不端,做事没你们周到,可毕竟你们都是伺候我的人,也是一起长起来的,怎么就这么漠不关心!”小日生气地说道。
锦瑟见小日这样也不恼也不辩驳,只是淡淡地说:“我是姑娘家有些话说不出口,只是我们晚上伺候爷的时候都是睡在这外间床上,爷是冷了热了,想喝水了,还是什么的,唤我们了,我们才进去。没事了我们马上就出来。可那俩人伺候爷时,被人撞见好几回了和爷睡在一张床上。天都大亮了也不伺候爷梳洗,往往都是爷先起了,出了外间,唤别的小丫鬟来伺候洗漱,还让轻声些别吵了她们。漫说她们俩人是伺候爷的下人,还轮不到别人伺候她们,就算是讨主子欢心,也没她们那个讨法!”
小日听锦瑟这么说就明白了,他也没了脾气,反而羞愧起来,心道:“难怪这纹瑟二人和我说话厉害些,原来是她二人清白,和我没那些个龌龊事……也不对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来几日,我什么便宜都没沾着啊!”小日又想起来锦弦那眼挂泪珠娇滴滴的样子……“唉,我是什么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
“不要脸!脑子里就知道想那些乱七八糟!”钱钱说道。
“男人都这样!到死那天都会想女人!”
“哼哼!现在都不遮掩了!”
“遮掩有用吗?我心里怎么想你不比谁都清楚。”小日没好气地回道。
小日急匆匆吃过晌午饭,也不好意思和锦纹锦瑟说话,唤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就去了老太太那。
到了老太太那得知老太太已经歇觉了,鹇儿姑姑和鹬儿也都歇着了。小日知她们昨日也是累极了,便不好再去打扰。小莺儿也不见踪影。小日正闷闷无聊,钱钱提醒他道:“你去前院转转吧。”
小日便让小丫鬟引路,退出了老太太的院子,直出了垂花门,走了数步,右手边便是他和二爷杍栩的书房。小日绕到书房正门,见有小厮倚着墙边正在打盹儿。
“嘿!”小日故意出声吓他。
那小厮吓得一激灵,睁了眼正要发火,见是小日,马上嬉皮笑脸道:“大爷万安。您怎么不在内宅多歇歇。”
“我再歇着,不抻你们这懒皮,你们就更懒了。”小日笑道。
“嘿嘿……今儿这日头晒着,难得暖和,小的就迷糊了一会儿,爷来了,小的就精神了。”
小日让小丫鬟们先回去,又笑着问:“我忘了你的名了,你叫什么?”
“小的墨竹。”
小日点点头,他刚进小院,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呼噜声。
小日皱眉问道:“这是谁?睡的够舒服的!
“回爷的话,里面是李信,李管事。”
“哦,那我不进去了,让他歇会儿吧。”
小日出了书房院子,由墨竹引着,从角门出来,见到一片开阔之地。右手边一排厢房,是来客歇脚住宿的地方。正中间一条大甬路,直接通向白府正堂,甬路左侧一大院子是白府老爷白善榕的书房,靠近正门处有一马厩。
小日溜达到中间大甬路的仪门边,便有守在角门的小厮过来问安,并告诉小日,老爷不在正堂,现正在书房。
小日本来不愿意见他这假爹,但是小厮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去白善榕的书房问安。
书房外院门口守着的人一见是小日,忙都问安,小日和他们闲话了几句,就进了白善榕书房的院子。只见影壁后面回廊贯穿至月洞门,回廊左右皆有厢房,出了月洞门,又有一假山活水的小景观,再往前走过了穿堂便就是内院了。
小日正要往前走,忽然穿堂两边的耳房里窜出来四条浑身乌黑的大狗,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小日吓得一哆嗦,叫道:“我的妈啊!”
“大爷莫惊!”耳房里出来管事的人马上勒住了狗脖子,骂道:“不长眼的畜生!”
小日心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比藏獒都大!”
四条大黑狗还是发出低吼声,管事的拿着棍子使劲抽着它们,“这是大爷,你们这蠢物!”
狗被抽疼了,一个个发出呜咽声,低头缩尾,不敢再造次。
管事的给狗拴上脖套,戴好嘴套,拉着牵绳说道:“这狗有日子没见着爷了,许是忘了爷身上的气味,再让它们闻闻,就记住了。”管事的引狗去闻小日,狗不停地嗅着小日,围着他转,刚要发出呜呜的低吼声,一瞅见管事手中的棍子又都低下头,继续仔细地嗅着小日,又时不时抬头看看小日,几只大狗看看嗅嗅,然后头一歪,竟发出好似疑惑的“嗯?”声。
小日看着这小马驹一样大小的狗竟也有这样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谁弄回来的狗?这么大,看不住再伤了人!”
“爷忘了?这是舅老爷从老君山带回来的灵犬。听闻这东西离不了老君山,下了山活不了个把月,没成想舅老爷带回来的这一窝小奶狗到咱府上活得到精神。这狗通人性的很,主人不下令,它们不伤人。平日里我们照看的也仔细,给它们放风都去朝天宫后面的野山上,爷放心伤不着人。”
小日心道:“主人不下令便不伤人?!你们不就是它们的主人吗……这以后谁要是得罪了你们,那可就惨了……”他又说道:“这还灵犬?它们都闻了我半天了……”
管事的也觉得奇怪,遂回道:“这狗今儿也是反常……这灵犬鼻子异常灵敏,平日里只要它们闻过的人便都能记住了。这也不知是怎么了……许是它们见爷时还是小奶狗,这几个月爷又神游太虚,身上多了一层仙气,它们这小畜生受不住,这才发了癫。”
小日心想:“这管事到会说话。”又笑道,“只要是狗,都能闻味认人吧……老太太屋里那小巴狗也能如此吧……”
“这可不一样,爷不知道,它们一直养在老爷书房这。从没见过内院的女眷们,可爷神游太虚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去朝天宫参拜,这狗看见了,老远的就俯首。哪怕就是老太太身边的鹇儿姑姑这狗见了都俯首摇尾巴。”管事的神情得意地说道。
“这是为何?”小日不解。
“这就是它们的灵处了,能闻出来谁和谁是一家人,谁是主人,那鹇儿姑姑时常和老太太在一起,它们也能闻出来。”
“这倒有点意思了……”小日笑道,不过心里却想,“这不过是一家人总在一起,又吃一样的东西,身上气味相近罢了。不过也常听人说这全身乌黑的狗却是有点灵气,它们这样嗅我,许是我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日想到此,便低头对那几条狗说道:“从今以后,你们就记住我是白杍栎,是这府中大爷,记住我这身上的气味,这府中再无旁的白杍栎。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趴下。”那几条狗好似听懂了小日的话,也不再嗅他,而是卧在了他的脚边。
小日找管事的要了喂它们的鹿肉干,解开它们的嘴套,喂了它们吃,四条大黑狗边吃边发出高兴的呼呼声。
“它们这算是认出爷来了。”管事的高兴地说道。
小日笑笑,轻抚着这几只狗头,给它们挠痒痒,四只大黑狗更高兴了,不住的摇尾巴。
这时从穿堂出来一人,说道:“老爷在书房听着外面像是大爷的声音,让我来看看,果然是大爷。大爷快去拜见老爷吧。”
小日抬头一看,那人却是李忠。
“李叔,那些日子有劳了。”小日说着便拱手作揖。
“爷,您这是干什么!”李忠还礼又忙把小日扶起来。
小日跟着李忠进了老爷的书房,他本以为老爷也会和太太一样,对他只是生疏客气,却没想到,白善榕那冷峻的脸上却展现出对他的几许怜爱,而白善榕在看向小日时,他那比鹰还锐利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柔情。
小日问了安,告了座,方坐在了下首位。
白善榕说道:“本以为你还要休养几日,今儿见你也是大好了。公中的事过几日你也要重拾起来,最近事多了些,我也是累心劳力的照应不过来。如今有你替我分担,我也能轻省些。你舅舅前些日子来信,他和杍栩在路上遇事被阻,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接应他们了,可这时日算来应是赶不上你成亲的日子了。”
本来老爷说话时,小日都没太认真听,只是时不时的应声一句,这忽然听到他要成亲,不免眼中一亮,遂问道:“我要成亲?和哪家小姐?我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