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脸的不愿意,但又想着多一个人自己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噘噘嘴小声的嘟囔句:“.....你多大啊?”
“二十五”。
伙计的嘴撅的更高了;“我叫谷洋,今年...十九了。”
粟予叮嘱茼影回去路上当心,便随谷洋去熟悉药材的位置和铺里的注意事宜,茼影背起竹篓出了药铺又回头看了一眼粟予一脸高兴的离开了。
换了银子,首先就是要给翼哥哥买酒,若翼酒瘾不大,都成习惯了,每天要小饮几杯,买了酒割了肉,茼影心满意足的往山上返。
阴沉的天气为这深秋又添了几丝寒,茼影紧了紧衣领想在落雨前赶回家中,簌簌的秋风时大时小,迎面吹来刮的人睁不开眼,茼影揉着眼睛,再睁眼时前面一个手拿酒壶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又揉了揉眼,这个背影有些熟悉,多少个夜里这个背影挥之不去,绝不会认错,她加大脚步跟了过去。
茼影盯上的背影是一名男子,身高五尺过半,不过肩的短发胡乱的束起来,一袭黑衣,肩宽腰细,身材很结实,茼影目不旁骛,忽略身边所有的人和物,眼中只有那个背影,背影转了弯,茼影也不看是什么地方也跟着拐了进去,穿过几条街,行人越来越少,背影在河道旁的小巷内突然不见了,茼影加快脚步左顾右盼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这条巷子前后都是宅院的围墙,尽头就是河道,即便腾跃到对面也不可能不见人影,茼影打量着四周,过了片刻还不见踪影,略显不甘的回了头,刚站稳身体一个人影出现在她面前,脆声道:“在找我啊?”
茼影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僵在原地,提着一口气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光看背影就觉的五官很挺拔,转过身不想却是如此的俊朗,额前的碎发垂过眉毛,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殷红的双唇抿成薄薄的一层唇线,颤着长长的睫毛看着茼影,茼影慢慢的呼吸,一时竟不知为什么要跟过来,枉她觉的眼前的人风姿神韵,怕是打死也想不到会是绝地凡!
看着眼前还有些紧张的小丫头,绝地凡故作严肃道:“偷偷摸摸跟着我做什么”?
茼影来回的搓着手,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我....我见过你。”
绝地凡勾起嘴角:“见过我的人太多,我可不记得你。”
茼影不自觉的握紧背带:“客栈里的两个人.....是你杀的对吧?”
绝地凡漫不经心慵懒的说道:“我杀过的人也太多,记不清你说的是哪次”?
茼影微微的向后退了一步,握背带的手更紧了一些,心中有些不安,期期艾艾道:“.....我.....我可能认错了.....要回去了。”
迈了两步被绝地凡伸手挡了下来:“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要回去啊,我也想知道我杀了你口中的谁?”
茼影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觉的这人周遭有股肃杀之气,心里有些慌仍是面露镇定的说:“杀人只是我的猜测,我还要谢谢你扶了我一把。”
绝地凡的目光颤了颤,从头到尾盯着茼影像在回忆什么,瞳孔猛然一怔,嘴角一弯:“你猜的不错,‘肆夜人间’的那两个的确是我所杀。”,
多少回都这么想但都是猜测,听到亲口承认脑中又出现身首异处,鲜血直流的场景,那样的速度,那样的手段,眼前的这个人显的更可怕了,茼影闪身想离开,绝地凡扣住她的肩膀,茼影扯着身子,口中喝道:“放开我。”
绝地凡目光凌厉,语气尖锐;“小丫头,派你这么个人来送死,我倒是有点心疼你了。”
茼影出掌,推开绝地凡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臂,狭窄的小巷,绝地凡反手扼住她的喉咙将其摁在墙上,身后的竹篓在强大的压迫下已是变形,茼影甚至能听到酒瓶摩擦墙壁的声音,她反抗不了,只能仰着脖子死死的盯着绝地凡。
绝地凡时紧时松的操控着指尖的力道,像只猫捉住了老鼠又不急着吃掉,反正也逃不了逗一逗再说:“想杀我的人太多,你这样的还真不够资格。”
茼影微微挣扎,从喉间挤出一道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我没有要...杀你。”
绝地凡死死的收紧双指,茼影只觉的喘不上气来,脑蛋懵懵的,身体向后用力‘砰’的一声响,酒坛被挤压的粉碎,酒香迅速充斥着二人,淅淅沥沥的美酒顺着墙沿流到绝地凡脚边,茼影粗重的喘着气,口中呻吟道:“....痛....好痛....你松手。”
绝地凡用力将她甩在地上,茼影痛苦的抽动着嘴角,伸手摸向后背,酒坛的碎片插在她的后腰,已沁在身体里鲜红一片,看着掌心的血,茼影难受极了,瞪着湿润的双眼直直的看向绝地凡,那眼神不是憎恨,不是哀求而是一种委屈,绝地凡愣了一下,她吸着鼻子站起来,用染了哭腔的声音说道:“我根本没有要杀你,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是你自己坏事做多了看谁都像来寻仇的”。
茼影理直气壮,活脱一个在吵架中占了理的一方,毫无顾忌的数落着对方的不是,绝地凡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前半句是真是假他不知,可后半句她可说对了,在绝地凡看来不认识的人靠近自己,不是来寻仇的就是来伸张正义的,茼影这样,寻仇吧缺乏脑子,伸张正义吧又差的太远,看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绝地凡好奇;“不认识跟着我干嘛?”
茼影单手撑着后腰沉声道:“我就猜是你杀了那两个人想看看你张什么样子。”
谎言的假破洞百出,让人听了都是些好听的场面话,可这些话再好听也走不进人的心里,茼影简单直白的理由,却让绝地凡紧绷的神经莫名的舒缓了下来,说不上理由的笑了一下:“那我的样子和你想的一样吗?”
茼影一身狼狈,衣服也被酒打湿了,没什么心情在这儿和他耗着,取下背上变成竹片的竹篓,一脸可惜的看着满地狼藉,缓了口气准备离开,后背的衣服看不出破损却有一块重重的深色,茼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出着巷子,绝地凡脑中想的却是;这里离最近的医馆起码也要一刻钟,脑中一热不自觉的张口:“喂。”
茼影手扶着墙,倒也听话扭头回了句:“干嘛?”
“你这样走过去怕是血都要流干了”边说边走近茼影。
茼影目光慢慢变的锋利,话没出口可这吃人的眼神分明就是;谁害的。
绝地凡眉峰一挑:“转过去。”
茼影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愣愣的看着绝地凡,绝地凡抬手一带将茼影面朝墙按了过去,撕开些碎片周围的衣服,这碎片插的极深,已经完全嵌在了身体里,感觉茼影在挣扎,绝地凡提醒道:“你忍着别乱动我替你拔出来。”
茼影浑身僵硬,双手撑着墙面,绝地凡一手撑着伤口一手捏着碎片,没有给茼影任何的准备时间,‘唰’的一下将碎片拔了出来,茼影吃疼,紧紧的咬着自己的手背,碎片不大绝地凡随手扔在了地上,茼影微微扭动着脑蛋看了一眼,感觉伤口凉凉的绝地凡给她涂了一些止血和消肿的药膏,茼影抿着嘴偷偷的看着绝地凡,想谢又不想谢,不谢又想说些什么,提着一口气抬起眼又默默的垂了回去,来回几次,又抬眼一下对上绝地凡的目光,一个激灵磕巴道:“....你伤了我.....救我是应该的......我....我不会谢你,算是扯平了.....”
单纯的人绝地凡见的不多,能愿意说上话的就更少了,绝地凡盯着她不紧不慢的解下自己的腰带,茼影一慌,在墙和绝地凡之间她无处可逃,推着他的身体惊恐道:“你干什么,我叫.....人了啊。”
绝地凡邪魅一笑,揽住茼影的腰,将腰带系在她的身上,正好遮住破裂的衣服和刚刚止住血的伤口。
茼影感受着绝地凡轻柔的动作,腰带系好后,她的头却再不好意思抬起来。
只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扯平?现在可是你欠了我,小丫头,我今日有事,日后再来找你答谢”,抬头时却只闻声不见人,茼影深深看了眼身上的腰带,几步回头几步仰头的走出了小巷。
一辆漂亮的马车一大早停在‘威远镖局’的门口,程诺两个包袱交叉挂在胸前,手里还拿着一把剑,子然和石山合力正将一个大箱子抬放在马车上,箱子看着不大倒还挺有分量,董都梁在门口叮嘱了几句便让几人上路了,石山驾着马车,只到马车动了,楚子然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要出城了。
程诺手抚下巴端详着眼前的箱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这么沉?”
子然也默默的看着猜测道:“珠宝吧?”
程诺蹲下身敲了敲箱子:“一箱珠宝?这么多?送到寺庙干嘛?”
子然不想想,索性道:“你管那么多呢,送到就好了。”
程诺探头望了望前面看不到石山,小声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打开看看吧”?
子然急的伸手喝道:“你别找事了,本来就不清楚运镖的规矩,只要送到就行了。”
“哪有运镖的不知道运的是什么东西呢”程诺扫视着木箱,手扶箱顶;“你看,居然没上锁,这不是天意吗。”说着便取下挂在箱上的锁,子然心再急也赶不上她的速度,话还没出口箱子已被打开了,堆成小山状的白银白晃晃的出现在二人眼前。
“哇,这么多银子”程诺的眼都瞪直了。
子然也想不到他们运的真的是一箱白银,程诺眉头紧皱:“这是什么东西,一封信”,子然一把夺过来;“你太没规矩了,私自打开箱子就是不对了还要拆开这封信啊?”
知道运的什么东西程诺就没那么好奇了,伸手道:“拿来啊,放进去,谁说我要看了。”
子然起身将信放进去重重的合上盖子才安心的坐了回去。
程诺白了他一眼,二人沉默了片刻,程诺盯着木箱感觉哪里怪怪的,敛起双眉不解道:“镖局运的都是别人所托之物,这么大一箱银子为什么不换成银票在当地兑现呢?”
“银票兑现要是同一家钱庄才行,或许当地没有指定的钱庄”子然道。
“那也不对啊”程诺道:“这趟镖董镖主早知道要走,为什么要遣走所有镖师而招了我们三个新人来保呢?不怕我们监守自盗?”
子然看着箱子脑中却是满脑白银:“.....莫不是镖局做一些走私违法的事?”
程诺立马站了起来,喊道:“他想嫁祸我们,不,我要回去。”
石山拉紧缰绳,一声长啸马车停了下来,他掀起布帘一副匪夷所思的看着二人;“长不长脑子,你俩这一通想像倒生出个违法乱纪的罪名,真要走私会找你们俩个什么也不懂的?”
程诺苦笑:“......你都听到了。”
石山无奈:“这里面装的什么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只需要将它安全送达,我不奇怪这是一箱银子,倒是好奇董都梁为什么要用你们两个,明知什么也不会。”
石山的马车没走一会儿,顾远之便驾了另一辆停在镖局门口,董都梁早就把需要带的东西放在门口,扶着朗克生坐在车上,董都梁深深的看了眼身后的宅院重重的封上了门,由顾远之驾着车,几人从另一条路出了城。
朗克生明知要走,但还不忘提醒自己的断臂之仇:“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您甘心吗?”
董都梁一声长叹:“甘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朗克生弱弱的试探:“连您也怕....绝地凡?”
董都梁扫了他一眼:“任何你敌不过的对手都是可怕的,逃避不是懦弱,硬拼可不伟大。”
“那还不如不遣散那些镖师”,朗克生道:“有了他们我们对抗绝地凡不是更有把握?”
董都梁撅了他一眼,语重心长说:“克生,你想报断臂之仇师父能理解,即便他们都留下,合我们所有人之力也不是绝地凡的对手,看到‘西川虎豹’的下场你还不清醒吗?何苦连累别人性命。”
朗克生怔怔看着师父,冷笑几声:“连累,师父你说我连累你们,那我这断臂呢又是谁连累的呢?”朗克生吐出多日来心中的不快:“若不是师父你觊觎山庄的珍宝,我又怎会落一个不死不活的下场”,朗克生情绪激动,空荡轻浮的衣袖随着激昂的身体来回摆动。
董都梁叹息着,他为人精明帷幄,运营镖局二十年也算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却为了一时的贪念盲目的得罪了‘天绝山庄’,‘天绝山庄’做尽天下交易,交易的筹码层出不穷,累计的财富也翘首可数,觊觎的人是不少敢当面挑衅的寥寥无几,董都梁心里清楚这次的失败无疑是将他和身边所有人至于悬崖边上,要么自己自跳下去,要么等着被人推下去,他已无路可退。
“是师父连累了你”,董都梁郑重其事:“你丢了双臂总比丢了命强,我们离开暂时躲避一阵,等有了足够的力量再回来不迟。”
失了双臂对朗克生来说生不如死,自己等同废人,连吃饭饮水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满腔的怨恨,对于师父这种出逃的作为在他的理解也是怕死,不想为自己报仇罢了,他豁开一切,毫无畏惧的尽数这些年对董都梁所有的不满,董都梁见好说无果,凝眉聚目压着嗓音道:“我纵是对不起你,也尽力的在护着你,断臂是接不回去了,你想恨我那就恨吧,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想砍去我的手臂,那时候我也无怨言,现在想死想活你自己选,想活着就好好坐着,想死随时可以下车。”
董都梁的话虽不近人情,但也是他们当前真实的情况,即便再生不如死,朗克生还是没有勇气面对真正的死亡。
马车出了城行驶在荒芜的小道上,路边庄田无数,野鹤成群,急速飞驰的马车在一阵长啸嘶吼中停了下来,董都梁才闭起不久的双目缓缓睁了开来,朝顾远之一吼;“怎么回事?”
顾远之紧紧的拽着缰绳,半天没有回应,董都梁等不到回应掀起车帘却是和顾远之一样的表情,惊愕、恐惧,前方不远的身影潇潇而立,明明只有五尺半的身高,在董都梁眼里却是屹立在天地间的屏障,高的难以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