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侥幸永远逃不过心里的预期,与其说是怕什么来什么,不如说是该来的总会来,绝地凡抱臂而立,嘴里肆意叼着一根野草,对上董都梁的目光惬意的说道;“董镖主这是去哪儿啊?”
董都梁早有防备,眉峰一紧:“二庄主不是明知故问吗。”
绝地凡故作意外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要逃命啊,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董镖主走的这么急怕是做了不小的亏心事吧?”
熟悉的阴阳怪气飘到朗克生耳里,他紧咬着牙浑身颤抖。
董都梁不紧不慢道:“二庄主追到这里,怕感兴趣的不是我做了什么吧?”
绝地凡摇摇手指:“不是不感兴趣,是非常感兴趣,董镖主打的一手好算盘,我得请教一二防着以后有人要害我。”
绝地凡八面玲珑,雷厉风行,他出手的事不会有任何差池,董都梁很清楚他此行的目的,下了马车与其对立而站严肃道:“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
绝地凡收起了带些痞气的笑,语气凌厉:“董镖主说错了吧,我还想请你放过我呢”?
董都梁紧攥双拳,面对绝地凡的冷嘲热讽他都无力还击,重重的说了一句:“看来你不打算放过我们。”
“董都梁”,绝地凡吐出口中的野草扬声道:“我杀人无数不是我想杀,是有人想我杀,寻仇报冤的人太多,来找我我绝不躲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天经地义,杀的了我是我该,杀不了我是本事不够,‘天绝山庄’做交易,随了你们的愿还要背属于你们的债?还有你这种不讲道义蛇吞象的人,我的命去找谁放过?还是说求放过就真的不用死?杀薛文薛武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交易,你却倒戈相向撺掇他人灭我山庄,你起了这样的胆就要做好丢了命的心,能打的过我,你的命还是你的,打不过我,你的命就是赔给我的。”
董都梁无言以对,他早知是这样的结果,看着绝地凡恳请道:“我的命你拿去但能不能放过他们?”
绝地凡寒光一凌冷冷道:“不行,你的命是活该,他们的命是代价!”
任何的哀求在能力不足前都显的格外苍白,董都梁不是恶人,他能不连累他人遣散镖师,能带着徒弟毅然离去,心中还是有正义的,他不是怕死,怕的是他的死也救不了其他人,他用自己仅有的能力拖住绝地凡为两个徒弟争取一线生机,折断了双脚也没有喊出半声,顾远之想下来帮忙,却被董都梁拼命的叫着快走,一口口鲜血吐在地上,朗克生心中竟生出一种平衡,他冷冷的笑着没有半丝恐惧。
飞驰的骏马在田间绝命的奔走,在一下下的抽打下跑出了最快的速度,瘫软在地的董都梁筋骨尽断,徜若迷离间看了一眼远方,这山,这路,自己怕是再没有机会走了.....绝地凡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伏在他耳边说:“不留后顾之忧的办法便是赶尽杀绝,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吧!”
董都梁死命的拽住绝地凡的衣角,那红透的双手仍不认命的在挣扎,他瞪大双眼用仅剩的一丝气恳求道;“......求你.......不要.......”
绝地凡信然迈步,那坚挺的右手倏然摔在了地上,天,还是那么阴沉,秋风,还是那么冷,一切都没有变,一切又都合理的在改变,溯本追宗,谁对谁错的争论时时有人在辩,这世间多的是是非辨不出的是对错,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问痛不在你怎知了,你说花开正茂谁的过,我问花落又是谁的错........
平凡的田间小路,日复一日的迎接着朝夕更替,它也许万年不变,也可能瞬息万变,今天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三具尸体。
石山驾车的技术很好对路形也算熟悉,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行驶了百公里,程诺吃了一些栗子糕,吃饱了就想睡躺在凳子上闭起了眼,楚子然对于出城这件事很新奇,全程都趴在窗口看车外的景致,出了城便是成片的荒野和田地,偶尔能看到一条小河也是快干涸的,子然心想这样的路还要走多久,该不会晚上要留宿这样的地方吧,他快速的摇摇头,突然觉的漂泊的人是自由,但心肯定是不安的,没有安身之所,没有安心平静,一丝惆怅浮在心头,想着无家可归的人该是多么悲凉。
程诺一个小小的翻身感觉车子颠了一下,她没在意继续香香的睡着,没一会又是一声‘咕咚’,程诺下意识将手死死的按住凳子的边缘,起身看一下外边,一马平川的小道又不坑坑洼洼,自己怎么听到一声车子撞到石头上的声音,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蛋,自嘲道;是没睡醒啊还是睡迷糊了,索性伸个懒腰让自己清醒些,等出了这树林自己换石山进来,又是一个‘咕咚’声,程诺这次明显的觉的不是车外是从车里发出的,她巡视着四周没什么东西掉下来啊,不自觉的将目光停在马车中央的木箱上,目不转睛,果然是这木箱在动,她矢口喊道:“楚子然”。
程诺慌张的样子,楚子然忙问:“怎么了你?”
程诺指着木箱满脸不信道:“它刚刚在动。”
子然先是诧异也死死的盯着木箱,看了一会儿,纹丝不动,子然松口气:“睡迷糊了吧你,它怎么可能会动......”没等他数落完,箱子晃了一下,程诺张大嘴忙叫道:“你看。”
子然下意识戒备,二人相互看着,可这里面是银子啊,怎么会动呢?子然壮着胆重新打开箱子,满满登登的银子啊,程诺觉的有古怪,取出一块布将上面的银子挪了下来,果然这箱子是有暗隔的,程诺卸下银子下的木板,随即感觉一股向上的力量,便传来一个声音:“憋死我了,谁把我......”
程诺子然傻了眼难以置信,这箱子中居然装着董飞飞!
董飞飞一见楚子然满脸欣喜起身便朝他那边扑去,不料‘咚’的一声撞上了车顶,楚子然将她扶出来,一脸迷茫。三人面对面坐着,程诺搞不清这丫头是要运送的镖物还是她自己藏到里面的,犀利的问道:“你没事躲箱子里干嘛?”
董飞飞在箱子里憋了好久,抖了抖自己的腿没好气的回应;“我才没有躲进去,我还要问你们是谁把我装进去的?”
程诺一脸不信,子然温和的问道:“真的不是你自己躲进去的?”
一看到子然董飞飞的态度乖顺了好多,轻轻的摇着头,回想着什么说道:“今天一大早爹来到我房间和我说着话,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醒来就在这箱子里,难道是爹?”董飞飞惶恐道。
“你爹把你装进这箱子干嘛,运到寺庙啊?”程诺打趣道。
董飞飞转脸看向子然:“漂亮哥哥你们要运东西到什么地方?”
子然说:“乌镇石佛寺。”
飞飞口中重复着子然的话,再问道:“还有其他东西吗?”
子然看向地上的一堆银子,飞飞顺着子然的目光在银子下方看到了一封信,她慌乱的抽出来,想都不想便撕开了,没一会飞飞丢了手中的纸冲外边喊道:“停下来我要回去”,冲到石山身边强行将马拉停。
大家都一头雾水,程诺捡起地上的信,信中写到:飞飞,无论你在什么时候看到这封信都不要回来,走的越远越好,爹犯的错得罪了‘天绝山庄’他们不会放过我,可我最怕的就是会连累你们,尤其是你,爹为你准备了足够的银子,你到乌镇‘云风镖局’去找方云青,他与我是同门会好好照顾你的,原谅爹,爹对不起你,他们三个也是正直的人我无意利用,若你寻得机会就自行上路,若爹幸运半个月我们便可在乌镇相见,若爹不幸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永远不要再回京城,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程诺觉的很沉重这分明是一封诀别信,她才明白为什么董都梁要遣走所有镖师,为什么要招收他们三个,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原来这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程诺又生出一点酸楚,原本还想利用董都梁,现在倒是先被他利用了,她苦笑两声眼睁睁的看着董飞飞这个小丫头硬生生的强过石山手里的缰绳,她冲出去按住她的手,厉声道:“你回去能有什么用,想见你爹就用最快的速度到乌镇。”
子然石山也先后的看了那封信,明白他们真正要押护的东西是董飞飞,子然觉的一切变的太快,他就是觉的是送个东西从没想的这么复杂。
石山提醒道:“赶紧走吧,若你爹真的遭遇不幸‘天绝山庄’的人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程诺示意楚子然将飞飞拉进车里,石山驾起了车几人又重新开始赶路,董飞飞再怎么聪明老成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想到爹爹可能会死不禁的抽搐问道:“我爹不会有事的对吗?”
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尤其对手还是‘天绝山庄’,楚子然安慰着飞飞:“你爹费尽心思将你送出来,肯定也有保护自己的方法,你不要想太多,等到了乌镇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真的吗?”董飞飞有些欣慰的问道。
楚子然点头:“你爹一定也希望能再见到你,所以一定有办法的。”
董飞飞一下扑到楚子然怀里像是重新找到了依靠紧紧的抱着不撒手,子然从没和异性这么亲密过,微微的勾起嘴角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几人马不停蹄在天黑前到达了‘帆云驿站’,董飞飞沉重的心情也影响着子然他们,大家都没心情吃饭,各自的回了房,为了能纾解董飞飞的担忧,程诺主动提出和她一个房间,董飞飞一进屋就一脸呆滞的坐在桌边,忧心忡忡的样子倒是惹人几分怜爱,程诺为她倒杯水鼓励道:“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你也要好好活着,你爹费尽心思可不想你一蹶不振。”
董飞飞一脸的不知所措紧张道:“如果没了我爹我要怎么生活?”
“一切水到渠成”程诺也不想说好听的骗她,好让她有些心里准备决然道:“我不知你爹怎么得罪了‘天绝山庄’,可得罪了他们能活下来就要看自身本事,你爹也是想到了自己活不了才悄悄的策划了这一切,你要做的就是养好精神拼命的活下去。”
董飞飞立马红了眼眶,强忍着眼泪哽咽道:“那他们.....找到我也会杀了我吗?”
程诺也不知道安抚道:“死只是最坏和最后的选择,你现在活的好好的还有更多选择,能活下去为什么不呢?所以飞飞,坚强一点,失去了你爹你会很痛但只有自己变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才能有朝一日为你爹报仇,而不是一味的不甘心觉的自己有多么不幸,那样只会辜负了你爹得了敌人的意。”
飞飞听的感同身受,内心的触动让她感觉这番话不是在安慰自己倒像程诺说给自己听的,失去亲人是种什么痛?那种痛又有多深?这种形容不出的感觉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程诺看着眼前的飞飞,心里暗自道;起码你不是亲眼所见可以靠着幻想继续生活。
董飞飞伤心了一会,怯弱的问道:“你们还愿意送我到乌镇吗?”
程诺不是没想过和‘威远镖局’走的太近会招惹一些麻烦,可她有自己的盘算互帮互助和互相利用本就不冲突,她微微一笑:“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何况还拿了你爹的银子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会送你到乌镇的。”
董飞飞安了心,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她还没想清楚但眼下她绝不想一个人面对,程诺伸手;“把你爹的那封信拿出来烧掉。”
董飞飞捂紧领口像护着绝世珍宝般:“这是爹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我想留下”。
程诺摇头:“不知道‘天绝山庄’的人会什么时候追来,若我们还没到乌镇他们就追了上来,发现了这封信不是连累‘风云镖局’的人,若你能安全的到达乌镇这封信也毫无意义了。”
董飞飞慢慢的将信封掏出来看了好久,缓缓的掏出里面的信递给程诺,程诺毫不犹豫的将信送到烛火上,一阵火红,信瞬间化成了灰烬,董飞飞盯着信封上的四个大字‘威远镖局’愣愣的出神,程诺果断的想从她手中抢过信封,董飞飞一双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什么内容也没有了我能留着这个信封吗?”
二人捏着信封相互的对视着,程诺的手指慢慢的松开,在松开的刹那程诺第一感觉就是这信封比一般的要厚些,下意识的觉的信封里还有其他东西,随口道:“你看一下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
董飞飞将信封口朝下用力的抖了抖什么也没掉出来,又将信封反过来朝里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可董飞飞却发现这信封里好像画着什么东西,她将信封口完全撑开凑到眼前:“这是什么东西啊?”将信封反过来调过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程诺取出匕首将信封平面划开,里面的图案像是地图,河水,小桥,石门......程诺越看越觉的这地方有些熟悉,她努力的回想脑中一闪,脱口道:“天绝山庄,这是‘天绝山庄’的地图。”程诺仔细的看着,想不到‘天绝山庄’这么大,自己上回到的也只是山门而已,她是搞不懂董都梁的用意,留下这地图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董飞飞只是听过‘天绝山庄’自己从没去过,可是爹如此巧妙的留给自己定是有什么打算?程诺看着地图哂笑着,想不到董都梁是这般的城府之心,心思缜密,一石二鸟。她隐隐的觉的这地图日后必有用,叮嘱董飞飞放好二人便熄灯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