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影深深的点着头:“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一辈子都和翼哥哥他们生活在一起,我要尽早的像你一样独立,让他放心”。
粟予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茼影一机灵,猛的坐直身体:“你刚刚叫什么,叫翼大哥,你不讨厌翼哥哥了?”
“本来就不讨厌他”,粟予道:“不理他的这么多年,不是讨厌是埋怨,怨他什么事都不和我讲,怨他从来不过问我的感受,总想做的更好,让他能眼里有我,可他每次见了我总觉的欠了我一样,对我一句话也没有,十二岁的那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的他是那么高大,那么温柔,对姑娘又那么长情,总是说的少做的多,倒引的我偷偷崇拜了好久。”
看着粟予陷入沉思的神情,茼影打趣道:“你不是崇拜翼哥哥,你是喜欢他吧?”
“让你胡说”,粟予重重的在她脑蛋上拍了一下;“姑娘和翼大哥是夫妻,夫妻你懂吗?我是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翼大哥说我性子强,但谁又不想被呵护呢?”
茼影揉着脑蛋:“翼哥哥不是说了吗,会让你嫁个好人家的。”
粟予简直哭笑不得,她无奈的笑着:“嫁,你当买白菜呢,说嫁就嫁,你可知道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你又心甘情愿的人有多难吗?”
茼影当然不知,她长这么大真正接触过的男性就只有若翼,说来也二十岁的年纪了,让她对这个花花世界有太多憧憬,可她从未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但喜欢上一个人究竟又是何种滋味呢?
风卷落叶穿梭院中,被风吹过的药草叶背朝上,只有那盆藿香仍挺拔坚韧,在寒风中挣扎向上。茼影挪起药盆搬向屋中,粟予已经说了好多遍没事,可她还是心疼非要搬回屋里才能心安,粟予也懒得再理,看着她一趟趟的在药盆和房间里折返,自己愣是半点没搭手,茼影抱着最后一盆在怀里,冷不丁对粟予说;“栗姐姐你医术那么好,要不要到‘妙春堂’当个医师,它那边好像缺人手,上次我去送药掌柜的还因为人手不足急的不得了。”
粟予思恃着;以后也不用在外寻人打探,为了生活有一个稳定的收入也不错,况且行医也是自己最拿手的,询问道:“你确定那边缺人手?”
茼影眨巴眨巴双眼:“要不过几天我们一块去问一下”?
粟予随口丢了句:“也行。”
顾远之对子然和程诺一顿数落,二人低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上认着错心里不服气着呢,董飞飞这会像转了性一般,拉过顾远之的手臂求情道:“二师兄你别怪他们了,我已经教训过了,他们下次不会再犯了,对吧”?说完冲二人笑眯眯的问道。
程诺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厌恶的撇着嘴心想这小丫头又憋着什么坏呢?
董飞飞轻盈盈的来到董都梁身边,撒娇的说道:“爹爹,我能从这三人中挑一个陪我练武吗?”
董都梁在外人面前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可面对董飞飞满眼温柔,连说话声都小了不少,怜爱的说道:“当然可以,不过爹爹有话对他们说,你先让二师兄陪你。”
董飞飞乖顺的点着头,朝门口走去,走近楚子然时,悄悄的说道:“漂亮哥哥我在外面等你。”
一时间,屋里的人全看向楚子然,他颇感难为情,头垂的更低了。
董都梁等三人坐下后,再次开口;“两天后我要你们押一趟镖去往江南乌镇的石佛寺。”
程诺神色兴奋:“是什么东西?”
董都梁脸色阴沉:“这个你们没必要知道,只要按时送达就行。”
石山问了一句:“是要水运还是路运?”
董都梁看了他一眼,程诺和子然两个青瓜蛋子,对押镖根本一点不懂,也问不出有含金量的问题,倒是石山终日不语但每次张口总能问到点上,可董都梁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们可不会知道,董都梁面不改色,沉稳道:“陆运,不出意外,十天便可到。”
“那我们这趟的保金是多少呢”石山问。
子然和程诺认真的听着,像听着自己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故事一样。
董都梁说道:“每人十五两,先付一半送达再付另一半。”
程诺心里大大的‘哇’了一声,十五两,没想到做镖师这么赚钱。
见没人再问,董都梁道:“你们准备一下,后天一早直接出发。”
出了门程诺便开始计划这十五两该怎么花,可楚子然有些担忧,闷闷不乐的走在前头,程诺追上他;“你怎么了,有银子赚还不开心。”转念一想,也是,十五两对楚子然来说还不够他一顿饭钱呢。
楚子然烦苦道:“十天啊,这一来一回就得大半个月。”
“这有什么”程诺宽慰道:“去的时候慢回来的时候就会很快,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吗,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反倒烦恼起来?”
子然也觉的自己很矛盾,之前想去是没机会去,如今能去又不敢去,一旁的石山突然问道:“你们从来没押过镖到这镖局来做什么?”
程诺反应快,一脸谄媚样对石山说道:“石山兄弟一看就是经验老到,这一路上还要麻烦你照顾了。”
石山一脸横肉,没表情时一脸凶神恶煞,有了表情更加瘆人可怖,他不紧不慢道:“我拿了银子会对镖负责,对你们可没有义务。”
被刚刚认识的人这么直接的划清界限,心里虽有些不舒服但也是合情合理,程诺赔着笑脸:“明白,明白,互帮互助,我们尽量不给石兄弟你添麻烦,不过,还得请教一下你,这准备是要准备些什么呢?”
程诺问的认真,听的人却耷拉着眉毛,像看一个打也打不得,骂也无从下口的小孩般,眼神里尽是无奈,从二人中间挤过冷冷的丢了句;“干粮、衣服和防身的兵器。”
董飞飞很是喜欢楚子然,老远瞧见了便扯着嗓子叫道:“漂亮哥哥”。子然独子一个,长这么大也没有什么人时时刻刻的缠着自己,每次听到董飞飞铜铃般的嗓音,子然总会不自觉的扬起笑脸看向她。
“大小姐.....练武辛苦了”子然有些僵硬的说道。
董飞飞摇着头,嘴里娇嗔的‘嗯’了一声:“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飞飞吧”,说完瞪着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子然。
子然呆呆的站着,也不知道要对飞飞说些什么,二人四目相对,董飞飞眨下眼子然也跟着眨着眼,董飞飞故意又眨了几下,一旁的程诺将子然往边上一推,自己正对着董飞飞,董飞飞本来一脸嬉笑瞬间变的满目不悦。
“大小姐练武辛苦了赶紧休息去吧,我们呢还得熟悉一下环境,免的再走错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程诺话带调侃,脸上堆满假笑的看着董飞飞。
董飞飞眼中一亮:“我可以带你们熟悉。”
“不用了,不敢麻烦”程诺捏着嗓子回应。
董飞飞鼓着腮帮,玲珑的脸蛋上一副理论的样子:“谁说要带你,我只带漂亮哥哥。”
程诺‘嘁’了一声,学着孩童的嗓音:“漂亮哥哥,漂亮哥哥,你的漂亮哥哥要去准备了。”
董飞飞眉头一拧;“你们要押镖上路了?”
程诺双眉一挑:“问你爹去”,大步朝门外走去。
隔了一天茼影和粟予来到‘妙春堂’,‘妙春堂’是‘南桥街’最大的药房,药房老板王掌柜曾师承宫中御医薛悯,医术和口碑在城中都是出了名的,因此‘妙春堂’每日看诊拿药的人往来不断,药铺忙的不可开交。
药铺有五间屋那么大,满屋弥漫着中药的味道,看诊和抓药的地方用漏花窗作为屏障隔了开来,进门处是抓药的柜台,右边则是看诊的地方,整个药铺古色古香,还带些宫廷的贵气。
粟予他们进来时屋里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王掌柜一边看诊一边写方子,还得时不时提醒伙计别抓错了药,忙的焦头烂额,程诺卸下背上的竹篓,依在门口静静的等着,粟予观察着铺里的伙计,动作是够熟练可长期的忙碌让他有些不满,脸上一副别人欠了他二两银子的表情,让人看了不舒服。
‘咳咳咳’几声咳嗽引起了粟予的注意,老人家孱弱病恹,虚弱的厉害,手里的药方在虚脱间落到了粟予脚下,粟予弯腰拾起大眼看了一下是治肺虚久咳的方子,方子是好方子,可这副药下来至少要二两银子,老人家粗布素衣,身边连个陪同的人也没有想来这方子是吃不起的。粟予将方子还回去毕恭毕敬道:“婆婆我扶您过去吧”。
前面抓药的人很快,到了婆婆伙计把手一伸:“方子。”
婆婆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伙计看后熟练的摆出六张草皮纸在柜台上,刚抽出身后的一个药格粟予阻止道:“麻烦将药方上的一两鹿角改成三钱熟地黄。”
伙计重新看了一眼药方,自己手里拿的没错,没好气的说道:“按方抓药,要改方子另行排队。”
粟予语气比伙计还生硬:“不需另行排队,我怎么说你怎么抓就成。”
伙计不乐意了,把药匣往台面上一放:“你谁啊,你抓药还是我抓药,听你的还是听医师的啊,看病右边,抓药排队。”
粟予也不急,勾了勾嘴角:“想不到这么大的药房也可以赊账。”
伙计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粟予看了又看,粟予牵强一笑:“看来是不能赊账了,婆婆体虚可没多少银子吃这方子的药,你既不肯赊账又不肯改药方”,粟予顿了一下,抬眼瞄了一眼屋顶的长匾‘丹心厚载’,继续道:“你有医者心和厚德仁吗?”
伙计被说的无从还嘴,这方子最贵的便是那鹿角,再加上人参总共需二两三钱再看看眼前体弱苍白的婆婆,伙计强压着火气,生冷道;“怎么改?”
粟予回眸一笑;“人参一钱,熟地黄三钱,巴戟天一钱,补骨脂二钱,另加薄荷三钱”。
都是常见的药材,伙计咧嘴一笑:“药我可以给你抓.......”
他话还未落,粟予毅然道:“出了事我负责。”
伙计等的就是这句话,一脸事不关己的轻松,打包好药递给婆婆锐声道:“七钱。”
粟予从腰间掏出银子重重的拍在桌上,扶着婆婆来到了门口,婆婆艰难的从袖口处掏出银子塞给粟予,粟予拒收温和道:“这药送给婆婆了,婆婆你大可放心吃这是调理虚弱,足膝萎软的良药,你的咳嗽也是肺虚所致,不出三服咳嗽自当痊愈。”
婆婆脸上露出一丝苦容,紧紧的握住粟予的手,粟予微微摇头:“婆婆不用客气,您家在哪里,要不要送你过去?”
婆婆忙摆手,拿手指了指外边,粟予愕然;原来这婆婆不会说话啊,内心的怜悯又重了一层,可她实在猜不出这婆婆向外指的是什么?疑惑间王掌柜路过解释道:“这哑婆婆的儿子就在不远处摆摊,几步路就到了。”
粟予点头冲婆婆挥了挥手。
粟予二人等了整整一个时辰,铺里的生意才闲了下来,伙计早已累的四仰八叉的摊在椅子上,王掌柜为人和善,一脸慈祥的走近二人:“丫头久等了,今天又带了什么草药过来啊?”
茼影把竹篓搬到掌柜面前;“是一些百部,已经烫过了,晾干就可以了。”
掌柜抓起一把,果然都是已经没了白心的,满意的点着头:“丫头对药性还是挺了解的”。
粟予摆手:“我不太懂,这些是栗姐姐告诉我的。”说完将粟予往前推了推。
王掌柜移目至粟予身上,刚刚的事情他也看在了眼里,跟前的丫头聪明、机灵、果敢和心善,对药理知识了如指掌,只是身上有股桀骜,若不能令她心生佩服那在她心里就是一文不值,掌柜的微微点头,倒是有几分青睐:“丫头师承何人啊?”
粟予颔首:“说来惭愧,都是些游历中结识的行医者,并没有固定的师父。”
掌柜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丫头是很有天赋了”,掌柜的清楚,游历中的医者用药都比铺子里的要大胆,铺子里的医师求得是万无一失,可游历的医者求得可是发觉药材的新药性,对药材都是有极深的钻研的。
粟予毫不否定:“确是救过不少人的命”。
“丫头直率,不知愿不愿意在我这药铺当个医师呢?”掌柜说道。
粟予还没回答,椅子上的伙计倒意见很大,拧着脖子喊道:“掌柜的。”
茼影也很开心,粟予却一脸平静询问道:“有什么条件呢?”
“丫头果然聪明”,掌柜的眯眼一笑,言不尽意说:“人道医者父母心,可是药也三分毒,丫头聪慧,游历人间也自当见多识广,药的属性颇多,在不同环境不同药物的作用下,发挥的药性也是不同的,药量把握准了可以救命,或多或少都可能丧命,开医馆自当以救命优先,我不希望我这里出现助纣为虐,雪上加霜的药方,用人,聪明当然好,但最重要的还是秉性纯良,否则我这么大的药铺岂找不来几个医师。”
掌柜隐晦含蓄,说话点都为止,宁愿事事亲为也不愿用自作聪明的人,不能说掌柜的固执倒有几分自己的信念,药,用好了是药,若在药上动了念便成了毒,粟予当然清楚,她这样非黑即白得性子,什么时候用药,什么时候用毒她自有分寸。
都是聪明人粟予拱手行礼:“人不欺我,定诚待之,若来犯我,必倍还之,行医把握的就是分寸,粟予定不让掌柜的失望。”
掌柜的捋了捋下巴的白须,欣慰的点了点头:“以后我落的清闲喽。”
伙计从椅子上兴冲冲的站起来质疑道:“您真要用她啊?”
粟予盛气凌人的走到他面前,一努下巴:“以后要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