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在家照顾了母亲三天母亲的风寒才痊愈,程诺为母亲买了布也做了衣,还专门又糊了一层窗户纸才消停下来,马上到小雪了,天会更冷,母亲道:“别忙活了,又不是没过过冬天,娘受的住。”
程诺走到柴堆旁想要架起一个棚子,免的雪水浸湿了木柴,比划了半天也无从搭起,冲母亲说道:“天寒地冻的您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真是缺什么了,等我回来了去给您买。”
母亲问道:“你在那户人家做事,逢年过节的也不能回来探亲吗?”
“当然能了,”程诺犹豫了一下:“等开了春,就能经常回来陪您了,年底大户人家的事多,怕是不能隔三差五的回来。”
母亲叹口气:“我倒是没什么,就怕你在外生活的不舒坦,你只要能照顾好自己,冰天雪地的,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程诺笑道:“我能不能照顾自己您还不清楚啊,小时候我最会自己和自己玩了,照顾自己,自行得乐,我最拿手了。”
程诺移动着院中的石砖往墙根靠,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程诺懒的折返叫道:“娘,你去开一下门。”
母亲边应着‘来了’边往门边走,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程母打量了半天询问道:“你找谁?”
禁欲冷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里可是程诺的家?”
母亲舒展眉眼笑道:“正是”,便冲着程诺喊道:“找你的。”
程诺还用劲的推着石砖,心里纳闷;谁会来找我,刚想回句;等一下,母亲已将人请到了院里,白衣胜雪,轻纱遮面,程诺叫道:“盖天一!”
二人隔着石桌对望了一眼,母亲殷勤道:“诺儿,快别收拾了,招呼你朋友进屋坐,娘去炒几个菜,中午留人在家吃饭。”
程诺还挠着头不明因由,盖天一倒毫不见外的进了屋,程诺缓了口气,到桶边洗了洗手,凉沁沁的水一碰到身上程诺便浑身打着哆嗦,她倒了杯水递给盖天一,问道:“你怎么来了?”
“说好的当天去当天回,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程诺也不慌:“我娘病了,我必须得在家照顾她。”
盖天一垂下的睫毛不时的打着颤:“.....你娘.....好些了吗?”
“嗯”,程诺应道:“你特意赶来,是要抓我回去?”
盖天一直视着她:“回不回去是你自己的事。”
程诺不解:“那你来做什么?我明天就回去了。”
盖天一并不严肃,新奇的看着四周:“这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程诺道;“是啊,比不得你山庄气派,有点寒酸,大当家的你可别嫌弃”。
天一难得的打趣道:“地方不寒酸,倒是你的话有几分酸。”
程诺瞪大双眼,像是看一株铁树开花般盯着盖天一:“你一本正经的讽刺别人倒是挺顺口啊。”
盖天一:“我又不是一本正经,也不是不会讽刺人。”
程诺愣了半晌,感觉下了山的的盖天和在山上的状态完全不同,咽了口中的水古怪的道:“你特意来这里到底是干嘛啊?”不知是不是在自己家的缘故,程诺现下对盖天一说话没那么的拘谨。
“来看看”,盖天一道,说完眼睛不停的环视着屋里的一切,那种心思仿佛自己会把这里忘掉一般,要深深的将这一切烙在心底一般。
“来看看?这算什么理由啊!”程诺嘟囔着:“戒心那么重,我又跑不了。”
饭香时不时的飘到屋里,程诺继续道:“说了我明天会回去,你也知道了,这午饭是不是也没必要.......”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盖天一特正经的腔调打断道:“没听你娘说吗要留我吃饭,我自然是不会走的。”
“嘿....”程诺拉起个长音:“你倒挺不客气啊,平常在山上怎么不见你这么好说话。”
盖天一看着她,一双眸子晶亮潋滟,白纱在脸上微微浮动,低沉的说道:“在山上你也不这么和我说话啊。”
程诺的手指在桌上微微的曲了曲,门外传来母亲高亢的声音:“诺儿,去端菜。”
母亲把萝卜炖鸡端在桌上笑吟吟的看着盖天一,程诺几个来回将剩余的菜尽数上桌,全是些家常便饭,也没有精致的器皿,炖鸡的砂锅已经黑到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母亲热情的将菜往天一面前送:“吃啊,趁热,凉了就不好吃了。”
盖天一颔首,正襟危坐的拿起筷子,在下筷前被程诺抢先了原本想夹的菜,程诺大大咧咧道:“娘,别那么客气,你该吃吃你的,他想吃那个自己会夹的。”
“是啊伯母,您也快吃,我不会见外的”,刚刚和程诺说话时的尖锐完全不见了,言语里尽是谦和有礼,程诺啃着嘴里的骨头,错愕的看着他。
母亲盯着天一看了半天,程诺看出了娘的心思,插话道:“哎呦娘,他总这么吃饭,面纱不碍事的。”
母亲僵硬的笑了笑:“不碍事吗?脸上围着东西吃饭总是不方便的,还是拿下自然些。”
程诺扒饭的手顿了一下,只见天一眼角含笑淡淡道:“系习惯了,该拿下来的时候会拿下的。”言下之意便是现在不想拿下。
程诺清了清嗓子,缓和有些尴尬的场面,母亲笑着转移着话题:“你和诺儿是一起在府上共事的吧?”
盖天一和程诺吃饭的手同时停住了,二人有默契的看了一眼,程诺心虚的想要先开口被天一不动声色的拦截道:“对,我们在一起做事,程诺他机灵踏实,厨房的人都很喜欢她。”
母亲听的认真后又觉的意外:“想不到诺儿离开楚府还是在厨房做事啊,看你的言行举止应该不是一个打杂的下人吧。”
天一道:“伯母抬举了,都是为别人做事,从性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母亲觉的天一识大体,为人又懂分寸,刻意的多嘴道:“诺儿她从小就懂事,就是年龄越大性子越直,但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伯母就是希望你们能相互有个照应,这样她一人在外我也能安心些。”
盖天一平静道:“您放心吧,程诺她为人率性,又极懂得察言观色是吃不了亏的,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母亲的笑更浓郁了,往天一碗里夹着菜,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相互照应着好,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我也不指望诺儿能赚多少银子,只要她高兴,我无论何时都会支持她也会默默的牵挂着她。”
母亲的话程诺竟听出一丝伤感,阻止道:“娘,您别说了,我.......会回来陪您的。”
“我这可不是嘴碎啊”,母亲道;“这是高兴,你在外边能独立的生活娘就放心了,外边的日子不比家里,你迟早要回来,到时候娘托人给你说门亲事,我的心就彻底定了。
“娘.......有外人呢......”程诺不经意的撇了眼盖天一,看不到的容貌,断不出的情绪,盖天一如不恋俗世的仙人,对一切都那么的无所谓,一口一口的饭送到面纱下,腮帮蠕动,含蓄委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程诺的表情有些凝重,回想着刚刚他们的对话,觉的哪里怪怪的,又觉的也蛮合理的。
听了文竹说了一些程诺的事,飞飞才知道程诺以前是在府上做事的,亦天的死是楚府的禁忌,任何人都不会多嘴。肩膀的伤口已不那么痛了,虚弱的身体也在慢慢康复,飞飞现在只能在屋子里小范围的活动,武功招式仍留在脑里,可她已无力使出,伤了气脉,内功心法尽数散尽,除非飞飞有淬骨炼筋的意志,否则这一辈子也习不了武了,她撑着桌沿,在无人陪伴的情况下还是有些落寞的,十五岁的年纪还有漫长的路要走,她突然意识到‘威远镖局’的宅子还在,自己还不算无家可归,可回去能做什么呢?孤苦一个人,数花开花落吗?留下来能做什么呢?看忙进忙出,事不关己吗........
“小美人儿,你看着好多了”,起波掀起门帘走了进去:“愣这儿想什么呢?”
同样是‘小美人儿’飞飞在起波嘴里却听不出轻浮调戏的意思,飞飞甜甜的笑着:“别叫我小美人,和漂亮哥哥一样叫我飞飞吧”。
起波做了个滑稽的表情:“哦,漂亮哥哥啊?那我算漂亮吗?”
飞飞咯咯的笑着:“嗯,算出众的,比起漂亮哥哥还差一点。”说着用手做着比划。
起波故作惊讶,说道:“漂亮的人不多,那惦记的人也不少啊”。
飞飞偏了偏脑蛋,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是说有人惦记漂亮哥哥?”
起波用手点着她:“孺子可教,惦记的人还不少呢。”
飞飞道:“惦记?惦记不好吗?”
起波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惦记有很多,要非是那种惦记,我问你啊,你最喜欢的菜是什么?”
飞飞毫不犹豫道:“荷叶粉蒸肉”。
起波做了一个美味的表情:“那你要吃不到呢?惦记吗?”
飞飞感觉自己现在满嘴都是‘粉蒸肉’的味道,颇为遗憾的说道:“惦记”!
起波问:“比起其他菜,你为什么非得惦记这道呢?”
飞飞咂咂嘴:“因为想吃吃不到啊。”
“那如果你心心念念的的这道菜正被我吃着,你什么感受呢?”
飞飞‘入戏太深’,扭头看起波的眼神都带些愤怒,咽了咽口水道:“把你推开自己咬一口,或是你给我分一半也行啊。”
起波被这天真的想法逗乐了:“菜可以给你分,要是人呢?怎么给你分?”
飞飞都有些理不清了,不是再说漂亮哥哥吗?怎么又说上分菜了,耷拉着眉眼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般童心心智,起波倒觉的自己邪恶了,言简意赅道:“就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子然?”
嫣笑如花的脸上飞飞重重的点着头:“喜欢啊。”
起波在她面前摇摆着手指,做着‘不’的手势:“想清楚这个喜欢是不是你惦记的喜欢。”
飞飞道:“惦记一样东西不就是喜欢?”
起波道:“我再问你,如果子然和别人在一起,你还会惦记吗?”
飞飞沉着脸,炯炯有神的眼里黯淡了不少,脑子里不停重复着;和别人在一起,她拉着张脸问道:“什么叫和别人在一起啊?”
起波不明深意的笑了:“等你弄清楚了什么是‘不能分的惦记’,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飞飞愣着思恃着,鼓动的脸颊像赌着气一般,子然猛然掀起帘角一声轻叹:“你怎么在这啊,害我找了半天。”
起波乐呵呵的耸着肩,贱贱的说道:“这么想我啊。”
子然剜了他一眼:“去你的,赶紧走吧,叶柒等你半天了。”
数落完起波,子然才注意到呆愣在原地的飞飞,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飞飞心里藏不住事,眼巴巴的望着子然脱口道:“漂亮哥哥喜欢我吗?”
起波在一旁发出一个怪声,子然一瞪他,随即又露出一副‘有好戏看了的’表情,子然嫌弃的看了眼他,温柔的对飞飞说道:“是不是他给你胡说什么了,别听他的。”
起波的一番话倒是令飞飞意识到自己从没有考虑过的一些事情,比如自己要怎么留在府上,比如自己为什么喜欢子然,又比如子然和别人在一起了我怎么办........
她不停的摇着头口中连连道:“我不要,我不要..........”她焦急万分的看着子然:“我不要和漂亮哥哥分开”,说完清如秋水的眼中一抹水光潋滟。
子然也恍惚,他不清楚这番话算不算情话,但他清楚定是起波那家伙说了什么,忙上前安慰道:“当心肩上的伤,不要那么激动,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我们不会分开的。”
安慰好飞飞,子然拽着起波离开,出了门便用力推了他一把,起波早有防备,但还是一个趔趄咋呼的吼了一句:“你干嘛,想摔死我啊。”
子然咬着牙:“我真想摔死你,你和她瞎说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对我说那些话?”
起波一贯的吊儿郎当,斜睨着他哂笑道:“你不是都猜到一些了吗,还问什么?”
子然眉锋一紧:“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她还小。”
“她小,你不小吧”,起波一勾嘴角:“她要真是无意,我说的再多有什么用,她是喜欢你的,只是手足之情和男女之情还有些分不清。”
子然道:“喜欢?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谈的上喜欢,我不过是她在陌生人群里比较熟悉的一个人罢了”。
起波冷笑:“男女之情断不能用认识时间的长短来定,子然,若你真没有那样的心思,我劝你还是尽早打发她离开,于她于你都好。”
子然敛起神色,睫毛轻微的颤抖:“可她如今已孤身一人,走了能去哪儿?”
起波扬起双眉:“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天大地大还容不下她一个小姑娘?她入情未深想要斩断也是极容易的,若你抱着怜悯的心态留她在身边,等她越陷越深,你想要抽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子然,她心思纯净,玲珑率真,和你倒是相配的,怕是你爹见了也不会有过多的思虑,我早告诉过你这是个机会,你爹是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自己去选女人,可你爹现在不在,若你二人两情相悦,等你爹回来也就没有理由强逼着你去见其他女人。”
男女之情,人之大欲,以前不是没有人上府说亲,都被楚老爷一一婉拒了,子然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是忤逆父亲的,爹马上就要回来了,成亲是迟早的事,爹娘怕是早就思虑过,比起不知道是谁的焦虑,飞飞倒不是不能考虑,感情是会培养出来的,与其和素未谋面的人培养,不如和自己心有怜爱的飞飞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