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提醒过地图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董飞飞牢牢的记在心里,她也相信爹也是希望别人能发现这地图的,否则也不会将它以信封的形式留给自己。
程诺驾起马车心底倒有一些茫然,人人都怕‘天绝山庄’是因为绝地凡盖天一心狠手辣还是人人都敌不过呢?‘天绝山庄’是不好惹,但只要不去招惹应该不会惹祸上身,如果它真的张狂到是非不辩,随心所欲,想杀谁就杀谁的地步,官府也绝不会容忍,程诺想到盖天一救自己的一幕,他为什么要救我?他应该知道自己的目的,董都梁摆明了是知道绝地凡会赶尽杀绝才会让三个陌生人护送董飞飞,一来不会连累身边的人,二来可以避开绝地凡的眼线,如果绝地凡真的追来,凭我们几人怕只有陪葬的份!
可人就是这样,明知会是个什么结果,还偏要去证实一下自己是不是特别的。
走走停停,几人赶了五天的路,这天来到了‘安阳城’,‘安阳城’是位于浔州县城的一个小镇,这里道教文化盛行,最有名的就是‘望沐日’‘望沐日’为期三天,每年的十月十三至十月十五结束,这三天里城中异常热闹,家家都会制作不同样式的灯笼,悬挂在屋顶的最高处,等到晚上,万家灯火满城通明,整条街的村民会拼起一个长桌,家家都会把丰盛的美食端出来大伙共同享用,感谢自然的馈赠,已达到清净为天下正,虚其心为而不争!
几人到进城已过未时,城中被打扫的纤尘不染,缕缕行行的众人兴高采烈,隔着街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对话,几人缓慢的前行兜兜转转了几圈,也没找到落脚的客栈,程诺疑惑‘安阳城’也算南下的必经之路,城中该有客栈才对,怎么找了半天还找不到,她停下马车刚巧走来一个小孩,程诺手拿一块栗子糕将他拦了下来。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这糕点给你吃”程诺做出香甜可口的表情引诱着小孩。
小孩吞咽着口水,重重的点着头,子然几人也探出头一脸认真的听着。
程诺道:“城中的客栈你可知在什么地方?”
小孩呵呵的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城中一共有两家客栈,一家是城口的‘平安家’,一家是城末的‘平阳家’。”
程诺咧着嘴遗憾的‘啊’了一声,原来入口路过的‘平安家’就是客栈啊,小孩试探着伸手,程诺把栗子糕递给他,小孩高兴极了,像这东西是白捡的一样,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程诺驾着车继续向前赶路,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平阳家’。客栈古朴雅致,极目所望尽是满楼的灯笼,好似不是个客栈倒是个灯笼铺,为确保安全四人要了两间房。
夜晚的城中梦幻绚烂,高低落差的灯笼如缓缓上升的孔明灯参差不齐的悬在空中,灯笼各式各样,颜色也五彩斑斓,整个城通明一片,整个夜晚星辰似海。
飞飞小孩子心性一下高兴的不行,非拉着程诺到外边走走,客栈的掌柜附和着:“每年的‘望沐日’都会吸引诸多的外乡客,客官有缘赶上不妨去转转,城中的美食美酒都可以尽情享用。”
四人互看一眼并排出了门,不远处的长街簇拥着许多人,董飞飞问道;“这节日是为了纪念什么人吗?怎么京城都没有听说过呢?”
子然道:“这里的人没多少欲望,崇尚道家的无为,与其说是一个节日不如说是他们经年久月形成的不成文的约定吧,虚其心,实其腹,强其骨足以。”
程诺觉的世上是不存在没有欲望的人,不解道:“吃饱了喝足就行,那不是没有欲望是容易满足。”
子然接话道:“就是容易满足才是没有欲望,有欲望的人是满足不了的。”
程诺不服;“这是狡辩。”
“这可不是狡辩”子然道:“这正是有无相生,难易相成。”
圣人的之乎者也在程诺看来如同天书,看起来都费劲参透其中的奥义更难,她自知自己读的书不如楚子然,便没有再接话,几人靠近人群,拼好的长桌贯穿整条街道,满桌的佳酿美食,瓜果特产,整齐的酒坛酒碗浩浩荡荡的排在桌沿两侧,进进出出的村民还不断的往桌上端放热气腾腾的食物,董飞飞振奋的扶着桌沿望向另一头,几百人同坐共饮,这样的场景想想除了震撼还有些止不住的激动,一旁的阿婶瞅了飞飞一眼笑吟吟道;“这么水灵的姑娘从什么地方来啊?”
飞飞回应着笑着:“京城。”
阿婶看着几人热情道:“坐啊,随便坐。”
飞飞眼中一亮:“我们可以吗?可以一起享用这些美食?”
阿婶点头:“这桌上三分之一都不是本地人,‘望沐日’的习俗来而不拒。”
几人挨着阿婶坐了下来,飞飞盯着眼前的果子看的出神;“这是什么东西说核桃不是核桃,说梨又不像梨的?”
一旁的阿婶解释道:“这是青梅果,只有我们这里才有算是特产。”
程诺拿了一个,大小和李子差不多,特别圆,翠青翠青的,摸上去皮很薄但看着就感觉很酸,程诺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咬上一口很脆,酸甜的,她点着头示意他们也尝一尝,阿婶热情的为他们斟了一碗酒;“这酒也是这果子酿的,爽口提神,尝尝看。”
这酒一倒出来就有股清新的果香,近些看就像一碗糖水,飞飞好奇:“为什么要挂这么多奇形怪状的灯笼呢?”
阿婶解释:“挂灯笼也是为应个景,至于灯笼的样式可没有规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程诺道:“你们都好随性,这里的一切和其他地方的都不太一样。”
阿婶豪情的饮了一碗酒:“你们从京城来的自是好东西见多了,功名利禄,前途家世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无足重轻的东西,我们这里从来没出过一个高官,却是各乡知府相争想来的地方。”
子然心里叹道;安居乐业是普天大众共同向往的状态,无欲无求自是相安无事,那些家国天下的官员断不会来这种地方,想来这种地方的都是些想‘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小官,倒不是觉的这里落后,他们这种与世无争的情怀还是有超脱的境界,欲是什么?是不断的索取,而这里的人却懂得奉献,他们爱生活,爱亲友,爱这一片他们塑造出来的小天地。
他们四人在这异乡倒成了相亲相爱的家人了,彼此为彼此夹菜,一起举杯同饮,每个人脸上都扬起止不住的笑,那种笑发自肺腑,那种笑直达人心,什么亡命天涯,什么恩怨情仇,在这一刻统统不在了,懂的享受快乐,只要记着快乐,生活还有什么苦恼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高处不时有烛火被夜风吹灭,畅饮畅谈过后多数人已伶仃大醉的趴在桌上,子然几人还算清醒相互告别后便回了客栈,刚进门掌柜的脸上堆满笑容;“‘望沐日’一共三天呢,客官又何必着急走呢?”
子然以为掌柜的是以为他们是专门为这节日来的,颔首道:“我们只是路过明早就会离开。”
掌柜的小声的‘咦’了一下:“即是明早要走,你的朋友为何退了房呢?”
几人听的莫名其妙,程诺上前:“退什么房?”
掌柜拿目一指,几人赫然发现他们的包袱和随身物品都摆在门口的桌子上,董飞飞立马跑上前去看自己的银子,几人的东西倒是没少,可是是谁给他们退的房,飞飞冲程诺点了点头,程诺眉头紧锁拍着桌子喝道:“谁给我们退的房?”
掌柜的也被弄迷糊了,指了指外边的马车;“那人说是你们的朋友,在马车上等着呢?”
四人同时看向门外,他们原本停在后院的马车却出现在了门口,石山吼了一声:“什么人捉弄我们?”
还没走到车前,‘啪’的一声鞭响,马儿便跑了起来,飞飞跨起自己的包袱一个纵身追了过去,子然意识不对随即追出来喊道:“飞飞停下”。
程诺冲石山示意跟上,嘴里紧张道:“可能是‘天绝山庄’的人。”
董飞飞轻功了得,没出多远便站在了马车顶上,纵身向下袭击驾车的人,车上的人抬手抵住飞飞的手掌,飞飞头朝下双足用力蹬在车顶借着行驶的速度飘落到马背上,车上的人看准时机双手一勒,马儿前脚上扬停了下来,飞飞一个没站稳从马背摔了下来,子然从侧面追来扶起飞飞,当下和车上的人对立而站,城门就在不远处,满城的烛火照的人影修长,马车上的那张脸邪魅猖狂,见到楚子然一点也不惊讶,轻佻的说道:“我们最近见的有些频繁啊,楚少爷。”
子然看着绝地凡心情复杂的很,能清楚的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甚至是哪个房间,这样的神出鬼没令他脊背生凉,心生恐惧。子然拔出剑横在身前将飞飞护在身后,绝地凡跳下马车,不以为然道:“看你的样子是知道我前来的目的,好好的少爷不当跑来为别人身先士卒,你可知我一般出手是要灭门的。”
飞飞情绪激动咬着牙道:“你混蛋,我爹呢?”
绝地凡一声冷哼:“很快你就能见到了。”
石山和程诺也赶到了子然身边,绝地凡盯着子然和程诺来回的看;“你二人挺有意思,一会喊打喊杀一会护别人性命,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把董飞飞交出来我保你们毫发无伤。”
子然握剑柄的手更坚决了几分,程诺想这一刻也想了很久,二人揣着各自的‘企图’眼神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的退意,绝地凡耸眉;“特别不喜欢你们这种感情深厚的谦让。”
话音一落,一个瞬移闪到程诺身边,程诺还没来得及拔剑就被绝地凡夺了去,绝地凡掌上发力剑鞘弹出撞在程诺胸口,子然护着董飞飞后退,董飞飞满目凶光恶狠狠的瞪着绝地凡,想到爹可能死在他手上内心的冲动却怎么也按压不住,她按着子然的肩旁腾空而起,顺势将子然向后推了一下,赤手空拳的朝绝地凡打去,绝地凡的手掌死死的包住她打来的拳,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抡了起来,在空中转了几圈,飞飞实在找不到落脚点加上绝地凡的速度又快,她立马判断绝地凡松手时自己会狠狠的摔在那排树上,楚子然上前阻止,绝地凡欲松手发现自己的手死死的被董飞飞的另一只手反握着,绝地凡勾起嘴角快速从腰间掏出短刀,横空划向董飞飞,董飞飞无处可躲胳膊被生生划了一刀,惯性松了手被绝地凡狠狠的摔在了树上,而在不远处就站着石山,石山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打斗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楚子然剑光流转,手起手落间直击对方的要害,绝地凡只守不攻每次都能轻易的避开,董飞飞重重的撞在树上捂着受伤的手臂滚落到程诺身边,绝地凡的一击,击中程诺的胸骨,程诺直觉锥刺般的疼痛连着心都是憋闷的难受,绝地凡一个空翻落到马上:“还打吗?现在我只要董飞飞,若你们还执意我是不介意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子然察觉绝地凡对自己是留了手的,他单手执剑与绝地凡对视;“你即杀了她爹也算是扯平了,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谁告诉你杀了他爹就是扯平了”绝地凡冷冷道。
楚子然凝眉;“可你杀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算什么本事。”
“你连一个十几岁的丫头都保护不了就叫本事了”?绝地凡道:“别和我讲什么道义我们之间可没有,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没什么关系吧?她要怪就只能去怪她爹。”
楚子然拿剑指向他:“谁说没有关系,我收了他爹的银子要护她安全,你想杀她就先杀了我。”
绝地凡一声长笑:“为什么总有人把不自量力看作大义,你护她周全?拿什么护?就凭你手中的长剑。”绝地凡翻身下马,随便几招夺了子然手里的剑狠狠的刺在车顶,巨大的力道震的四周的璎珞剧烈的摇动着,子然来到董飞飞和程诺身前,飞飞的伤口不浅血顺着指缝一点点的滴在地上,绝地凡一步步的逼近,子然困惑的看向石山,石山的身影像长在黑夜里一般始终未动一下,绝地凡嘲讽道:“还想靠什么?靠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动手吗,很简单,因为他是我‘天绝山庄’的人!”
子然三人惊恐万分,怎么会?他不敢想,但他也肯定绝地凡不想要他的命,不然得手的机会那么多偏偏又不下手,子然清楚绝地凡不伤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筹码,他解下一手的护腕系住飞飞的伤口将她死死的护在怀里。
绝地凡莫名的笑了笑:“保护一个人只要他的命在就行,至于受些伤断几根肋骨不伤及性命也没什么不可以。”
子然隐隐察觉他话里的意思,捡起地上的剑横在自己脖前:“与其死在你手上不如我们自行了结也算有骨气。”
绝地凡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淡淡道:“有比你死更好的办法。”
说完落下一个掌声,黑暗里的石山迈着敦实的脚步野蛮的拉过程诺,手臂死死的勒住她的下巴,子然懊恼自己刚刚只顾得飞飞忽略了程诺忙喝道:“你放开她。”
绝地凡一脸轻松:“放开她可以,拿董飞飞来换。”
子然瞳孔微缩他清楚绝地凡的打算,让他二选一无论选谁另一个都会被绝地凡伤害,他拼命的使自己镇定怒斥道:“为什么你非要和我过不去?”
绝地凡歪着脖子:“到底是谁和谁过不去,楚子然,你可别太贪心,想要的太多却又不想付出,你想救她的命,可以,拿董飞飞来换,若你不换,她会像你的家仆一样代她去死。”
亦天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幕终日驱赶不散,此时又是程诺,子然内心极痛苦,他攥紧双拳,提醒自己;绝不能让程诺再出事。
绝地凡冲石山使个眼色,石山拖着程诺朝马车走去,楚子然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点办法,绝地凡足尖用力飘落到车头:“给你七天时间,想好了到‘天绝山庄’换人,当然,你也可以不来。”
‘吧嗒吧嗒’的马蹄声清晰的响在黑夜里,长街的灯笼仍燃燃的亮着,当自己能力不足时产生的贪念是不是就是欲的本身呢?子然慌了,他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