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琛莞尔一笑,将手搭在起波肩上:“这下你知道被人无辜取笑的滋味了”。
“想不到其琛你也会戏耍他人,真是长本事了”,起波撩起眼皮看着其琛,意外道:“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居然也会拿别人开玩笑”。
子然哼了一声:“还不是跟你呆的时间久了,无师自通嘛”。
“你俩有资格取笑我吗”,起波虚者眼睛看着二人,脸上浮上得意的笑,说道:“说我好色,起码我还真的见过不少美人儿,你俩,知道什么是温柔乡,知道什么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吗?连大姑娘的手也没牵过吧”。
子然:……”
其琛:……”
“哈哈哈……”,起波笑的合不拢嘴:“要不要我给你俩介绍几个认识认识”。
“…不必了”,子然厉声道,说完瞟了眼其琛,正巧其琛也在看着他,二人对女人方面的事确不如起波,相互自救的看了彼此一眼。
起波一手驾在桌上,一副入世很深的样子:“你俩啊,一个,饱读诗书的正经书呆子,一个,文武兼备的江湖倔驴子,都不如我这个,及时行乐的快意美男子,这世间有多少美好的事等着你们呢,你们倒好,用一些不成规定的繁文缛节束缚着自己,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白白浪费了你们这样的出身”。
子然不服:“像你这样时时眠花宿柳才叫不浪费时光吗?”
起波反驳:“哎,这可不叫眠花宿柳,每个人感兴趣的东西不一样而已,你崇拜江湖剑客,你敬仰他们,我虽非深情,但也是敬重她们的,她们也没你想的那么低贱”。
子然一个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指着起波道:“烟花女子一生不知遇到多少男人,逢迎卖笑,做的皆是皮肉生意,还不叫低贱”。
“子然,你切莫妄自尊大”,起波正襟端坐,少有的严肃,盯着子然道:“我虽整日游手好闲,却也接触了许多不同阶级的人,你我命好,生来富贵,不识疾苦,这京城多的是只求温饱的寻常百姓,更有身陷囹圄,命不由己的可怜人”。
子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番言论居然出自起波之口,顿时一笑:“好,就算依你所言她们身不由己,大可另谋生计,改做他行,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愿意”。
起波道:“她们中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弱女子,一个女子,若非无家可归,流浪街头,也不会沦落风尘,难不成你让他们个个做贞洁烈子,跳楼投湖不成”。
“你…”,子然想反驳却不知说些什么,抬眼看向久不出声的其琛,想求得他的帮助。
其琛不答,是因他在考虑起波的话,觉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其琛博览群书,也是知晓历史上一些有名的文人墨客,也有出入青楼的,青楼也出过一些人人皆知的诗词曲艺,这青楼和娼妓是不可同言而语的,半晌说道:“起波说的…有些…还是在理的”。
闻言,起波有些得意,子然倒难以置信,叫了句:“其琛”。
“子然”,起波扬手打断子然的话:“你不是憧憬江湖剑客吗,这青楼,江湖人可多的很呢,里面的江湖逸闻不比你从书中看到的少,而且都是活生生的”。
子然有了兴趣,顿时张大眼睛,怀疑的看着起波:“此话可真”?
起波叹口气:“亏你还文武双全,总不会不知北宋汴京的李师师和浪子燕青吧,此二人皆是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江湖剑客出入青楼有什么可奇怪的”,起波眼中一闪,怪里怪气的道:“不如今日,我带你二人去一趟青楼,也证实一下我所说不假,如何?”
子然脑子嗡的一声响,自己从没想过,更没去过青楼,觉的去青楼的都是骄奢淫佚,沉湎酒色之徒,这青楼女子也皆是搔首弄姿,杨花心性之人,不过今日听起波这么一说,内心居然有一丝期待,抬眼看看起波又看看其琛。
起波挑着眉,敲着桌子:“怕什么,只是看一下,又没让你们睡女人”。
这样直白的浑话子然其琛平日里根本不会讲,二人同时瞪了起波一眼。
子然其琛不断的交换着眼神,内心明显是挣扎的,二人对视了一会儿意思是:要不去看看。
起波脸上一喜,知道二人算是同意了,不想子然又纠结道:“恐怕去不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出门,蒋毅定会寸不离身的跟着我,他要知道我去青楼,肯定会告诉爹的,到时候我肯定连家门也出不了了”,子然一脸无奈。
起波一脸焦躁,端起杯酒一饮而尽,不解道:“枭伯父也真是,你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干嘛管你管的这么紧,难不成,你还是什么帝王遗珠啊,怕别人知道”。
子然抬手打在起波头上:“乱说,爹是怕我出危险”。
起波更觉的可笑了,揉着脑袋,指着其琛和自己:“我们这半点拳脚不通的人都不怕,你这武艺超群的人怕什么”。
子然耸着肩,两手一摊,也很无奈。
“这样,我来搞定蒋毅”,起波道:“我们不让他跟我们一起出门就是”。
子然凝眉,怀疑的看着他。
三人踱步到门前站了会儿,蒋毅便匆匆跟来,张口问道:“少爷是要出门”?
子然心虚,不自觉的看着起波,起波整了整领口,走到蒋毅跟前:“是啊,我们等下要出去你不用跟着了”。
蒋毅脸上一慌,大声回道:“那怎么行,我还得保护少爷呢”。
起波早知他会这么讲,心平气和道:“你家少爷的功夫比你高,用不着你保护,在家歇着吧”。
蒋毅:“那也不行,老爷说了,只要少爷出门,我就必须跟着”。
起波倒吸口气,啧了一声,用手点着蒋毅:“你说说你啊是不是死脑筋,子然是和外人走了吗,子然是和我们走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还能拐了他不成”。
蒋毅想了想,看向子然,一脸别叫我为难的样子,子然深知蒋毅的意图,但今天是断不能叫他跟去的,轻声说:“我们就出去转一下,很快会回来,放心,不会有事的”。
蒋毅一脸愁容,:“少爷,可老爷……”。
起波难不住性子,愤言愤语道:“蒋毅,反了你不成,少爷的话也不听了,张口闭口老爷老爷的,老爷现在不在家,那就少爷说了算,让你别跟着,你就别跟着”,一摆手,就要出府。
蒋毅张开双手拦住三人,一脸焦急叫了句:“少爷”。
起波要疯了,抬脚便要踢,其琛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蒋毅一脸难为的张着双手,看到其琛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知道其琛比起波要知礼些,便缓缓放下了双手。
其琛温言文语,谈吐含章,笑着看着蒋毅:“我知你职责所在要保护子然,可今日是我三人生辰,就想三个人走走罢了,顺道去看一下我父亲,起波与我是子然挚友,若你不放心,我二人等下再亲自将他送回来,定让他毫发无伤”。
其琛语气柔和,不卑不亢,竟让蒋毅无法反驳,蒋毅也深知三人关系最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若老爷在家肯定也会同意的,便不再坚持,闪让到了一旁。
子然夹在中间,三人成列出了府,起波余怒未消,回头抬手点了点蒋毅。
子然高兴着,轻松了好多,略有讽刺的看着起波。
“看什么”,起波也看着他:“我和其琛说的是一个意思”。
“是啊,可蒋毅不听你的,却听了其琛”。
“你有没有良心,合着我说了这么多都白费了”。
秋风一掠,已至酉时,长街熙熙攘攘,往来不断,暮笼长巷,一排排高檐低墙朦朦的隐匿在暮色之中。悬在屋下的灯笼,和挂于树上的烛火,照的街头巷尾疏影浮动,烛影交加,石板路映着灯火闪着昏黄的金光向远方延伸去。各种摊铺小吃,家用日常,皆纷纷叫嚷,想抓住这暮色,赚着今天最后一笔的生意。
极少晚间出门的子然,看着自己整日行走的长街,竟心生一缕陌生,添了几笔新奇,像不认识一般东张西望,面上虽激动,但心里仍忐忑:“起波,要是我们碰到熟人怎么办?会不会有人嘲笑我们,如果半道蒋毅追来,那可是好啊……”。
起波做个停的手势挡在他面前:“逛个青楼,你想那么多干吗”?
子然一急:“能不想吗,我有点怕”。
“怕什么”,起波解释道:“碰到熟人有什么,你怕碰到他,他也怕碰到你,谁也不笑话谁。蒋毅都不知道我们在哪,上哪追去,放心,走吧”。
起波刚迈开步子,又被其琛拽住了,一凝眉:“你又怎么了?”
其琛唯唯诺诺,不好开口,半晌,期期艾艾道:“读书人…去这种地方…是不是…不妥啊”。
起波一声低叹:“你的书有元稹读的多?还是你的名比白居易的大?人家读的名流千史,照样堂堂正正去青楼,怎么到你就不行了,再说,你还读书人,除了我俩知道,谁还知道你是读书人”。
起波指着子然:“你,练武行”,又指着其琛:“你,读书行”,后指着自己:“逛个青楼,跟着我就行”。说完原地打个转,潇洒的向前走去。
其琛看着子然,叹息道:“元稹,白居易的诗句记不住,竟记些没用的”。
子然不明的傻笑着:“我们可能太紧张了,跟着他吧,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
二人赶上起波,一左一右的站着,子然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啊”。
起波邪媚一笑:“乐笙楼”!
‘乐笙楼’,城中有名的烟花之地,不仅是狎姬嫖娼之所,更是欣赏风趣表演,闲聊异趣之地。
起波轻车熟路的带着二人穿街过巷。‘乐笙楼’位于民巷街街尾,门口高灯悬挂,屋顶彩旗横飘,红门青砖,这外墙看上去普通的很,起波走在前面,三人迈进院中,入眼的景象使子然不自觉的睁大眼睛:院中人工开凿了一个近十丈的月牙形湖,湖面中心驾于两座竹桥,湖里锦鲤虾龟尽有,湖旁花草树灌无数,院中灯火通明映的湖面金灿灿,真如天上的月亮嵌在地面一般,美轮美奂,似幻如真。过了桥,是一栋雄伟的二层建筑,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屋门大敞,人声鼎沸,满满一屋的人真有些,‘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的感觉。整个建筑被外墙给围了起来,外看生人勿近,画地为牢,实则缤纷不肆,豪迈不羁!
“这么多人”,子然有些想不到的小声嘀咕了句。
三人还没站稳,就见一位穿着艳丽,妆容夸张的中年妇人,手持蒲扇,亢奋的向他们走来,满脸笑容,声音清脆道:“哎呦,叶少爷,您可是有些天没来了,我这楼中的姑娘啊,可想念的紧呐”。
起波陪着笑脸,回道:“姚妈妈,几日不见,您越发的光彩照人了”。
姚妈妈以扇遮面,痴痴的笑着,目光落到身后的子然和其琛身上,其琛还好,面露镇静,向其颔首,也算打了招呼,子然就有些紧张,眼神飘忽不定,不知该看向哪里。
姚妈妈终日混迹人群,早已练的火眼金睛,上前拉住子然的手腕,笑道:“少爷别紧张,头一次来都这样,稍后啊我安排几个姑娘陪您说说话就好了”。
子然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点笑容,挪开姚妈妈的手,说道:“…不用了”。
起波看着子然的样子,心里一阵窃笑,忙拉过姚妈妈,替他解围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姚妈妈扇动着蒲扇,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笑容,一撇嘴说着:“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是二十七…”
姚妈妈话还没说完,起波就懂了,面上也浮起一丝激动,替她说道:“原来是“七汇有缘人”的日子,难怪,那姚妈妈赶紧忙去吧,我带着二位朋友随便看看”。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姚妈妈转身,仍意犹未尽的看了子然一眼。
三人找了地方坐下,子然长长的松口气。
“出息”,起波随手向他丢了几个花生壳。
子然没理他,左顾右盼的寻找着江湖人,他眼中一亮,还真有,子然环顾四周,真是什么人都有,商贾名流,大众文士,抛出青楼不说,还真是个交流讨论,茶余饭后的好地方。
“起波”,其琛说道:“你刚刚说的“七汇有缘人”是怎么回事啊”?
起波一拍额头掩不住的兴奋,吐出口中的花生,指着前面说:“你们看到那边了吗?”
子然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屋内中央是一个圆形舞池,舞池两侧各有一个方形站台,站台上各置一个屏风,站台后便是通往二人的楼梯,舞池上方垂着无数幔帐轻纱,香烟缭绕,此景朦胧梦幻,却不见歌舞升平。
起波接着道:“往日里那都是有歌舞的,逢七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这‘乐笙楼’啊有一个规定,每月逢七这天都会有两场拍卖”。
子然其琛相互看了一眼,子然问:“什么拍卖”?
起波来了兴趣,指着眼前的空茶杯看向其琛,其琛了然其意,热情的替他倒满了茶。
起波乐呵的喝着茶,享受着“他俩也有今日”的这一刻,缓缓说道:“自女子入了‘乐笙楼’,都会经过一些训练,这训练吗自然是教授如何讨好男人,逢七这天,姚妈妈会挑出一位姿色上成,训练有素的姑娘,来……”,起波停下,有意故弄玄虚的看着他俩,其琛格外沉敛,已是知晓是怎样的拍卖,看了眼起波,起波微微点头。子然还在认真的听着,见二人无声的交流,一敲桌子,说道:“来什么,说啊”。
“子然啊,你真是当少爷当傻了吧,这么明显了还不知”,起波说完一甩头,示意其琛告诉他。
其琛看着子然,平静道:“初夜,来卖掉她们的初夜”。
子然一脸臊热,难以置信道:“真的假的?”。
“你这么纯情的吗,要不然你以为今夜何故这么多人”,起波道。
子然还是不敢相信,问道:“那可有什么要求?”
起波一笑:“拍卖嘛,自然是价高者得之!”
子然有点难受,好一个价高者得之,若是青年才俊,怜香惜玉之人还好,若碰到年老不尊,流氓无赖之辈,那这姑娘岂不是要遭罪,子然想着,心里一阵恶心,连喝几杯茶让自己镇静。
其琛拍拍子然的手背,说道:“你无需难受,这是公平的交易,愿打愿挨的。”
起波笑道:“就是,你若心疼,买了那姑娘不就行了,也好让你春风一度,做回男人啊”
“让你胡说,”子然将起波手别于身后,将他按在桌上,使其动弹不得,连连叫苦。
其琛忙说道:“子然撒手,你俩别闹,这么多人,莫让人看了笑话”。
子然气不过,愤愤道:“那你让他别胡说”。
其琛拉开二人,子然一脸怒容,起波揉捏着手腕,仍一脸轻浮的笑。
“那另一场呢”,其琛问道。
起波收了笑容,正经道:“第一场名为“猎艳”,那下一场呢,就是“觅知音”。简单来说,这青楼里有卖身的有卖艺的,卖艺者都是才貌俱佳,气质高雅之人,她们会出一些题供大家一起作答,若全部答对了,便可到房中与其讨论闲聊,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喜事”。
其琛微微点头,有点兴趣,问道:“那若都答对呢?”
起波摇头:“不会只出一题的,淘汰赛,直到剩一人。你看那边的纸笔,出一题,参与者将答案写在纸上,写错者淘汰,答对者,下一题”。
“是怎样的题,难易程度如何”?其琛问道。
起波摆手:“不难的,这青楼说破天也是做生意的地方,断不会有银子不赚的道理,你当白聊天呢,收银子的,一个时辰八两银子”。
子然深深看了一眼起波,突然觉得,他身上那股机灵劲自己还真没有。
起波不明这眼神的意思,向后一退:“怎么,我可没乱说,又想打我不成”。
子然闭着双眼,心里骂道:机灵是够机灵,就是嘴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