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乍起府内悬寒 引怪事官司缠身
词曰:
贺新郎,贺新郎,铁树银花人艳艳。知此时,念昔日,知谁在冷河边;叹年年,只知金声玉振,美酒金杯。念娘亲,念娘亲,好似枕中黄粱梦,叹叹叹,且把狱神庙坐起,谁怜人。
安帝令和十五年,政通人和,发生三件大事。
其一,银朝北境发生了与蒙古头领帖木尔之大同之乱,此战由睿王为统帅,冯青作为先锋官带着七万大军,一万铁骑先期奔赴,星夜兼程,副将廖二虎在黑石滩奇袭帖木尔的蒙古铁骑,杀向两万人的骑兵队伍。顿时杀得人仰马翻;蒙古骑兵只能四处逃窜,死伤三万八千人,伤了元气。睿王爷大军虽损失了一万三千骑兵,帖木尔只好带着三万残兵逃亡和林去了,睿王班师回朝,自然是一番赏赐。
其二,安帝爱妃辰贵妃生一皇子,这样算来安帝有4位皇子,2位公主,安帝喜,大赦天下;前朝犯罪之人、犯官子女均在其列。
其三,京城城中开了一家酒楼,名作锦仙居,达官显贵趋之若鹜,装饰富丽堂皇,屋顶上的铺的翡翠琉璃瓦,阳光照射绿光掩映,甚是仙奇,京城四品以上,家资达到四万贯才获得资格入内。
看官觉得没甚稀奇,却引得豪门贵族反应;各有不一,凡此种种,皆为利益。
正是秋高气爽的十月下旬,按照银朝历法,为秋分节气;这一日,赵府后花园变得热闹起来,众人正忙活着准备果品美食,今日是赵家二小姐赵嘉敏二十七岁的生辰,按照礼制,睿王妃将乘銮带着丫鬟、太监回赵府庆贺生辰,加之睿王新晋战事,必然一家大小前呼后拥,欢呼雀跃。
赵李氏安坐在后院东厢房第三间的胡床上,三个丫鬟围着李氏、何氏和王氏,圆桌上放着今年刚下来的锦绣香囊新样式,三人正给孩儿们遴选一二,虽说李氏只有一女,可是想想王妃平日荣华富贵,自然是不缺这些物件,看着三人选上好的,也不挂心。
王氏想到孩儿成义到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甚是懊恼,忙让丫鬟瑞儿帮着挑选带送子娘娘样式的香囊,何氏见状,也细心的帮着挑选。
王氏见状笑道:难为四娘能为我儿操劳,二郎不比三郎,官拜知府,正五品;冯氏已诞下一子,我那不肖子,到如今还没个孩童,真真不饶人。丫鬟瑞儿看着娘子忧愁的模样,挑拣的更勤了。
何氏见此说,微微一笑,继而握着王氏的手,温存道;“成义虽是大成都几岁,知书达理,每隔两三日便来请安,成都官职在身,戎马倥偬,在家也没几日,难得媳妇关,孙儿照顾有加,孩子多在家几日才好呢。”
王氏听见此话,内心欢喜,口内却是嗔怒孩儿不通世事,这番话惹得李氏和何氏嬉笑一番,心道真是口是心非。看窗外的喜鹊在吱吱呀呀的叫着,丫鬟倒是欣喜,料想今日有什么好事将近。
只听见中院有急徐徐的脚步声,原来是大公子赵成仁带着一名身穿军兵服饰的人儿进入厢房议事厅中,中院的男仆书童本想进去观瞧,只见脸色青黑的赵成仁看也不看,吩咐随班小厮劲奴紧闭厅门,任一只蚊蝇也飞不进去,只能望洋兴叹矣。
“你到底犯了何事,细细说来。汝要知道,爹爹在朝中刚刚和官家说了这致仕还乡之事儿,本想讨得封赏,为你我加官进爵做进退。没成想侍御史刘积仁参奏你一本,官家嗔怒,要求严办,此时正着人拿你,不送官府司衙直送大理寺。”说完,赵成仁甩甩袖子,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大公子,请息怒,你不知其中缘由,我,我细细说来。”原是军督院供备库司官吴宪,吴司官年已四十,原是赵显仁大人的门生;景帝二十五年的武试第十三名,祖籍荆湖北路江陵人士,与赵家同籍,遂递了门生帖,从小小的军督院参军做到这正五品的司官,也是官运亨通。
赵成仁端起黑檀木大理石面茶几上的新到碧螺春茶静静抿着,倒也不生气。心道,吴宪老哥倒也滑头,去年正值新年,岁送年例竟然给我备了交趾沉香二十斤,这等成色沉香也只有宫中公主、皇子才可享用,一斤已是珍贵,不成想这许多,要不是爹爹当日出门,要是见了还不申斥出府才怪。见着这老儿颤巍巍的站在身前,心软了一下,暖声道;“吴司官,少坐,慢慢讲来听听。”
吴宪见大公子脸色缓和,躬身施礼,心跳渐渐慢下来,有些感激涕零;右手擦擦额上清汗,环顾四周无人,便说道:“大公子,小的司职供备库,去年四月官家下旨采买长杆铁枪枪头用的寒铁,这寒铁石在大理国盛产,因此小的接到旨意,便带着都头、兵丁数人到广东南路邕州,与邕州推管一起带着二百乡兵拿着官文去采买寒铁石,倒也顺利,采买具得且成色优良;这途中,这途中。”说到此处,吴宪变得结巴起来。
“你结巴甚么,快快说来。”
“忽一日,我等队伍行至广州境内住在这知府府内,不巧来了一批行商,据说在广州境内商贾行市,知府和大人因吾等在府,共同宴饮。我也就和那行商一个年轻公子续旧,原来这公子熟悉京城事务,在大理、交趾、占城采买货物与官府结交,京都地面的沉香一半是这公子经营,因此我乐于结交。他和我说,有一批沉香因路途遥远,在交趾因船只搁浅,部分沉香货物沉入海中,船上的水手脚夫死去不少,这批货捞上之时成色已不太好,不知谁能接手,愿意以两万钱一斤卖与他人,说完还涕泪横流,我心想即便是六等货色的沉香也要五万钱一斤,就意欲看看货品。不看则已,一看货品成色至少是八等新,大郎不知,我司职供备库这些年,熟稔这沉香,因此上心,虽说沉水,但是品相不差,一时贪念心起,就采买下来。”
赵成仁听完此话,细细想来,也没什么要紧事,道:“广州知府那里打点一二,不就行了。”
“打点了,且小厮们也受了许多好处。”吴宪站起身,快步向前,恭敬如常。
“那奇了,爹爹让人告我,说甚么这批沉香本是交趾儋州县推官进贡官家的货品,不知为何在广州境内被人截获,现在到了你这里,于是有人告发你等与贼人勾结拿的这批货物,在京城售卖牟利,告你个盗取官家贡品之罪,可是不轻。”赵成仁心有疑惑,这其中必定有出入,到底是出了什么漏子呢。
“吴司官,这行商公子何处寻得,如能佐证,倒无妨。”
吴宪听完顿时匍匐在地,嗫嚅道:“回禀大郎,这行商公子只说在京城有馆驿,且公子拿出印信我便轻信了,也没仔细查访,如今到何处去找这人呢。”
赵成仁嗔怒起来,“好你吴老哥,一时贪财也就罢了,这官家贡品你也敢去拿,这番鬼话谁人会信,到应天府、慎刑司怕是你吃不得苦啊。”
吴宪心知无从查证,已说不出话,只能拿出一个印信签递上。赵成仁回过头来接过去一看,纸上的三个字引入眼帘,仔细看去——锦仙居,这不是京城头号的酒楼茶肆;这到底为何。
只听门外喧闹不堪,只见小厮劲奴忙不迭的敲打厅门,“大爷,这慎刑司司官带着二十名兵丁闯进府中,说是要拿住吴宪,我等不敢抵挡。”小厮劲奴此时也没了嚣张气焰,如那弯头葫芦似的。
赵成仁倒也不慌,吩咐开厅门,泰然处之,等着人来。只见慎刑司司官苟琳带着兵丁前来,脸色黢黑,如钟馗捉鬼般,毫不客气的样子倒也吓人。到自在堂厅门,躬身施礼道:赵大人,多有叨扰,得大理寺令牌吩咐,来府中接引吴宪去慎刑司勘验官司,请放行。
赵成仁怒气冲冲,恼怒的倒不是要捉拿吴宪老贼,苟琳闯进家门肆无忌惮,也不听通报,引起百姓围观取笑,赵府的名声怎么支应,遂高声嚷道:你等倒是大胆,惶惶然闯进我府中,你怎知吴宪在我府中,爹爹还在朝中,你这么闯入重臣家中,惊吓后院女眷,你担得起吗。
苟琳倒也不慌,他本是御史出身,赵成都称长安使之时,他是安帝五年的榜眼,只因自己脸色严峻,李国相见他行事严肃,便引他去慎刑司做主簿,这几年行事爽利,勘验案子公正无私,官声隆隆,提拔为司官,朗声道:赵大人勿怒,吾等得令行事,且有赵老爷条子,请察示。说完,递上条子。
赵成仁接着小厮劲奴递来的条子,见是爹爹笔迹,赫然写着——放吴宪去司;见此笔迹,无可奈何,也只能按此行事,默然不语。
苟琳见此情景,遂挥手;都头领着二十个兵丁自去后院拿吴宪,吴宪叫苦,见赵成仁眼色暗示,便不再言语,跟着军丁出去。
“慢!”
苟琳司官等听见此语,疑心赵成仁难道抗令不成,不免众人心一紧,兵丁按住铁枪,坡刀;只见赵成仁笑道:也不甚大事,既然是拿问,未免府外喧哗,可否由角门出去。
苟琳见状,心道,若不是李相爷吩咐要从正门进来拿人,素日我与赵老爷相安无事,如若这般出去太过显眼,怕不好看,想到这顺坡下路,躬身道;既然赵大人吩咐,人已拿到,何烦,照办就是。
说完,众人押着吴宪从赵府中院西角门出去,不在话下。
真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谁家院,满地秋叶,断人肠。赵显仁与官家议事完毕,正坐着暖轿从昭德门出了皇城,看着御道两旁的羽林禁军;有些许寒意。想到今日朝堂之上李相连连逼问杯葛,本想致仕还乡,因官家挽留给了个太保闲职,日后也只去和太子讲学论道,把出路给自己的孩儿们,这一步好棋下不得了,罢罢罢,那吴宪,司职供备库捞好处也不妨事,这等皇家贡品也敢探取,李相拿捏证据,官家竟比平时嗔怒,看情景不锁拿怕是只能丹陛磕头见血了,罢了。想到这里,不觉叹气连连。
“赵福,你吩咐下去,让大郎、二郎、三郎到书房去,我有话说。”
只见轿旁的官家赵福快步安排,听得马声嘶鸣,小厮径直赶回府中安排。
看官晓得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