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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篇章 望鸭子

山里读书娃 荒山地 4089 2024-07-07 21:58

  鸭子飞了......!

  记得在小时候有一天,从河坝小学放学出校门后,我赶着鸭子群,从河坝上来。当走到屋当门,就快要到家的时候,走在鸭群中间的有一只鸭子,却不知道是它脑子里,哪里出了问题,居然离群走了岔道,然后被我急慌了追着往茶树湾跑,再然后慌不择路了,突然地双脚离了地,双翅完全伸展开后,朝河沙塘方向一直飞一直飞,飞出去足有数百米高、数千米远都还在飞,飞到了我双眼的尽头,飞出了我的视野范围,都还在一直飞!

  这些话儿,便是我跟人讲起“小时候替大人望鸭子时,常讲到‘鸭子飞了’那一幕场景儿”的旁白,也是留存在我脑海里的永远也抹不掉的记忆。

  记得,那天小学放学后,我一点也没有耽搁了背着书包,去到学校河对门的詹家梯田里,把早上赶到那里放养的鸭子,从水土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把鸭子们全都赶上岸,淌过河,穿过区政府巷巷,走符家水田,过和尚田湾,爬上堰塘,经过菜花田、半边大田、檬子田,在走到当门的时候,忽然有只鸭子离了群,走了全是下坡路的那条去往茶树湾的岔道,然后被我一急一追而慌得急得飞上了天,似是欲往河沙塘方向去追逐西山落日余晖般,越飞越高越远,直至消失在眼界里。

  鸭子飞了,书本里有这样的台词,生活中也有这样的话儿,但能让人真真地看到“鸭子飞了”这个本尊,的确是让人哭笑不得。

  鸭子飞了,人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只得在心里念叨几下从电影里看来的台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反正那飞了的鸭子,是不会回来了。

  望鸭子,小的时候,我于读书的阶段,确实是帮着大人干了有些年头。

  记得,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从集上买了一些“鸭娃儿”回来。那些父亲从集上买回来的小鸭子,长得很快,从谷穗儿尚未抽穗儿的时候开始,到谷子收完进仓的季节,那些小鸭子就长大了,再到秋冬交际的时候,那些小鸭子便开始“下蛋”了。

  家里养鸭子,多的时候,有三十多只,少的时候也有十多二十只。

  父亲养鸭子,主要是为了捡鸭蛋,去集上卖了,买盐巴等日常生活用品,而那些鸭子也还真的下了不少蛋。

  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去到猪圈旁边的,后阳沟边上的,木条钉成的鸭圈里,先将圈门打开,把鸭子放出来,然后去圈舍里,捡拾鸭蛋。多的时候,圈舍里的每一只鸭子都能“下”蛋;少的时候二三十只鸭一天也能捡拾起十个左右的蛋。

  这样子,五天“一场”积累下来,经常得有五十个以上的蛋,然后等到赶集的那一天,全都拿到集市上去卖,在当时还能卖十来块钱儿呢!

  卖的鸭蛋钱儿,除去可以买必须的日常用品外,还能买上点粮食缓解因“天干欠收”给带来的“不够吃”这个缺粮问题所带来的生活压力。

  所以养鸭子,特别是望鸭子,把鸭子养好、望好,便成了全家老老少少极为重要的事。

  而我参与其中的望鸭子,便也成为了小的时候于读书期间的一道道流动的难以忘怀的光景儿。

  望鸭子,辛苦吗?你甭说,望鸭子还真是件辛苦的事儿。

  记得,整个寨子里,近三十户人家百多号人里,除了我们家,就只有族里五伯伯家养的有三只鸭子。

  有句俗话,叫“鸭子死了,嘴嘴硬”。鸭子没有死,鸭子的嘴嘴也很硬。鸭子的嘴儿,很容易戳坏人家的庄稼,特别是很容易用它们的鸭子嘴戳吃人家稻田里的谷子。如果没有人专门地在边上看着、守着、管着望鸭子是不行的。虽然,鸭子能“下蛋”,蛋拿到集上去能买上点钱儿。

  望鸭子,最怕的,是望的鸭子去了人家的“秧地田”,破坏了人家刚刚用扁担扁平过的“秧地田”,把平整的破坏得不平了;去人家的“秧地田”,戳掉了人家刚刚撒播不久的谷种;去人家的“秧地田”戳掉了刚刚发芽长苗的秧苗,去人家的“秧地田”破坏了人家还未来得及移栽的秧苗,去人家刚刚移栽的“秧地田”然后把秧苗戳得漂浮到水面上等等。

  所以望的鸭子去到了人家的“秧地田”,是最大的禁忌和望鸭子的绝对禁区,因为破坏了庄稼人的准备工作,就等于破坏了庄稼人来年的生计,破坏了庄稼人那一年可能的收获和希望。即便破坏不大、不严重,可以补救,但招来人家的咒骂、责问,那绝不是几句赔礼道歉能去解决的。

  望鸭子,还怕鸭子去到刚刚插下秧苗却尚未定根的秧田,因为鸭子一旦进到里面去,常常会用双脚划动起、用嘴戳起好多尚未定根的秧苗使之倒浮于水面,而让人家不得不重新脱了鞋子,挽起裤管子,撸起袖管子,下到秧田地里,将浮起的秧苗重新插到水下面的稀泥中,候其在以后的几天里,先定了根,再发出更多的秧苗,直至抽穗谷黄。

  望鸭子,也怕谷子黄了的时候。谷黄时候,谷穗儿熟得能把它自个儿的腰,压弯得很低很低。低得鸭子走过路过,或在谷田里游过时,常常不需要高仰起头,便能直起鸭脖子,很畅意欢快地戳谷穗儿上的谷子吃。

  本来就快要收割归仓的谷子,黄金般的样子,被鸭子戳吃了些去,甭管是谁家主人见了都会心疼,即便是我们这些望鸭子的人见了,也会于心不忍。

  说起望鸭子的怕,实际上就是在说望鸭子最需要注意的事项了。怕的地方,就是不能让鸭子去的地方,就是不能让鸭子去干的事儿,就是家里大人交给我们这些小孩子望鸭子的最基本任务。

  望鸭子,有的玩儿,但绝对不是去玩儿。不仅如此,其实它还是一件挺辛苦的差事儿。

  这件挺辛苦的差事儿啊,在梅雨季节整“秧地田”的时候,是如此;在端午粽子飘香插秧的时候,也是如此;到桂树花开、谷穗金黄的时候,又是如此。

  于那些个时候的每一天,或于晨雾未散的清晨起来,先把鸭子从圈里放到屋子外的院坝里,然后捡拾完圈舍里的鸭蛋,再然后拿上七八米长的竹竿,赶着“早已将院坝里街沿坎下,屋檐沟里的泥水,戳得泥水飞溅”的鸭子,去往“烂田湾”“当门”“詹家”等地的梯田。

  去往“詹家”梯田望鸭子,去和回都得赶着鸭子,纵穿大河坝区政府街上的的溪河。都得在放学后,于田坎上直接将裤子挽到膝盖上边的大腿上,用之前赶鸭子来时的那根长竹竿,将学校河对门詹家梯田中放养的鸭子,一个不少地赶上岸,沿着小路追逐蛙虫,淌河过街,向着回家的山路进发。

  碰上雨季,特别是碰上梅雨季节、端午前后,那雨啊,就像是遇着天儿被人用竿子捅破了一样,雨水在一天里、一个星期里,一个劲儿地下着。

  雨水在一天里、一个星期里,一个劲儿地下着的时候,家里的大人就会乘着雨水多,在田地里铧田、“打秧地”、插秧,忙得像是上不能粘天、下不能粘地般,没有一丁点儿的时间,可以去管我们这些寨子里的小孩儿。

  家里大人,忙得像是上不能粘天、下不能粘地般,没有一丁点儿的时间可以去管我们这些小孩子的时候,我便常常在那些时候,主动站出来替家里的父亲母亲,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便时常戴着个斗篷,披着件蓑衣,手拿着根竹竿,站在田边、路角“望鸭子”。

  望鸭子最好的季节,应该是麦收后。这个时候,收了小麦、油菜籽的田地里,虽说是归仓了不少,但漏网的也还有,加上休眠了一个冬天儿的虫子和草儿,到了春天,刚好醒过来不久,正在使劲地动弹着,望的鸭子如真能到了其中去,肯定是可劲儿地戳。

  看,山水灌进去,泥土翻过来,鸭子们的嘴儿,伸埋到其中去,正戳得带劲儿得很,那些遗漏在田地里的粮食,和刚刚苏醒过来的繁殖疯长的虫子和草儿,全都成了鸭子进食的目标,每每让鸭子吃得饱饱后,然后走起路来的那个一摆一摆的摆,是吃得太饱后的特别的走姿。

  就因为是在春天这个播种的季节,为了不影响田地里的耕作,在鸭子使劲地觅食儿、戳食儿、进食儿的时候,我得在边上使劲地守着,用长长的竹竿“圈”划出一个地界儿,叫鸭子不得不明白什么地儿可以进去,什么地儿不可以进去。

  为了管住、管死它们,不致被它们进入到“秧地田”等禁区去,搞破坏,我经常是“不离人”地在边上警戒,偶尔换人,或回家拿上几个火灶上的铁锅里的烙饼,或往裤兜儿里塞上几把“干胡豆”,也必须得急急地往放养鸭子的地儿赶。

  风中,雨里,梯田埂上,幼小的我,身披蓑衣,头戴斗篷,一边一只手拿着竹竿、另一只手拿着新烙的麦饼子或新炒的“干胡豆”往嘴里送;一边看水田里戳食儿的鸭子,和庄稼人铧田犁地、打田栽秧忙作的图景,至今还常常浮现在我年过四旬的脑海里。

  偶尔,在放鸭子的梯田边的田埂上,捡拾到一个两个早晨还没有来得及“下到”鸭圈里的姗姗来迟的鸭蛋,在田边路角摘上一捧两捧树莓上的“泡”、或“牛奶奶”树上的红了的“牛奶奶”,在坡沟、坎边砍到一捆两捆好一点的柴火儿,更是惊喜得不要不要的了。

  黄昏的时候,一边用竹竿赶着夕阳下山,一边赶着鸭子回家,看着鸭子的一只脚抬起的同时另一只脚落地了的交叉地行进,摇摇摆摆晃头晃脑的憨样儿,我常常在后面能眠着个小嘴儿,一路偷偷地笑个不停。

  有在后面眠着个小嘴儿偷笑的时候,也有气得不行的时候,更有篇章开头说及的鸭子飞了而让我苦笑不得的时候。

  比如,遇上鸭子“不走正道,才出这厢水田,又钻进那丘稻田,跟我捣蛋,不肯乖乖上路早点回家”,就常常能让我气得不行。

  待回到家里,在院坝里集中了鸭子,砍上一堆生鲜的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红苕粒,将其泼撒在院坝的地儿上;或舀上一葫芦瓢儿包谷籽儿,倒到地上,让鸭子们一边吃上点儿食儿,一边去边上早就准备好的脚盆里喝上点儿水,然后将鸭子们赶进圈舍里,就结束了一天的望鸭子。

  结束一天的望鸭子后,然后转身进到灶房里,如果能遇上有贵客或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块儿自家泡好的咸鸭蛋,再然后睡在床上,即便是没有进入梦乡,我那自己看不见的眼睛,定能想像得到它绝对是被我笑成了一对弯豆荚。

  是的,被我笑成了一对弯豆荚。不信,你去看我那自己把自己眼睛笑成弯豆荚的样子,可是美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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