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包括农村在内的,家家户户可能都用上了自来水了吧!走在大街小小巷、寨边里角,甭管你碰到的是哪一个小孩儿,然后逮着追问他(她)有没有在水井边守过水和去舀过水、挑过水时,最后得到的答案,可能都是“一问三不知”。
“一问三不知”?是的,一问三不知。即:一不知怎么守水,二不知怎么舀水,三不知如何挑水。如此这般不仅仅只是“一问三不知”,甚至有可能都没有见过水井。
其实,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在中国云贵高原东部贵州的大山里,绝大多数寨子,都还没有按上自来水管,用上自来水,家家户户的灶房里,都备有挑水的扁担和盛水的水桶及装水的水缸。盛水的水桶有木制的,也有铝制的。装水的水缸有石制的,也有塑胶的。至于挑水的扁担,倒是可以就地取材,找棍木材削成扁担就成。挑水,用挑水的扁担,挑盛水的水桶,装满装水的水缸,这个长年累月天天都要干的事儿,多数得去井水边舀,少数得去水田里挑。
挑水,其实是家里大人们的事儿,让我们这些小孩儿参与其中,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季节性缺水严重。比如,有寒冬腊月里的枯水期,水井里的出水量很小造成的缺水;比如,有遇上村里寨子中的红白喜事,过年前杀猪用水等等用水集中,需求量增大而形成的缺水……。
记得,我小时候生活的寨子里,有两口水井。在两口水井之间,隔有三块“不到半亩地大”的梯田,和一棵得有超五百年树龄的枫香树。
记忆里,那两口水井,从来没有断过水,即便是在枯水的季节,出水量虽说变得有些小,但它们都还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一刻不停地从岩石间的缝儿,往外出着水。
两口水井的出水,供应着寨子里,三十多户近二百个人、三十多头牛、二百余头猪的生产生活用水。按理儿来说,出水量还算可以。只是在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里,大家伙儿去井边挑水的时间,都相对比较集中。所以,挑着水桶,放在水井边排队是经常有的事儿。
挑去水桶然后摆放在水井边排着队,大人们常常会因为这耐不住等,所以常常会在天儿还没有亮,或天儿已经很黑了,且估摸着人少了的时候去挑水,然后再赶去地里干庄稼活儿。
所以,大白天的,在水井边排着队,候着舀水,便是我们这些家里的小家伙(小孩儿)常要去、常得去做的事儿了。
排着队候着吧!就那样子排着队候着,待前面的人儿,从水井里的最深处,把水一瓢一瓢、一半瓢一半瓢、一小瓢一小瓢、一点儿一点儿地舀起来,装满水桶,然后直起早已蹲得腰有些酸、搁得腋下的肋骨有些疼的身子,用扁担钩子钩起两只水桶挑了离开,我便填补到刚挑水离开了的那个位置,而我后面的人则顺序填补到我之前的位置上。
舀水,是件用时漫长的活儿,因为井里面的水,经常是已被前面的人舀得干干净净,剩下的都没有那怕是一半瓢那样少的水。轮到我去舀的时候,每次擦着井底的低洼处,能舀起的,真不能盛半葫芦瓢儿。但是没有办法,人还得只能继续蹲在那里等井里面的出水口出水,等它出一点便舀一点儿。
出一点儿便舀一点儿,等到舀满一挑水,真的是常常要用上半小时甚至是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如此舀水,是件辛苦的活儿吧?确实是挺辛苦的。因为井水都是寨子里的老人们在出水的地方,用巨石围砌起来的,寨子里靠上面的那口井还好一点,下面的那口我们常去光顾的水井则要难度大得多。
下面的那口水井,呈长方体,从井的外沿顶,到井的沿底,有差不多一个成人的高度,约有1.6米。我们这些小孩儿,蹲在井外边,侧着上半身倾斜了靠在井的外沿上,搁着腋下的肋骨,将头住下,用手拿着长长的水瓢,尽量伸直伸长了,到水井底的低洼的积水的地方去,把水舀了,然后往上先是慢慢地收回身、然后再小心地缩出头而不要让头被井盖沿的石头给碰疼,最后将水瓢里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水桶里而不要被不小心地给搞掉到水桶的外边去。
就这样子,这样子一来二去,待舀满了两只水桶的时候,自己的小手臂、头和脖子及小腰,常常是被整得酸痛得真的不行了。
虽说舀水很辛苦,但是它也有能让我们这些小孩儿感到幸福的时候。不信?你站在边上去仔细地看,你一定会发现:
那里的每一个小孩儿当他们每一次舀满了两只水桶,挑着水离开的时候,那志得意满的表情儿和劲儿,真的有如沐春风般的舒爽。不仅仅如此,而且,当他们回到家,定还能常得到他们父亲母亲的,甭管是口头的,还是眼神流露出来的那份赞许。而那份赞许,又还能常常激励出他们还想再去排队候着舀水的那份心动。
守着井,舀水,挑水,是辛苦的多些,还是幸福的多些?
现在回过头去想,还是幸福的多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