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茶杯和杯垫接触的声音是一段休憩的尾声
“你还是那么喜欢喝茶”
爱德温瞥了一眼收拾茶具的摩罗克，换了个姿势在柜台里瘫着
“老习惯了，改不了。倒是你，快两天没沾酒了，怎么...你的助人为乐小队出事了？”
竖着中指的手缓缓从柜台底下升起来，又缓缓沉下去
“没有，他们比我预想的还要令人省心。卫队的人已经和他碰过了，近卫级别的数据...啧啧...我说过我看人不会看走眼。”
“那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真的...”
“你骗的了自己骗不了我”
摩罗克将一杯温热的茶放在爱德温能够得到的地方
“是吗...哈哈...我真的在想什么吗？”
他打了个哈欠，将手边的茶端到嘴边小啜几口
“影嗣的人？”
摩罗克带着疑问的提醒让爱德温打了个激灵，他捏着下巴思索那些让他不自在的东西，终于从懒散中找回一点专注。在一种独属于思考的沉默之后，他认真地点点头
“应该吧...他们的态度...我心里不太有底...”
摩罗克看了看旅馆外已经有些晃眼的阳光，那能将夜魇烧成灰烬的东西让开着门的旅馆内部也亮堂不少
“你不是什么非常不受欢迎的角色，只是在比较关键的时候支开了他们，并没有让他们直接与女王交恶，没必要担心那么多”
爱德温听了他的话，干笑了两声
“是啊，但犯了事的是我们，罪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去祈求宽恕呢？更何况...你知道的，我也做不出登门谢罪的事情，那种行为对精灵而言...”
“太没有尊严了，是吗？”
爱德温点点头，他那非常适合常驻在马戏团的笑颜挂上了某种名为沮丧的情绪
“虽然我以前也笑那些不愿承认错误的人太蠢了，但这样的事情放到我自己身上的时候...哈...好吧，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是对的，哪怕现在也一样，只不过是被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扭曲了方向...”
摩罗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是出于认同还是安慰
“那就放下吧，我们现在需要等待下一次行动的机会。犯错不可怕，甚至是必要的，我们得正视并认识它，吸取教训，为了别再犯错，为了...不再后悔”
爱德温没有第一时间应答，他看着柜台下光滑且漂亮的石料地面，或者说是柜台底下压着的那把短刀
最后，一种类似于叹息的言语从他的灵魂里抖落出来
“当然...也许吧...”
........................
风开始呼啸，像箭，穿过它主人希望命中的目标
寒意从身后穿过肩胛刺入胸腔，在生命那挤满了精密器官的躯壳里留下一团燃烧的冰冷
“很近了，感觉...就在附近？”
陈枷环顾四周，高大黢黑的树木，没有泥土应有芳香的晦暗草地，这一切的场景和他们曾走过的道路无异
“你...确定？”
祖焓的手指拂过树干，留下一道隐晦的焦痕
陈枷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半响，他肯定地点点头
“如果我们确实是被这种感觉引到这儿的话，那就在附近了”
“但会在哪呢？”
祖焓半跪下来，检查附近的一切是否有能够找到的异样
陈枷看着祖焓的背影，那种难以言说的隐痛再次清晰起来，他拍拍脑袋，控制着摇晃的身形向后退了几步，想让自己靠在一块巨大岩石的侧面
在他看不见的粘稠黑暗里，一个洞口在沉默着，像陷阱等待它的猎物
重物滚落的声音吸引了祖焓的注意力，他猛地回头
“什么东西....嗯？”
回答他的是身后空无一人的场景，他快走几步到陈枷消失的黑暗里
“陈枷？陈枷！”
明亮的火焰在他手中燃烧，祖焓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洞口，眯着眼睛咽回一句带着郁闷的谩骂
他看着洞口咽了口唾沫，这个洞给他一种不详的感觉，是他在曾经玩过的大部分拟真游戏里没有感受到过的
好似一种确切的不祥，一种发自内心的抵制
“哈...游戏做得不错...”
他憋出一句调侃，压着报警的神经，硬着头皮往下走
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脏东西的话...妈的，不管了，和它爆了...
多大的人了还害怕电子幽灵？
........................
在一阵颠簸的翻滚之后，就是令人汗毛倒竖的下坠感
身下空洞带来的惶恐让陈枷忍着头疼痛睁开眼睛，但目光所及只有存粹的黑暗
脏话还没到嘴边就被风挤回喉咙，他尽量伸展四肢，避免身体因为偏斜而开始旋转
这样的下坠持续了进半分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到地面，但他明白在这个速度下落地一定会死得很不美观
如果就这样变成尸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呢...一坨，还是一摊？
‘嘣’
有什么松软的东西被他撞开了，陈枷意外地睁大眼睛，身后阴沉的冷蓝色天幕让他脊背发凉
云层吗？
一阵上升气流开始托举他，让他的注意力离开刚刚从脑海里蹦出的问题
是雪原...那些披着银屑的针叶林和被雪覆盖的大地...
‘噗’
他被维持在一个安全的速度，一头栽进一个像坟包一样的雪堆里
这一切突然安静了，除了那个被撞出人形坑洞的雪堆，一切都保持着宁静
‘呜......’
当然，呼啸的寒风除外
“咳咳...咳...”
雪堆的一面被人从内推塌，陈枷咳嗽着从雪堆里滚出来
“哈...哈...，他妈的...”
他吐干净嘴里的雪碴子，从他自己创造的狼藉里支起身来
那个塌了一半的雪堆在空旷的雪原上有些扎眼，他不由得回头多看了几眼
“为什么这里会有个雪堆？该不会是...”
他面朝雪堆后退几步，想把这个垫了他一命的东西看清楚
但有什么在他稳住视野前绊了他一下
“靠！”
陈枷一个后仰栽倒在雪地上，他捂着阵痛的脑袋重新爬起来，用力扒拉开雪层看清楚了那个绊了他一跤的东西
“屮，还真是...”
那是一块镶在地面里的石质墓碑，上面刻着其主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
他的眼神滑过逝者的名字，但又惊恐地将目光抬回来
“陈枷，晦月四年至二十八年...于此踏入深渊，再无音讯...啥玩意？”
头痛一下被巨大的信息量冲淡不少，他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没看错
“这是...我的坟？这游戏这么有礼貌，坟都给我搭好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眼狼藉的地面，最终放弃了将坟包堆回去的想法
“再无音讯...所以这是衣冠冢...但是是谁堆的？”
他四处张望，附近什么都没有，远方峡谷透出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冷颤
“晦月四年至二十八年...今年是几几年我还不知道呢...”
他眯着眼睛打量雪原尽头峡谷透出的冷光，自顾自地吐槽
“还有...祖焓他人呢？人如果没了尸体给我见见行不行...”
显然不会有人回答他，陈枷不满意地撇撇嘴，最后看了那个墓碑一眼。雪下得不大，但也仍将刚刚擦干净的碑面遮盖了一半
他感受到的温度不像身边环境在常识中那样寒冷，也许这个游戏里的玩家身体素质比原本那三十世纪的新人类躯壳更加强韧
“所以，单人副本？踏入深渊...这指引没啥意思...”
陈枷最后一次四处张望，但没什么能留下标记以提示后来者，他叹了口气，向极远处的峡谷迈开发沉的腿
........................
“所以我们要回去？”
“嗯...”
“为什么？”
“我要去了解一些东西，爱德温没和我说的那些，可能是因为我没问；源终箓在记录历史细节的部分还是概括得太笼统了...然后我们要去一趟弥生林，如果花妖的记录是真的，我想邀请一位与我们同行...再之后就看我去找那些人的心情和安娜的邀请谁先来了”
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莫瑟没有说为什么他需要邀请花妖，他不希望薇和他口袋里那颗跟哈梅尔有关系的种子沾上太多关系
至少在他了解口袋里那玩意的意图之后
从和薇同行的那天晚上开始，流亡者就在监控那颗种子的精神波动
它安静太久了，久到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没什么理由能先开口和它聊聊...
莫瑟和薇走在前往南门的大路上，暗域总充满了一种能够被称之为宁静的喧闹，也许是表面平和或者暗流涌动的另一种代名词
“不试试昨天晚上就用那个传送阵吗？我有..”
莫瑟没等薇说完就打断了她
“你有黑暗森林里的传送阵的符文？不，那太危险了”
“要明白，空间法术的异切割问题能够用添加符文的方法避免。但谁说得准那有没有人动过手脚，这个世界上不乏乱用传送阵而丧命的人...”
莫瑟不厌其烦地说着，但薇显然选择没听去，她眼神飘忽地看着街景，好让这令她厌烦的说教更快过去
“好好好，我知道啦...”
见薇没有认真听的意思，莫瑟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便携终端看了一眼，上面是两张直达克罗斯达克的跃迁列车电子凭票
在没有术法施用限制的年代，传送阵的使用过于频繁，导致了不同绘符者撰写的传送阵符文、也就是传送阵识别码出现雷同的情况，在多次出现传送错误的尴尬事例以后，一种魔导列车被研发并投入使用做以替代
这些魔导列车会如期在约好的坐标出现，然后将乘客送往他们想要去的目的地
这当然在部分情况直接代替了某些星际运载机的职能，但由于其铸造的代价过于高昂，再加上建造完成后预料外的诸多局限性，大多情况只能作为客运列车或者紧急传输装置使用
嗯...简单来说，不如传送阵...
莫瑟和薇走出南城门，他们进来时的入口，不远处闪过一抹白色的光亮，一辆列车从空间裂隙里开出来
列车的车门刚好停在他们面前，戴着白手套的乘务拉开车门，在确认信息无误后对着两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走了，把你的下巴从地上收回来”
莫瑟拍了拍震惊的薇，让她跟上
“我...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的传输工具...”
薇在莫瑟身后小声地说
“原理确实很简单，也的确是工具，就是建造过程繁琐了一些；总的来说你想的没错”
薇尽量保持着微笑以遮蔽抽搐的嘴角，在回应乘务的颔首礼之后，她跟着莫瑟走上列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