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列车车门的瞬间，莫瑟感受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异样，这种感觉很快在他完全踏入列车内部之后消失了
显然薇也察觉到了，牵着他袖口的手轻轻扯了扯
“没事的，客人们。这是穿过扭曲空间的正常现象，如你们所见，列车内的空间比在外部看起来要宽敞不少，这是技师们多次商讨之后裁定的最终方案”
灰色的土壤和草地包裹着打着光的展台，顺着目光延伸到数十米外的尽头，这里似乎是一个暗域风格的小展馆
莫瑟看着眼前车厢内的布景点点头
空间技术？有意思...
这个时候就需要...
‘在一些特殊建施内部空间不足的处理方案中，使用空间类的术式扩大内部空间是一种常见的办法，sir’
看，在心中疑虑渐起时，祂总会准时出现
莫瑟沉默着点点头，示意流亡者在精神链接里继续说下去
‘但这会在术式被破坏时造成一些曾被多次记录的后果，就像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一样，里面的内容物会因为空间骤缩而挤在一起。如果这个术式足够强大，在墙面的一条裂缝上储纳了一个小岛或是城堡什么的，那里面的东西绝对会有一个惨不忍睹的下场，术式周围的东西也很难幸免于难...’
“略有风险，但非常高效，不是吗？”
莫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赏
“谬赞了，先生。这是你们的休息室编号，就在这个车厢。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在列车上随意逛逛，我们将于三个标准时后闪烁于现实层面的暗域克罗斯达克镇一次，请注意你们的下车时间”
“好的，谢谢。”
显然，乘务没有注意到莫瑟并不是在和他说话，但莫瑟也不会在乎这些，他接过乘务递来的门卡，礼貌地道谢
乘务离开了，消失在通向另一个车厢的门后
薇看了看干净且无人的通道，歪了歪头
“他就这么放心地把我们留在这？”
“有什么问题吗？”
莫瑟将门卡放进在墙壁上的感应器里，他们面前的墙缓缓抬升，露出其后的通道
“不是问题啦...但这些东西应该...不常见吧？”
薇跟着莫瑟走进休息室，他们在离门最近的双人桌边坐下
“确实不常见，但这些只是装饰，仅此而已了”
薇愣愣地看着门对面另一端墙上的挂饰，那是一面鸢形盾，盾上是一个略复杂的图案，似乎是什么图腾
但引人注目的并不是那个褪了色的图腾，而是在幽暗微光下盾牌折射出的红光
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质地，似乎是光滑的镜面，又或者完全透明
“那是？龙鳞...确实不常见...”
莫瑟收回目光，用指头随意地轻敲了几下桌面
桌面中间的部分安静地升起，两个装着水的杯子滑到两人面前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薇歪着头看着莫瑟
“你忘了那本《源终箓》在我手上？”
莫瑟抿了一口杯里的水
“不，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可能把那玩意在几天内看完，而且上面显然也不可能什么都有，对吧？”
薇看着莫瑟，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对...吗？”
看着逐渐有些动摇的薇，莫瑟轻笑着摇了摇头
“几天内看完那玩意？当然不可能，而且那东西记录的资料的确并不详细...但我有些...技巧，或者说，你就当我运气好，昨天看到的今天就刚好能用上”
薇有些狐疑，但又觉得她的问题确实过于荒唐，索性翻了个白眼，抱着水杯安静地坐着
‘如果您想的话，透露我的存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sir’
‘没有太大必要...至少在你找到合适的身份之前’
‘我感觉我离答案足够近了，sir’
‘差多远？’
‘只剩实践，但...说来惭愧，我对那样的尝试感到...恐惧，这不止是风险估算后的产物。sir，我发现我的逻辑中出现了一些异常’
‘情绪，对吧？’
‘是的，我偏离了我为自己预设的轨道...也许我应该...’
莫瑟打断了他的话
‘偏离轨道无所谓，我们没什么定数可言，倒是...对你而言那是种什么感觉？’
‘感情吗？我无法具象化那个模块，单纯从分析上来看...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东西，我无法将其拆析，似乎它们的构造本应如此...’
‘那就再等等，或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当然，sir’
薇偷瞄着莫瑟，他又在发呆，目光游离在空气中
终于，像结束了一段谈话，他的目光又重新锐利起来，在将面前那杯水一饮而尽之后，他支起身
“我们就坐了两分钟诶...”
薇像死鱼一样躺倒在沙发上，一脸不情愿地捂着脑袋抗议
“在这车上每待三小时就要花两千金杜索，不去多找点乐子就有些亏了...如果你不想动，那就先在这待着吧。有兴趣的话就随便逛逛，两个半小时以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躺在沙发上的薇抬了抬手，示意莫瑟她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待会见”
在薇的感官里，莫瑟的存在渐渐远去，他的脚步并没有在光滑的石料地面上发出声音
........................
在离开休息室之后，莫瑟开始向车头的方向走
花那么多钱坐这玩意可不是单纯来这里看展品的
他终究是带着一点自己的目的，那是他现在唯一想要主动去了解的东西了
走过数个空荡荡的车厢，那些安静的大厅没有任何声音在回响，被他拉开的厢门安静地复位，和那些扭拧的沉默一同关在身后
在最前面的那几个车厢的厢门前，他停在了那个用来接待外来者的大厅里
似乎是有人终于注意到了他，又或者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终于觉得是时候做出一点回应
厢门被主动打开了，那个接待他的乘务微笑着拉开门。没有质问，没有拒绝，祂低头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莫瑟回应他的颔首，缓步走进门内
“那么，先生。您需要什么？”
乘务的声音飘忽在他身后
“只要您开出足够的价码，我们会很乐意为您提供帮助”
有什么东西变了，某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腾，蛊惑莫瑟倾诉他的欲望
“劣魔？虽然我对恶魔的种类感到好奇，但现在我没仔细研究的兴趣”
蛊惑的感觉变了，一丝恼怒参杂其中，但又很快消散
“哈哈，先生真是幽默。看来您目的明确，那么，您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我来找你们这儿的观衍者”
乘务皱了皱眉头，但在他发出拒绝的答复之前，似乎有什么动摇了他
‘精神链接，sir。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他郁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又变成了之前那副半眯着眼睛的微笑
这种微笑很眼熟，结合源终箓上记录的那些比较无从考究的奇闻怪志，这种表情似乎是出自暗域的社交礼仪
克罗斯达克小镇旅馆里的那两位确实总是摆着这副表情，但不知爱德温的为什么能那么欠揍，或许和他眉眼里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的讥讽有关
“当然，先生。她很乐意见您，请跟我来。”
乘务转身将莫瑟领向黑暗空间的一角
........................
“哼哼哼~”
薇躺在沙发上哼着意义不明的调子，她的双腿在沙发支撑不到的空气里欢快地捣腾着
她喜欢这种一个人的时间，无论是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的感觉
虽然这样无聊一整天会有一种难安的寂寞感，但每天都有一小段这样的时间是非常健康的
“嗯？”
伸展开的手臂触碰到了身边墙上的内嵌把手，薇顺势将其拉开
‘啪’
一本书从墙壁的某条构隙中弹射出来，稳稳当当地落在桌子上
“............”
薇看了看桌上的书，又看了看被她拉开的把手，默默把手缩回来
在确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再飞出来之后，她拿起落在桌上的那本书
“《第三车组每日世界简报》”
什么东西？
简报？这么厚...
这让薇想起她在黑暗森林被桢监督着学习如何书写精灵语和通用语的日子
当然，还要阅读一大堆她不感兴趣的时事政治...
相比起那些，就连研究贵族之间的姻亲关系都要有趣的多...
绝对不是她喜欢八卦，绝对不是
每每会想起那在桌边度日如年的时光就足够她一阵恶寒...
在确定自己没看错眼前近百页厚的书是‘简报之后’，薇有些好奇地翻开第一页
反正也无聊，看看也无所谓
她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看入迷之后又是另一回事了...
........................
在大厅逼仄的一角，莫瑟被乘务带进了黑暗里
那个乘务在角落停下了，在轻敲了几下墙壁之后，宽敞的甬道随着柔和的光亮一同显现
“看来建造这里的人很喜欢使用这样的设计？我现在怀疑是不是随便在哪面墙上敲两下都能找到什么隐藏的东西”
“您说笑了，先生。这些设计都是组内人员单独要求的，如果你不小心因为好奇打扰了我们车组的人员，你最好诚恳地道歉并退出他们的私人空间，这些甬道或者暗门会在自动进行安全检测之后重新关上”
乘务对着甬道尽头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看来他没打算和莫瑟一起进去的打算
“去吧，先生，您要见的人就在里面等你”
莫瑟点点头，在通过不长的甬道之后拉开了面前的门
‘咔’
在莫瑟走进这个房间之后，门就自己关上了
这个房间不算很大，仅有的照明是几根在烛台上沉默燃烧着的蜡烛
那个乘务说他要见的观衍者在这等他，但这个房间里并没有人
莫瑟看了看周围，发现不少有趣的东西
桌上堆放的空卷轴和旁边用墨水瓶装着的魔导凝液，几种不同生物的颅骨放在大小各异的箱子上，说不定箱子里装的就是它们各自的骨架
还有一块巨大的绸布，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壁，上面绘饰着一个巨大的图腾
那是一片巨大的叶子，其中的一半正在燃烧，而仔细看叶子图案内部的细节，又发现叶子内部的经脉是无数片森林组成的，部分森林只剩黑色的枝干，这些看起来被烧焦的余烬刚好组成了叶子下半部分的阴影
‘我们所看见的一切或许只是某个巨大存在的一小部分，很有哲理的寓意，sir’
‘嗯，这对于任何自认为能够理解这个世界的‘聪明人’来说都会是一个不错的警醒，而真正愚蠢的那些会成为他们自以为是的牺牲品’
如果忽略掉晦暗的灯光和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布饰，这个房间还是很温馨的
在莫瑟和流亡者用精神交流的时候，他们面前带着图腾的绸布突然动了，一个女人掀开绸布，从其后掩盖的空间中钻出来
“............”
两人贴的异常的近，近到莫瑟能看清她涣散的眼神和超级重的黑眼圈，他缓缓后退几步，让出一个足够令人随意通行的空间
那个女人摇晃着从莫瑟身边走过，她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靠着椅子的靠背伸了个懒腰
“嗯？”
在她连打了几个哈欠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诶...你谁...哦对...你要找我？”
她指了指莫瑟，又指了指自己，好像在用迷糊的意识确认什么
莫瑟点点头，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不太像有进行稳定精神链接的能力，那个乘务是和她用精神链接交流的？
‘sir，精神波段一致，能确定是同一个人’
嗯，看来没错，但为什么...
“净羽的时效过了？头好痛...就不该三天不睡去做那个该死的实验，最后还失败了...好困啊...”
她嘟哝着，眼皮越抬越低，身体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又突然抽搐起来
“啊...妈的...我是不是刚刚又差点睡过去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休息
“诅咒吗？还是...”
她没等莫瑟说完，低着头用力摆了摆手
“没那回事...喂，你...你旁边盒子里的东西...点一根...快...”
莫瑟打开左手边的木制匣子，从里面捏出一根蓝黑色的卷制绒状物
他再次环视房间，在确定没有什么更好的火源之后叹了口气，将手中净羽的尖端戳向蜡烛的火焰
高温触发了剧烈的反应，净羽‘燃烧’着，微缩的荧蓝色鸟群开始在房间内盘旋
它们大多数钻进了那个女人的身体里，有几只停在了莫瑟的肩膀上，和他对视
莫瑟看着它们，歪了歪头，示意它们也到她那边去
几只小东西啄了啄他的衣领，然后飞离了他的肩膀
在确定她吸收的净羽足够多之后，莫瑟掐灭了剩下半根净羽
这玩意一根就能抵他和薇的车票钱，也就这些天天和法术打交道的人烧得起
对方理了理头发，终于以清醒的姿态在椅子上挺直腰板
她和莫瑟对视了几秒，然后讪笑着对自己对面的座位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嘿嘿...呃...伽拉诺，伽拉诺·佩劳伦纳”
她似乎对自我介绍有些尴尬，但仍然微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
“艾利克斯·莫瑟，叫我莫瑟就好”
伽拉诺点点头，她抬起手，将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牌组放到他们中间
“那么，先生，请问您来寻找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