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窥伺我的命运,未来以及过去...”
伽拉诺口袋里的水晶球浮起来,在她双手中变成一个适合捧着的大小,她的眼睛和水晶球一同散发出绿色的微光
“代价以后再说...那么,求预知还是求告解?”
“我都要”
莫瑟回答的回答不假思索
“伸手触碰水晶球,在结束之前不要离开”
水晶球从她手中漂浮到桌面中间,下面是被随意堆放的牌组
莫瑟将左手搭在水晶球上,水晶球里涌动的绿色雾气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伽拉诺看着水晶球内部的变化眯起眼睛,然后也将左手搭到水晶球上
在她触碰到水晶球的一瞬间,莫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躯壳,或者说是他的灵魂,但同时,对方也门户大开
他下意识地以最熟悉的方式将自己的一部分探触进去
水晶球下面的牌组开始翻动,前往自己应该到达的位置
莫瑟看着水晶球,它在像查阅资料一样翻看他的记忆,试图以此推断某些东西
水晶球内部的雾气翻涌着,速度越来越快,在即将到达某个临界值的时候,伽拉诺抽开了手
仪式结束了?莫瑟看向她
她怔怔地看着莫瑟,就好像卡机了一样,血从她的眼框里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移动的牌组停下了,桌面的温度被摩擦得有些发烫
“呜...”
一声悲鸣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来,她猛地捂住脑袋,抽搐着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莫瑟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歉意
果然...对他复杂的灵魂而言,这种事还是过于强人所难了...
在确定她没有承受更多的苦痛之后,莫瑟走到她旁边,用随手抽来的纸轻轻擦掉鲜红的血痕
她仍然捂着脑袋,眼神有些发愣
“哇...啊啊...那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她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清醒过来,桌面上的牌组变成了某种流体,它们汇聚成一团,又再次分开来
多了一张牌...
“坏消息:我差点死你手上了...好消息:我居然还活着?真是惊喜...”
伽拉诺理了理头发,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狼狈
“抱歉,事先没说我情况有些特殊”
“下次这种类型的刺杀我可要收取额外费用...”
伽拉诺手指往上一挑,桌上牌堆里的一张牌跳到了她手上
她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牌,在反复观摩之后将其递给莫瑟
莫瑟接过那张牌,它和其他的牌都不一样,明亮的绿色和瘆人的红黑色交织在一起,有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但这如雾气般萦绕的样式有些眼熟,莫瑟从夹克里掏出那枚暗域的‘身份证’,两团雾气在他的左右手上缓慢地旋转
“所以...”
“对,是你的灵魂,有一种侵染的本质...抽象的玩意我见得多了,你这么邪乎的还是第一次见”
她可以用将自己灵魂拆分成块的方式隔绝了莫瑟的同化,代价是有一部分灵魂不完全属于她了
这是莫瑟第一次见到有人真的实现了这样的操作,虽然理论上可行,但她是第一个实践并成功的
当然,他本来也没有同化她的打算,他只是放了一部分挤进她的灵魂里,没有再做其他动作
“命运…我们通常要通过你的过去和你的目的来推测,但你的过去实在是有些...过于复杂了,与其让观衍者来帮你分析,不如靠你自己的判断来决策...而告解...你很清楚你在做什么吧...那也没有寻找的必要了,一个并不迷茫的人不需要告解。那就不要来找观衍者的麻烦了好吗,我们这类人也不是很清闲的...”
伽拉诺瘫坐着,她看莫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有些气闷地翻了个白眼
莫瑟看着那张牌,在他的意志下,黑红色的部分从斑块变成覆盖牌面的纹路
伽拉诺从莫瑟手中抽过那张牌,她闭上眼睛,在灵魂链接的另一端感受到了莫瑟的灵魂
“教科书级别的案例,如果不是落在我身上就更好了...”
她将手上的牌收起来,打了个哈欠
“好吧,看来你要在这里寻找到的告解和预知我是不能给你了,但我们现在可以用精神链接聊天,要是无聊你可以试试,我不保证随时在线,答疑解惑需要收取额外费用...但我能免费告诉你一些其他东西...有兴趣吗?”
她以一个相当‘自在’的姿势在沙发上伸展自己的躯体,像刚刚从窝里醒来的猫
“当然,洗耳恭听”
“你来自其他世界,对吧?”
莫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点点头
“我们这儿和其他世界不太一样,外来者...不算常见,但也不稀有,那些所谓的神喜欢变数,他们喜欢施予其他世界那些吉光片羽一个机会,这个世界不缺乏被选召者
“他们阻止那些发展得足够有实力的文明将手伸向其他宇宙,也许是作为补偿,他们会主动搜寻并引入其他宇宙的人。那些成为神的存在无一例外在为这个世界的某种微妙平衡做着隐晦条目里的调整
“但我们有机会去看到那些不被容许看到的一些...东西,跃迁列车的预设本来是用于代替传送阵而投入生产的,虽然后来因为建造条件过于苛刻而放弃大量生产,但也仍然制造了三辆初始配置一致的范本,这些列车在平时停留现实宇宙之外的夹层里,在需要时回到我们的宇宙中
“创造这个列车跃迁术式的人绝对是天才,我们能用相同的办法跃迁到其他宇宙,只需要随便找到一个锚点,在记录锚点之后再回来...”
伽拉诺抬起手,一个网络在她手中浮现,每个外延的节点都是一个宇宙,而最中间的那个,显然就是他们所在的世界
“这是你们所到达过的...宇宙?”
莫瑟歪了歪头,身体向后倾,靠在椅背上
“是的,我们隐蔽地探索过那里,那些宇宙和我们猜想的不一样,但至少没有我们这里烦人的神...虽然没太多收获,但这个过程本身就足够激动人心了,我们车组上的人都是这辆车的工作人员和乘客,也都是冒险的好手。像我们这样的组织还有两个,我们情报互通,人才也是如此”
莫瑟摩挲着下巴,没人能看出他在思考什么
“我有一个问题”
“哈...什么问题?”
莫瑟的指尖在桌面上打了个圈
“这三辆列车归属,是属于个人的吗?”
伽拉诺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这些车只是被放弃量产的造物,传送阵的替代品...这三辆列车在同一天分别被三个人斥巨资购入,并在所有阵营面前宣誓保证列车服务的正常运行,他们是列车一切决策的拍案人,也是列车的实际拥有者
“其实那些阵营本来是不想同意的,但由于那三位都是来头不小的大人物,公信力摆在那里,几个阵营内部的公投以高额票数通过了购买申请”
伽拉诺指了指一边墙上的绘饰
莫瑟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看向那个图案
三把武器的尖锋抵在一起,外围被锁链束缚进一个圆圈里
‘奥洛斯、夕和暮,sir’
“这样吗...有意思,但我们聊得有些太久了,我还想在车上逛逛,得先走一步了”
在那休息室预留下的感知里,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莫瑟理了理衣袖,他站起来,有些突兀地打断了对话
他后退几步,拉开房间门,消失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
‘两次...任何足够合理的要求,作为我今日冒犯的补偿,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莫瑟离开了,但他的声音在伽拉诺脑海里响起来
伽拉诺愣住了,聊天聊一半就走...这人什么路子这么野?
但她来不及细想,净羽的效果在占卜失败的反噬中消耗大半,困倦和头痛开始占据高地
在睡过去之前,她要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伽拉诺的手再一次搭上水晶球,顺着占卜流过的方向,试图从她和莫瑟的链接里窥见一些东西
终于,四张牌从牌堆里跳出来,斜立在她面前
隐雾,群星,老路,伤痕
“低调,或是隐藏身份。新关系的发展或者老关系的固化。对某些事物的擅长以及旧日回忆的某些难说好坏的影响...”
伽拉诺解读着,她灵魂的一部分现在和莫瑟勾在了一起,想要窥伺他的情况还是很简单的
但在读完第四张牌之后,第五张跳了出来,上面的黑红色涌动着,构成一副图案——一个倾斜的天平
“撬动局势的契机或是改变现状的力量...”
伽拉诺挑了挑眉毛,在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被抽掉灵魂一般瘫在沙发上
“哈...有意思...啥事没做就送上来这样一个大人物...真好...不过现在那些异乡人来了,虽然三年前预言者就放出了消息,但肯定还是有人没有准备好接受这样大的‘惊喜’,局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只会更乱。那些外来者...呵呵...这可是给了想搞事的人除了雇佣兵以外的一把好枪啊...”
她突然沉默下来,思考着什么,试图好好利用莫瑟说的两次机会
“他够强...对吧?我感受得到,他够强...也许...也许当年在E-03宇宙的事可以画上句号了...也许我们能回收他们的...尸骨...”
头痛让她的意识变得朦胧,她躺在沙发上,嘴里嘟哝她的想法。被往日阴影所困且不愿意走出来的人在这里不止一个,刚刚的那位已经离开了这个晦暗的房间,但这还关着一个这样的家伙
这次苦厄的回忆没能再惊醒她,她太困了,在坩埚前三四天没有休息,这几年也都在用这些东西来试着逃避
可惜她忘不了,她忘不了那些,闭上眼睛,逝者的尖叫和惊惧的表情成为了最后的烙印。它烙在这个观衍者的灵魂上,也烙在那个躲在黑暗房间一角中抽泣的女孩的回忆里
过度劳累就不会做梦了
她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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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她会愿意见你...”
那个乘务喝着一杯果汁,看着莫瑟从甬道中走出来
“为什么不会见我?我有什么问题吗?”
莫瑟摊了摊手
对方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将杯子端在嘴边叹了口气,将台上的另一杯果汁推向莫瑟
“伽拉诺那家伙...她啊...几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情,她所在的小队在一次探索中全军覆没...八个人,最后只回来三个,和她一同回来的两个家伙已经被那个宇宙的不知什么狗屁疫病所感染...我们所掌握的知识不足以让我们拯救他们...所以,哪怕那种感染的蔓延在离开那个宇宙之后得以遏制,他们仍在那该死的折磨中死去了,我们试着给他们截肢,但那没用...他们的灵魂...腐烂了...像那些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
他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果汁喝完,继续说下去
“我们没让她参加他们的葬礼,更没让她见他们最后一面,她本就快崩溃了,看到那些只会更受打击...那不是我们第一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但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伤痕则会永远留下...”
当他说完这些,微冷的空气再次陷入泥泞,莫瑟沉默着,将手上的果汁一饮而尽
“这个荒唐的世界总是如此...麻木不是良药,而是一种被迫的选择...”
他将空杯子和这句话一同放下,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是啊...但现在有这里又只有诺德尔了,原本有两个混蛋和我一样平时喜欢坐在这...这不是什么好故事,反而荒唐得很,和那些激励人心的冒险故事完全不一样,啊...去他妈的...但我想不久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我有预感......嘿...叫莫瑟的家伙,你说是吧?”
“如果我的债主有什么事的话,当然,这是很有可能的,诺德尔...”
“债主?哈...你让她为你做了什么?”
莫瑟在厢门前顿了一下,他没有回答,在沉默中消失在下一个车厢的黑暗里
诺德尔看着自动关闭的厢门,苦笑着摇摇头,默默打消了短期内拉莫瑟入伙的想法
真是个怪人...不过他似乎也没资格这么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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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