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很清楚,就在女皇继位的第二年。
席老首辅以身体长年抱恙为由,上书乞骸骨。
女皇允了。
之后的每年,女皇都会挑时间去看望席老,一般是在年前。她也会同行。
席老已是耄耋之年,两袖清风归隐山林,清贫自守。偶有门生前来拜访,她便为之解疑释惑,一如往昔。
——丝毫不见垂老之态。
朝堂中人莫约都是清楚的。
哪有什么身体抱恙?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先皇在时,席老便已身居高位多年,如今乞骸骨……想来也是厌倦了这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只想于山水之间,安享晚年。
此外,如果要问更多的缘由,那便是不想自己的得意门生为难吧。
太傅原本还在思索,今年去见席老,她该给她老人家准备什么礼品才好。结果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从女皇这里听到席老的消息。
“上个月,朕去把她老人家请出来了。”女皇如此说道。
太傅听完,略一思索,眉头皱得愈深。
“上个月?陛下您不是南下微服私访么?”
女皇又端起茶碗,瞥了她一眼,答道:“是啊。南下微服私访席老啊。”
太傅:“……”
“你也不要怪朕瞒着你。席老对外一向称病,抱恙不出。此次……朕本来是想事成之后再告诉你的,但席老却不愿因为这些事而打扰到你,所以……就作罢了。”女皇徐徐解释道。
但是没想到一说完,她又突然变了脸:
“朕为了觅欢的课业,都不惜去请席老出山了!可这死丫头倒好——居然把席老也给气走了!这真是要气死朕啊!”
太傅:“……”
女皇:“你知今日席老辞行时是如何跟我说的吗?她说,‘老臣本以为,陛下的女儿应当也是同陛下年少时一样的,却不曾想……是老臣孤陋寡闻了。陛下,望珍重。’朕……”
太傅:“……”
女皇:“倘若这丫头不是朕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朕必定会怀疑她的生母是谁。”
太傅:“……陛下,冷静。”
女皇兀自气了一会儿,最后终是化为一声长叹。
“如今,连席老都被气走了。”她抬眸,注视着太傅。
平时雷厉风行、气势迫人的君主,此刻眉眼间却透着深深的无力。
“朕……实在是再找不到合适的夫子来教导觅欢了。”
太傅:“……”
“为今之计,只有来寻你。”女皇一副别无他法的样子,“你是朕找来的四十二位授课夫子中……教导觅欢时间最长的。”
太傅听着听着,突然注意到了方才被她忽略的地方。如今回过神来后,顿时头皮阵阵发麻:“等……等等,陛下的意思是,在臣之后,陛下一共为小皇女寻了四十一位夫子?”
“正是。”
“如若臣没有记错的话,臣教导小皇女……是在三年前?而且,臣教导了一年?”
“没错。”
“……”
那也就是说,在之后的这两年间,小皇女一共气走了四十一位夫子。
…
这小皇女究竟是何方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