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看看窗外日头的位置,发现已经是酉时。
不好,离聚魂阵正式开启只剩了三个时辰!
我运转了下经脉,发现昨日神力留下的伤已经好了一小半。想来这上古神力虽然霸道,我太素心法的修复诀也不是应付不了。
君霰看到我醒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我朝他摆了摆手,“晚些聊,赶紧准备开阵!”
我得马上找到邱恒。
上古神战,龙族死伤惨重,战龙七子就只剩下一个闻野。这百年来,龙族虽有一些天资不错的后辈,但毕竟没经历过当年老龙帝训战龙那般的艰苦,在我看来,没有一个能打的。这邱恒便是这些后辈中的一个,我的计划中,若智取闻野不成,就只能活剥这邱恒了。
我本以为找到邱恒需要费一番功夫,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刚出了自己布满防护阵的院子,一下楼,就发现邱恒那黄毛少年怒气冲天的站在那里,斥道,“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术?害我兄长旧伤复发!”
呵,送上门的肥肉。
“想知道啊?跟我来啊?”说完,我转身就跑。
我作为一只兔子,又在被追杀一事上有丰富的经验,跑路的速度非常迅捷。不一会儿,我就把他引到郊外的一片丛林中。
荒郊野地,更方便动手些。
“妖女!你往哪里跑?”
差不多到了地方,我便驻足,转过身,笑嘻嘻地说,“你兄长?闻野吗?他昨晚与我情投意合,一夜|欢好。”
“你……你放……”他咬牙切齿了半天,脏话还是说不出口,只能愤愤道,“我兄长沉稳坚毅,定力极强,岂能受你这妖女魅惑?!”
呵,小兄弟,你还是太嫩。我继续煽风点火,“怎地,他今天起不来床?”
邱恒泫然欲泣,“他……他昏迷了……他每次成功封印住神力,都可保至少三年平安……昨夜若不是受了极大的触痛,怎么可能才短短一年就破了封印?”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那本事伤害泥鳅。我只不过是使了个媚术,还被他给破了。
“早知道他昏迷了,我就去拔他的龙鳞了。”我瞅了瞅即将落下的日头,寒了眼眸,“没关系,你的也一样!”
“你!”他怒道,“你这小妖敢拔龙鳞?你不怕遭天谴吗?”
哼,你们龙也不过是百兽之尊,还真当自己是神了?
我喝了一声,“开打吧!”
他一惊,定了定神,随即变幻出法器,目瞪着我,严阵以待。我则反手一个诀召来了窦宝宝。窦宝宝手握法器百炼刀,也是备战状态。
“拔一片龙鳞下来!”我对窦宝宝说,随即变幻成真身雪兔,跳了几步,藏在了一边的草丛里。
邱恒再次震惊了,“妖女?你竟是如此厚颜无耻的妖女?!”
呵,少见多怪。跟脸面相比,我更想要龙鳞。
“兔子让我来拔龙鳞,得罪了!”窦宝宝一声喝,先攻了上去。
窦宝宝原名窦饱饱,原本是寒林泉里修行的巨蛇,因长得太大,常年吃不饱,所以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吃饱。
我那些年行走三界,行医治病,听说林中有巨蛇为患,也是年少无知,竟不自量力地起了为民除害之心。
那时的我仗着一件了不起的法器和护盾,勉强和巨蛇斗了个平手。
我们一直打了三日三夜。这三日里我们边打边聊,竟越来越投机。我才知道她是因为还不知如何幻化成人形,所以需要的吃食太多,才伤害林中的小妖。
我们双方罢斗,我教了她如何幻化为人,这样她的食量也不过比常人偏大,却不需要每日里吃两三只鹿了。
过了些年,她听说我建了雪月楼,便来投奔。我给她改名为窦宝宝,平日里交给她一些打架的活。因为并无血契,我也承诺她,她若想走,随时可以离开雪月楼。只是这大蛇因为贪图楼里稳定的吃食供给,这几十年竟一日也未曾离开。
我一抬眸,见窦宝宝和邱恒已经斗在了一起。
钝系术法和钝系术法硬碰硬,不像水火雷电术法那么斯文,拳拳见血,是一种很过瘾的打法。只见丛林里鸟兽四散,钝力似一把把大刀,割裂一切。
邱恒没我想象得那么弱,术法功底远超他这个年纪的一般水平,想来闻野被老龙帝铁血手段训了五百年,如今终于熬出头,对待后辈肯定也不十分宽和。
只见邱恒将全身力量蓄于法器青剑上,跃至半空中俯身向窦宝宝击来。窦宝宝举起法器,百炼刀中瞬间一股巨大钝力飞腾而出,邱恒被打出数十米远。
我觉得龙族的这个后辈,着实不知变通。我只是想拔一片龙鳞,对他身体其实无甚大损伤,老老实实交出来就得了,何苦这么拼命?
突然间,天地乌云齐聚,狂风大作。我心道不好,抬头只见一条褐黄色应龙腾空起飞,这邱恒竟显了原形!窦宝宝也一个转身,一条躯干比百年老树还粗的巨蛇也騰地出现,嘶嘶地吐着芯子。
一瞬间,天地间仿佛被这些巨兽填满,飞沙走石,树木横飞,只剩下渺小的我在倒地的杂乱树木中蹦来蹦去,跑远一点,找了个土坑躲了起来。
其实龙族和妖族打架,现真身是一种非常玩赖的手段。因为龙鳞之坚,如钢似铁。只见一龙一蛇纠缠在一起厮打,几个回合下来,窦宝宝的蛇身便撕裂出一道道伤口,情况十分不妙。
我连忙一个反伤咒罩在巨蛇身上,这样,她所受的一切伤害将原封不动转移给我。
我早早织好一个钝系护盾,罩在自己身上,虽然昨晚被神力激荡所伤,护盾力量不够强,但抵御邱恒这点攻击也能应付。
窦宝宝因感受不到伤害,愈战愈勇,一条蛇把一条龙打得无还手之力,威风之极。只可怜兔子我还在不停修补护盾替她承伤。
突然间,一道银光从天地间骤现,似有劈天裂地之力!
我抬起头,看到了……那银色的光是……辰鸣杵……
我一边暗叫不好,一边看闻野从天而降,挡在邱恒身前,邱恒一转身变化成人形,喜滋滋跑了上去,“兄长!你这次竟这么快就封印了神力!”
窦宝宝这蠢蛇不知变通,还抓着邱恒揍,只见闻野一只手握着辰鸣杵,一股钝力向巨蛇击去!我感觉护盾一震,不由得心头一凛。我昨夜受伤后,并扛不住这战龙法器!
巨蛇懵懂地看着闻野,因为身上不痛,竟丝毫感觉不到辰鸣杵的威力。闻野眉头一蹙,加了几分力道,我这厢护盾应声而破,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我觉得泥鳅这厮简直,命里克我。
闻野脸色一变,突然收回力量,我胸口力道也骤然消失,他一个诀将窦宝宝幻化出人形,喝道,“反伤咒?!何人替你反伤?”
窦宝宝依然是懵懂的神情,我屁股不由得往土坑里挪了挪,希望这条蠢蛇千万别把我供出来——我昨夜已经大大的得罪了这泥鳅,若是今天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算账,在我重伤之际,怕是要被辰鸣杵打成兔子饼。
闻野微微阖上眼,沉思片刻,急急问窦宝宝,“寒雪在哪?!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她的气息?!”
我一惊,瞬间收回了反伤咒,这泥鳅竟这般厉害,能从牵引术法里感知到我的气息!
窦宝宝环顾四周,恍然道,“噢!是兔子,刚刚都打在了兔子身上!我说我怎么感觉不到痛?”
邱恒瞪着窦宝宝,忿然哼了一声,“原来是那妖女作祟!我说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你?”
窦宝宝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没有兔子,你也打不过我哎……”
我只觉得闻野身法如闪电般,瞬间已然出现在我的一丈之内,似乎在慌张地寻找着什么。
无奈,我只能从土坑中出来,幻化成人形,起身对他揖了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恭喜龙神殿下身体康复呀!”
他眼眸迅速在我周身环视一圈,眸中有许多我看不懂的隐忍情绪,似乎想伸手扶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是问,“我不知道是……你……伤得怎样?”
我察言观色,见他眸中并无杀意,便继续和他搪塞,摆了摆手说,“无妨,无妨。我楼里蛇妖想和贵属切磋术法,我略施些雕虫小技,让殿下见笑了。”
邱恒跑将上来,开始告状,“兄长,都怪这妖女!害你旧伤复发,还想拔一片龙鳞,不能轻饶了她!”
闻野声音不怒自威,“昨晚寒楼主与我闲谈时,恰好赶上我旧伤复发而已。”
邱恒有些委屈,“她说你与她情投意合,一夜|欢好……”
我望了望天,小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老实!激怒你的话都能当真!
闻野咳了咳,大病初愈后本来苍白的脸居然有些微微泛红。窦宝宝诧异道,“哇,兔子!你居然……与这泥鳅……”
我干干地笑,“和贵属开了个玩笑,希望殿下不要介意……”
说罢,我终于支撑不住,身子斜斜地倒了下去。在窦宝宝之前,闻野先一把扶住了我,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我,说,“你这一百年,不好好练功,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媚术?反伤咒?旁门左道的本事倒是不少。”
这就是我的功夫啊!这是我太素心法的入门功夫啊!这太素心法世所罕见,泥鳅也没见识一回。
他垂眸片刻,右手覆在左手上,展开手时,掌心居然是一片龙鳞,半尺长,黑色,泛着银色光芒,他将龙鳞递给我,“你这么费尽周折,就是为了这个?”
我惊讶地接过那片龙鳞。
他说,“我说过,你想要什么,直接与我说便好,无需弯弯绕绕。”
可是我怎么知道泥鳅你居然这么大方!要知道拔龙鳞和薅兔子毛不一样,要流血七七四十九日,过整整十年才能再长好!
我是真的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这样拿到了龙鳞。而且看来不止我没想到,邱恒和窦宝宝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状。
我开雪月楼这些年,使过阴谋诡计,行过巧取豪夺,却还没这样欠过谁人情。
我认真地对他说,“闻野,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我寒雪以后一定会还你。”
“不必,你和我之间……无需这样……”
雪月楼顶方向突然一片刺眼的白光,我抬头看见月到天心,聚魂阵已经开了!
我伤后使不出瞬行术,回头对闻野说,“麻烦你送佛送到西,把我瞬行回雪月楼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