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忙去关门，关好门只见云飞已经开始脱鞋。
“你这是作什么？”
云飞已经迅速将鞋袜脱下，只见他拿着一只袜子塞于狗二之嘴。
陈思一脸不解，却见狗二干呕了几声，吐出一滩脓水，浓黄带血，气味发臭，吐完一阵虚脱，摊回在床。
“你这解毒法子，还真是奇妙！”陈思一边捂着鼻子。
“事出紧急。”云飞连忙光脚将鞋穿上，“再晚一步，命就没了。”
“是什么毒？”
“游脉。是一种会加速经脉血液运行的药。”
“是药？”
“是药是毒，全看怎么用。若于常人，不过活血之效。可他如今一身外伤，多处淤堵不畅，气血加速运行，便如洪水冲堤，凶险异常。重要的是，即便真出了人命，迹象上不过是伤重不治。”
“杀人于无形！如此精妙，又开眼了！”陈思心下钦佩不已，忽想到一事，“只是谁会这么费心杀他？”
“这便要问他了。”
此时，狗二媳妇儿烧好了热水推门进来。看着那门狐疑，自己刚才明明没有关门。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再见床边落着一个诡异的白布团，更是疑惑，再走一步，便见地上一滩脓水，便更认定两人定是图谋不轨。
“你们，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嫂子，你听我解释啊！”陈思忙说。
她如今哪里肯听，大喊：“我，我跟你们拼了！”说着，扬起滚烫的开水便要泼将过来。
“放下。”说话的正是狗二。他已坐起身来。
一听声音，狗二媳妇儿赶紧放下水壶，跑到床边：“你醒了？”
“嗯，我好多了。肚子饿了，你去做些粥来吧。”见媳妇儿还一脸不放心，狗二道，“放心，都是我朋友。”
狗二媳妇儿这才放心，对二人道：“一时心急，刚才不好意思啊！那啥，一会儿一块儿在家吃个便饭。”
看着媳妇儿出去，狗二也稍稍缓过来了些，看着云飞道：“刘进，你没死？”
“这你也能看出来？”云飞讶道。
“不是看，是听。这么多年，我听你声音，可比见你脸多。”
“也是。不过刘进已死，我是云飞。”
“是啊，其实他八年前就死了。”
“原来你都知道。”
“我说了我耳力不错，虽然我从不进门，还是能听出来你和他不一样。只不过这么多年，我生意照接，你活儿照做，我都快要把你当成刘进了。这次，你去陈府那么久没回来，我以为刘进又死了一次。”
“你怎么中的毒？今天上午吃过什么？”
“赌场要账的，今早走前灌了我一杯东西，一股子腥味，之后就觉得浑身发热，又说不出话。”
“那便没错了，游脉用鹿血做引，为了你，他们倒肯下本！奇怪的是，赌场的人杀你是图什么？不怕收不到钱吗？今日，可有何特别？”
“要说特别，就是今天他问了我关于你的事——关于‘刘进’的事。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见过刘进，刘进去哪儿了？”
“你答了什么？”
“我说你多半是死了，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没了？”
“没了！”
“你什么都没说，还要杀人灭口！”用得还是这么讲究的手段——那只能说明，下毒之人不想让人知道，他打听过‘刘进’的事。“今日来人，以前来过吗？你可认得？”
“来过，谈不上认得，就这几天见过几次。只不过前几日都是三个人，今日只他一人来。”
“那人叫什么名字？容貌特征，你可记得？”
“那人长得壮实，大胡子，左脸上，有块青黑色胎记，他拳脚上有些功夫，听他们好像叫他‘拳头’。”
“好。事情没查清之前，你最好继续装作半死不活。”
“这个容易。”
“对了，你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原本不过十两银子，只这利滚利，不知道如今滚到多少。”狗二有些不好意思。
“陈思，借我点银子。”云飞对陈思耳语。陈思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又给了些细碎银子。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若他们再来，别给他们大的，跟嫂子说陆陆续续给些散钱，这样他们不至于起疑。”
待狗二媳妇儿准备好了饭菜，进屋来招呼，却见只剩狗二一人。
“饭好了，人呢？”
“走了。过来，把银子收好。”他遂将事情交代一二。
“你收了人家这么多银子，居然也不留人吃饭！”
从狗二家出来，云飞心里暗暗计较：赌门中人向来只谋财，不害命。为了掩饰打听“刘进”之事，居然不惜下毒，下毒的手段还挺高明，不像是狗二口中一个鲁莽的打手能谋划的。只不知道这打听之人，打听的究竟是他还是“刘进”。若是打听自己的，多半是陈府之事。可就算是陈府的人或者哪怕柳县令的人，应该不至于杀人。他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打听“刘进”的可能性大些。如果是打听“刘进”，他死了都八年了。难道是旧时仇家？八年了还穷追不舍的，是多大的仇怨？再说这刘进住在镇上都这许多年了，赌坊也在镇上开了这么久，怎么会现在才想起找他？又或许，只是“拳头”此人新来？这一切，都必须找到“拳头”，才能找到答案。
“我们可是去赌坊找人。”
“去是要去的，只是不能这么去。你的剑，得收起来。”
大成赌坊。不过一个小镇的赌坊，人却不少。
“你们镇上的人，这么嗜赌吗？”
“陈兄有所不知，能明着开赌坊的，上头没有点关系是不成的，这大成赌坊的老板，在官面上有些门路，所以啊这里的赌徒，其实十里八乡的都有。”
“赌坊的路数，挺清楚啊！常客？”
“见笑，见笑。多年未赌了，技艺都要生疏了。”
半个时辰后，云飞的面前已经堆满了银子、铜钱。陈思跟在他后面，只见他色子、牌九、四色牌，一路通杀，赢得盆满钵满。
“果真是技艺生疏啊！”
“呵呵，”云飞尴尬一笑，“陈兄有所不知，这赌坊为了做生意，一般会给新面孔放水，先让他赢几把，好上瘾，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只不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雏儿懂技术！”
“咳……话糙理不糙。”
“这等一会儿，庄家就要来人了。”
话音刚落，从赌坊内堂走出一人，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个厉害的。果然他一出来，堂内其他的伙计都冲他微微点头。
只听他说：“这位客官，有没有兴趣，里面玩两把？”
“哦，里面可是有什么厉害的？”
“客官进来一看便知。”
“看就看，大爷我怕你不成。”说着，将台面上的银钱收进了一个口袋。
他们一进内堂，后面跟着的伙计就把幕布一拉，门一关。后堂竟成了一间密室，外面喧嚣人声，丝毫不闻。堂内七八个打手一字排开，一个着金色绸缎之人立于中央。看这架势，大约是赌坊老板了。
“老板好大阵仗。莫不是大成赌坊，只许输钱，不许赢钱？”
“你少装蒜！”一个打手激动道。
屋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随时要打起来。
突然金衣者发话了：“不过是几百两银子，金某还输得起。只不过二位公子，并不是来赌钱的，有什么话，我们不妨开门见山。”
“金老板爽快！在下云飞，今日前来，。”
“哦？愿闻其详。”
“第一件事，我有个朋友，名叫狗二，在你们这欠了些银子，我今日替他还上。不知今天赢的这些银子，可足够？”说着，云飞将装银子的口袋递给一个打手。
“云兄弟客气了，自然是够了。第二件呢？”银子一交，气氛立刻缓和了不少。
“第二件事，你们赌坊有个叫‘拳头’的打手，还请金老板叫他出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拳头？拳头的事我还正要问你。”
“问我？”
“拳头今早去狗二家要债，就没回来。”
“没回来？失踪了？”
“你们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们下去吧。”金老板对那些打手说。
那一排打手退开，才见地上放置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二人翻开一看，这尸体浓眉虬髯，左脸一块青黑色胎记。致命伤是胸口重击，一击毙命，没有其他外伤。
“拳头？！”
“正是！”
居然死了！杀人灭口？
“有人说你们俩，今天去过狗二家。要是你们不来，我也会去请你们。我原本觉得这事跟你们有关。”
“现在你改主意了？”
“两位客官如此聪明，应该不至于杀了人还主动送上门。”
“看着死了不过一二个时辰，什么地方发现的尸首？”
“牛角巷。”牛角巷乃是一个死胡同，离羊角巷不远。
“金老板，鹿血，可是你给拳头的？”
“什么鹿血？”
云飞见他神色无异，道：“果然不是你！金老板，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若他之前的推测不错，不过是让拳头去问话且并未问得什么结果，便要先后杀了被问者和问话人，这杀人者实在心狠手辣。
“我只能告诉你，这杀人者杀了拳头，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问过两个问题，且这两个问题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答案。至于问题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只想说，这杀人者，行事狠辣，查下去，你说不定性命不保。”他看着金老板的眼睛，问道，“而拳头，不过是你手下一个普通的打手，你还要查吗？”
以一个生意人的精明，金老板知道云飞没有骗他。
“不瞒你说，若是其他打手，我也许就此罢休。但是拳头跟我多年，这事，我要知道真相。若有需要帮忙的，金某定倾力相助。”金老板语气坚定。
“金老板，你一个生意人，应知道，这可是赔本买卖。”
“钱赚得多了，也知道，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金老板此时神情严肃，“云兄弟，可有什么线索？”
“这事，还真需要金老板帮忙了，借你一物。”
云飞向金老板借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拳头的尸体。
拳头，可能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他死了，线索就断了。所以，从哪里断的，就从哪里接上。
“陈思，把我扮成拳头。”
陈思的易容术果然巧妙，不出半个时辰，已经把云飞换了个模样。怕是连拳头自己看了，都要怀疑多了个孪生兄弟。
“如果杀拳头的人，听说拳头还活着，第一反应会如何？”
“自然是回去看尸体！”
“我现在不知道杀拳头的到底是什么人，所以只好把拳头还活着的消息尽量传开！越多人知道越好。”
“你想干嘛？”
“闹事！越大越好！大街小巷，尽人皆知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