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惠阳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惠阳花节也恢复了。
陈思提议去花市上逛逛,自那日之后,他们已好几日没有出门。
花市上,陈思如一只跳脱的小兔子般,东蹿西跳。不一会儿,他拿着两个面人跑回来,自编自导:“这位公子,教我下毒吧。走开,走开,我最怕麻烦了。”说着,指着一个面人说,“你看,这个多像你现在!愁眉苦脸的。我来把眉毛给你拨一拨,嗯,嘴也调整一下。看,现在高兴了!”
只见那小人被陈思一番调整,脸已走形。
“你才这么丑!”
“哈哈,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刘……”陈思一下不知该怎么叫他,“那个,我现在还叫你刘进吗?你家人以前都叫你什么?”陈思问完便有些后悔,听他说起以前之事时十分苦闷,想必不是什么开心的经历。
“家人?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陈思暗骂自己蠢,刚刚调节好的气氛愣是被自己毁了。
“黑罗刹有句话说的对,顶着别人名字,终不痛快。”
“那你想叫什么名字?”陈思遂眉飞色舞道,“若往事令人不悦,不如就今天另起个名字吧?”
“另起个名字?”
“是啊!不妨另起个名字,与昨日重重道别,重获新生。”
“倒是个好主意。不若就叫云飞吧。”
“云飞,壮志凌云,一飞冲天,好名字啊!”
“没想到陈兄除了剑术,连拍马屁的功力也十分了得!”其实他本意不过是想说,往事如烟,便当做云飞泥沉,任其消散吧。
见他已有心思开玩笑,陈思笑得璨烂,如山花烂漫。仿佛整个惠阳花节,已经没有其他景色。
“陈思,我想回趟流云镇。”
“好呀,正好上次我去流云镇也没好好玩。你这地头蛇带我玩呗。”
“好。”其实他也没怎么玩过。
流云镇,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但和他有牵连的东西,少之又少。他此次回来不过是想去祭拜一下刘进。
刘进的墓在镇外树林僻静处,上书“挚友刘进之墓”。镇西有一处背山面水之地,镇上之人祖坟多集中在那,刘进之墓,便成了一处孤坟。
“刘进,我来看你了。好久没来了。杀你的凶手我找到了,可是我没有杀他。你会不会怪我?可是我觉得他活着可能比死了更痛苦,且让他再痛苦些时日吧。
刘进,我用你的名字活了八年了,也差不多该还给你了。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云飞。你觉得怎么样?
哦,对了,今天我多带了个人,他叫陈思。我有新朋友了,你高兴吗?”
云飞的嘴在笑,眼却红了。
陈思在一旁听得也有些难过,顶着他的名字活了八年,你大约也是在作饵,想看看仇人会不会回来找你吧。你还说自己胆子小,我看你真是很喜欢犯险呢!
“陈思,我想去趟铺子。”
“好!”
“有件事得麻烦你,镇上人虽不太熟,可毕竟呆了八年,保不齐有人认得。你易容术了得,得给我换个样子,只要不像我便好。”
“小事一桩。”
不过片刻,陈思已将云飞变了个模样。
“厉害啊!”
“这有何难?就是你想变个大姑娘都成!哈哈……”
“我可没有这种癖好!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云飞看了看铺门,还是决定绕到后门翻墙进去。
“你没钥匙吗?居然翻墙!还是你怕陈家的人,还在查你?”
“这么久了,应该不会了。何况陈家最厉害的人已经在这了!”他笑道,“只是觉得让大家认为刘进就这样消失了,也不错。何必徒增麻烦!”
说着他俩翻墙进院。
云飞掀开了地板,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摆着两个酒壶。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仙子醉?”
“你要不要尝尝?”说着,他将一个酒壶递给陈思。
“果然不错。”仙子醉,本不是什么上品,只是在这地下藏了八年,已经酝出另一番滋味,温润柔和。
“这是最后两壶了。”做仙子醉的酒坊前两年关门了,他这两壶珍藏,成了绝品。说着他轻轻取出最后一壶,如视珍宝一般。
“这暗格倒精巧!”陈思说,“竟还有格中格。”
云飞这才去看那暗格,两瓶酒取出后,有一细如发丝的缝隙。若不细瞧,决计看不出。
陈思以剑撬开些许,果然还有一层!云飞取过那么多次酒都未发现,今日若不是陈思这火眼金睛在,想必也不会发现。
只见那暗格中,放置着一条绢帕,打开绢帕,内有一枚造型奇特的玉牌,红白相间,玉质细腻,他俩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清究竟是鸽子血还是雪里红,但总都是价值连城的品相。另外还有一封书信,上书:我若未归,替我保管此牌。如有一日,见此匕首,交付此牌。刘进拜谢。后附一图,画着一柄双头匕首,说是匕首,也像弯刀,上书二字曰‘追魂’。
陈思说,这匕首像是秋奇制式。
云飞看纸张已有些泛黄,想是当年刘进写给自己的。许是那次出远门,他觉得自己可能有危险,提前留了封书信。
云飞将令牌包好,并书信一起,收入怀中。
二人从刘家铺子出来,在流云镇上闲逛,就听见人议论“要说人啊,就不能发横财!飞来横财必有飞来横祸啊!”
另一个说:“他拿着金子在酒楼做东的时候,你可也吃了,那时你也没说这话啊!”
“我这不是看他都快死了,他那媳妇儿也挺可怜的。”
“我说呢,原来你是对人家媳妇儿动心了啊!”
“我可没说……不过狗二确实有福,他那娘子配他,真是可惜……”
狗二!
“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个狗二?”陈思上前问道。
“还有哪个狗二,就住前面巷子那个。”那人说着朝前面“羊角巷”一指。
没错了,当日陈思还是“陈管事”时,就是在羊角巷那儿找的狗爷,再由狗爷带着找的刘进。
话说狗二当日自陈管事处得了五两金子,瞬间过上了暴发户的生活。大鱼大肉、大手大脚、花天酒地地过了几日,最后,终是忍不住去了赌坊。这一赌,银子没了不说,还欠了不少的高利贷。最后,还遭了顿打,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了。
“我想去看看他。”毕竟这几年,他是这个镇上与他说话最多之人,也算半个故交。
他们到时,见一个妇人正在门边抹着眼泪,确实有些姿色,正是狗二的媳妇儿。他们便说是狗二的朋友,来看看他。
狗二的媳妇儿将他们带至卧室:“自从他欠了债,除了讨债的,就没人往我们家走了。你们现在还能来看他,真是谢谢你们。”
狗二躺在床上,双目微睁,瞳孔却无神,嘴巴翕合,似在说话,却不闻其声,且声息渐弱。
“他这样多久了?”
“刚被抬回来的时候昏了几天,这两天能说话了,今早还在床上直喊疼,我当他是好转了。只没想到我回来时就这样了,我刚给他喂药,他也吃不进去了。”
“今早家里可是来过什么人?”
“今早我看见那个赌场讨债的又来要钱,凶巴巴的,我男人让我到外面躲躲。哎,我老跟他说,赌字沾不得,沾不得!这死鬼才有钱了几天,这手就痒!你们说他之前那阵清醒了,是不是他们说的‘回光返照’啊?”
“咳咳……嫂子也别太伤心。兴许就是叫讨债的吓着了。我俩一路赶来,吹了些冷风,可否有劳嫂子,给烧壶热水?”
“好,好。”狗二媳妇儿连连应声。
“为什么把人支走?可是有何不妥?”见她走后,陈思问。
“他中毒了。你去把门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