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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蛇蝎心

千秋不易岁 南宫令云 3870 2024-07-10 13:51

  “师兄,”良久,千秋终于开口,叫了云锦一声,“你是否也如此想我?”

  云锦正了正挎在左肩的药箱,笑着反问:“你不妨说说看,你觉得我该如何想呢?”

  “自古以来,人们常有‘牝鸡司晨’之语,用此来讥讽女子当道。可是,纵然有祸国妖姬,但众人却决意不问诸公之罪,只一味将错处都推到女子头上,更遑论褒奖女子之功。无论我们如何表现,最好也不过在史书中留下一句‘此女贤德,堪为万世女子楷模’罢了,师兄,不公如斯,是谁之过?”

  “天秋啊,”云锦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话,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

  “你想要绝对公正,这是永远不可能的。因为所谓‘公正’,必然要通过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实现。你说女子不受尊重,但焉知有些人是不是自甘平庸?这一部分人,无论男女,都永远不可能在世人口中留有一席之地。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要背负多沉重的毁誉,只不过人们对于女子更加苛刻罢了。因为很多男子不相信他们不如这些柔弱如水的女郎,所以他们才会想尽办法去挑剔她们,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重新获得优越感,简直愚蠢至极。”

  “世上哪有那么多你认为的‘不公平’?只不过是你自己意难平而已。老君曾言:‘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知荣守辱,才可以长久。你被圣人封为御前一柄宝刀,更应该明白这些道理。有怨言,可以,莫要说与人听。”

  “师兄也不行吗?”千秋微微偏头看着云锦,话里带着十分的不解。

  “你今日说给了我,来日便会说给别人。倘若我再说漏了嘴,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天秋,言多必有失。”

  千秋还想反驳,云锦却闭了口,显然不欲多言,她只好悻悻撇了撇嘴,和云锦一同往千秋卫营地而去。他们方才见过桑远后,从一名士兵那里问明了路,又在此耽误了片刻,怕归无等人着急,所以就没有再折返中军帐去看桑远如何处置那显然是受人指使的士兵。两人一路疾走,守卫看到千秋,似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放两人顺利地过了辕门,来到了议事大帐。

  “我的大将军欸!”千秋甫一进门,就有一道身影敏捷地朝着她扑了过来,还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喊。千秋一闪身躲过,定睛一看。眼前人也是个年轻娘子,生得眉眼俊秀颇似男儿,稍一思索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程好?”千秋试探着叫了声。

  程好表情一顿,旋即又一次扑了上来,这一次千秋没有再躲,任由她抱住了自己。“我的好二娘!求你以后莫要再如此冒进了!你这一走倒是没什么,累得全军上下都为了你寝食难安,若是再迟上几日,恐怕京中圣人都要亲自过问了——等等,你不是失忆了么?”程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不对,松开千秋,疑惑地上下看看她,问道。

  “我是失忆,但不是变成痴儿了。”虽然没了一段记忆,但是千秋对程好有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闻言微微一笑,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

  程好瞪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把她带到主位按坐下来,从旁边搬来一摞公文堆在她面前:“这是你离开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文书,必须由你亲自签章的,你不在,我们也不能越俎代庖,大总管帮着处理了一些,但还是剩了这么多。”

  “咳,”一边归无清了清嗓子,“此外,在军中传播流言之人也要彻查,决不能姑息。”

  “天秋方才在大营那边捉到了一人,已经送交桑大总管处置了。”云锦开口说道。

  “不知这位是——”程好好奇地打量云锦一番,问千秋。她在安京城多年,也见过不少英俊风流的郎君,可从未有哪个像面前这人一般高雅出尘,亭亭如松。云锦抬头将脸转向程好的方向,程好顿时微红着脸挪开了视线。

  千秋勾了勾唇角,假装没看到程好害羞的模样,向帐中程氏兄妹等人介绍了云锦,又道:“某这二师兄道号天章子,他医术高超,在江湖之上颇有盛名,待人也是极温和的,你们可不要借着这点欺负他!”

  “天秋!”云锦嗔了一句,微笑着向众人行了个礼,“贫道才疏,诸公多多指教。”

  “郑公前段时间还同程某提起,”站在云锦身边的程英朗朗一笑,“他说军中时有伤患,他独木难支,让某去为他寻个帮手。正好天章子道长来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能为国效力,是天机门弟子之福。”云锦含笑道,算是间接地应下了程英的提议。

  几人正在交谈间,门帘被人掀开,薛谨皱着眉头走了进来,卷起一阵寒风。

  “慎行兄,出什么事了?”程英问。

  “二娘,你回来了,”薛谨朝主位上托腮坐着的千秋点了点头,继而抱怨起来,“不过是几日的工夫,中伤二娘的流言就越传越离谱,今日将士们训练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数次训斥都收效甚微。若叫我查出来是谁暗中作梗,定要把他的人头拧下来祭旗!”

  这边千秋回到唐营的消息,已经被人送到了安市城盖庆江夫妇的案上。樊似玉将密报看了又看,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桑氏女怎的如此难缠!?在这般汹涌的山洪之中都能留得一条性命,还真是天命庇佑不成?”

  “三娘稍安勿躁,”盖庆江扫了一眼密报,发出一声冷笑,“我倒是有一条妙计。”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两人发现他们的想法竟出奇地契合,便不是夫妻,也能成为知己。于是两人长长秉烛夜谈至天明,时间久了,他们相处起来便少了几分隔阂与戒备,虽然不像寻常夫妻那样亲密无间,却也十分融洽。

  听盖庆江这么一说,樊似玉顿时来了兴致,向他的方向微微倾身,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原来,这盖庆江曾经跟随一位南疆高人学艺,此人不仅擅使暗器,还会养蛊,因为心术不正被族老赶出山寨。由于恶名在外,四周村寨没有一个愿意收留他,他这才千里迢迢来到了高昌国,蛰伏山林深处,迄今已有十数年之久。就连当初盖庆江同鬼门关的交易,都是靠这位蛊师从中牵线。眼下,天机门下一代亲传弟子中的翘楚齐聚一堂,鬼门关不免动了将他们一举铲除的心思,盖庆江也担心他们威胁到自己的权位,加上樊似玉和唐军的恩怨,前些日子蛊师又来信,叮嘱盖庆江此一战务必翦除天机门季春谷一脉的势力,几方可谓是一拍即合,樊似玉这么一提,倒是正中盖庆江下怀。

  “素闻鬼门关中人多怪异之才,现在我们同他们结盟,借用一二他们的人也无可厚非,若结果能皆大欢喜,那么过程就不是那么重要。不知三娘意下如何?”

  “郎君中意鬼门关何人?”

  “开君童。”

  “哦?开君童?”樊似玉出身道门,自然知道这名字其中掌故,一挑眉,端的是颇为好奇的模样。

  盖庆江指尖在桌案之上叩了叩,笑道:“此人年逾不惑,却生得一副孩童样貌,人畜无害。那桑千秋不是向来以孝慈示人么?我们便给她设个陷阱,她要孝慈,就让她尝尝孝慈杀人的滋味!”

  “如此……郎君的意思是,将这开君童送到桑二身边,伺机而动?”

  盖庆江摇头:“非也非也。那桑千秋的二师兄天章子现在就在唐营,我听闻去岁鬼门关鬼主曾经和开君童一起带了个人去燕山找天章子治病。那个人就是先前安京城宫宴上被杀的百流放,你师门太清观弟子——王烂柯。开君童形貌特异,难保不会被天章子认出,所以,不可直接将他安插到桑千秋身边,还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据说南疆有种类繁多的花草蛇虫,可有能改易人的相貌声音的?”樊似玉沉吟片刻,转头问盖庆江。

  盖庆江想了想,隐约记起老蛊师曾经说起的一桩奇事。

  南疆曾有一位蛊师,妻子生了一对孪生兄弟,两人身高体态相仿,然而兄长生得极其俊美,小弟却面若恶鬼,每当他们一同出门时,兄长总能收获满怀的花果绢帕,小弟却疲于回避旁人的指点和嘲笑。一次两次也许还不算什么,但时间久了,蛊师的小儿子心中便生出了嫉恨,这嫉恨随着他们兄弟二人年龄的增长越积越多。

  直到有一天,这虽然外表丑陋但却将父亲一身养蛊的本事学得青出于蓝的小儿子瞒着家人用一种名为美人草的草药培养出了一只蛊虫,悄悄投进了兄长喝了一半的茶水中。那蛊虫近乎无色,一入水就失去了踪迹,他看着兄长毫无防备地喝下了藏着蛊虫的茶水,刚一放下茶碗,人就倒在了地上,七窍出血,不断挣扎,却被那虫子身上沾染的剧毒毒哑了嗓子,连呼救都发不出声音,最后痛苦地在他眼前咽了气。

  小儿子用刀划花了兄长的脸,然后从他腹中剖出那只蛊虫吞下,半盏茶的工夫,他的脸便神奇地变成了兄长的模样。小儿子换上了兄长的衣服,狠下心来在面颊上划了一刀,然后将沾了血的匕首塞进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手中,将兄长喝剩下一口的冷茶饮尽,待蛊虫在水中残留的毒发作,他用力摔碎茶碗,挨着兄长的尸体倒了下去。

  等小儿子再醒来时,蛊师已经将意图谋杀兄长不成身亡的“次子”的尸首扔进了野兽出没的深山老林之中,他则成了幸免于难的“长子”,就这样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下顶替了他那无辜的兄长的身份。然而即便如此,小儿子也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伪装成他的兄长多年,终于还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马脚,被逐出了家门,狼狈逃走。但是,他育蛊的方子却保存了下来,在遥远的南疆秘密流传。

  “此人好一颗蛇蝎之心!”樊似玉听罢,不由咋舌。

  “如果传说属实,那么这蛊无疑比乔装打扮要更稳妥一些,”见她也赞成地点了头,盖庆江又道,“事不宜迟,我这几日就启程去拜访颜师,你修书一封,由后院单独喂养的那只花鸽子带走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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