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朱三
这几日,舟山岛来了两位买家,龙从云迎了他们来看船。林建和及雪来相陪,只见两位来客,一位四十多岁,身材中等,白面留须,长眉细目,头戴文士帽,手拿折扇,温文尔雅,不像军中人士;一位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身材魁梧,面目有些阴沉,虽也着长衫,却带着战场杀戮之气,似乎刚刚卸了甲胄换上便装。
龙从云介绍两位:“这两位是来自应天的刘先生和朱公子。”
这样介绍是够隐晦,可见此次买卖,买家不欲声张。
但雪来何等精灵,只听见“应天”“朱”这三个字便猜个大概。必是那占据应天的朱尚派人来购武器船只,听闻朱尚与江州的陈亮战事颇多。朱尚方面地穷人少,陈亮方面地富兵强,朱军刚刚吃了败仗。
几人陪同看船,元宝岛船坞中停了大小战船各式各样。林建和逐一介绍:“这艘战船名叫‘混江龙’,是目前最大的船,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这船的特点是坚不可摧且载重最大;这艘战船名叫‘一苇’,最是小巧灵活,适合侦查突袭;这艘名叫‘玄龟’,看来不起眼,却是装备了可合拢的铁甲龟壳,非常适合防御和隐蔽攻击……”
那刘先生听了不住点头:“传闻天下顶尖好物俱聚于此,今日一见,天秤盟果然名不虚传。”
火堂堂主廖劲风继续介绍:“这些船只都留有炮台,到时船上装配上大小火炮及箭弩、甲盾,可攻可守,便真的是称霸水上了!”
听到此,阴沉沉的朱公子阴沉沉地接了一句:“听说江州前不久来岛上定购了不少东西,你们这些船便是为了助他称霸水上吧!”
天秤众人听得此言不善,一时有些无语。
从云微微一笑道:“武器是工具,是死物,无所谓帮助谁不帮助谁。孟子曰,刺人而杀之,非兵也。”
听了这话,朱公子瞪他一眼,无可反驳。
刘先生看着从云,抚须点头,一脸称赞:“少盟主说的对呀。决定战事胜负的归根结底是人,而非外物。”
雪来接话道:“正是正是,战事胜负,最是难测,士兵素质、武器装备、将领谋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那刘先生不认识雪来,一边打量他一边称赞道:“哦,天秤竟然如此藏龙卧虎。这位小公子,小小年纪,见识不凡!”
雪来听了称赞,自然得意。
从云又拽回主题:“所以说,要捡人力可为处而为嘛。修兵备战,未雨绸缪,兵家制胜之道也。群雄角逐,万不可失其先机。”
刘先生抚须点头,对朱公子道:“正是‘先机’最重要!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朱公子道:“武器的重要性,我自然知道。不谈实战,只我们采购到手,发到军士手中,立马便可提振士气。”
说完,他看了看龙从云,道:“那走,我们再去看看箭盾和火炮!”
众人看他终于不再找茬,都松了口气,从云笑道:“两位这边请!”
一行人正在龙头岛看火器。忽然龙喜奔来,向从云耳语报告了什么。
从云听完一愣,镇定了一下,仍然从容微笑,对应天两位来客道:“抱歉两位,从云岛中忽然有些急务,只好先行告退了。两位有何需求,这两位堂主都是做得了主的。”
刘先生一揖道:“少盟主请自便。”
朱公子却翻个白眼:“从云,又做什么怪!”
从云笑道:“三公子勿恼,过两日从云专门设宴款待两位。”
雪来这才发现,这位朱三公子原来与龙从云是旧识,两人关系似乎比较亲近,所以说话才这么随便。
他也好奇从云有什么事急需处理,总不会就为了趁我不在,又去讨好凤来吧。虽然不太可能,但还是应该敲打敲打他。
于是,雪来凑近了从云道:“龙兄,后路难行,还是换条路走吧!”
从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浩然堂内,龙万里居中,两旁分坐着左使葛忠明和右使石胜信,少盟主龙从云和水堂堂主花二娘。
龙万里对花二娘道:“人到齐了,二娘,说说情况吧。”
花二娘年四十有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执掌的天秤盟风堂,是龙万里最为看重的分堂,是搜集信息之要部。
花二娘声音沉实:“各位,我们早已通报过,朝廷要册封我们盟主为江浙省丞相,统领江浙军政。因为知晓河南王王保保与盟主有交情,所以定了由王保保来舟山颁旨。不料,王保保行至徐州,被朱尚军发现了踪迹。王保保边战边退,竟不能如期来此。现下,却有两人忽然来到舟山,自称王保保之弟要求见盟主。”
花二娘道:“所以,我们先安顿了两人,又探查一遍,由二人对话言语可推测,似乎是王保保之弟和王保保之子。我想到香君认识王保保之弟,便叫了她来暗中认一认。香君已经认出来,那人正是王保保之弟妥因帖木儿。”
葛忠明道:“难道他是来代兄颁旨的?”
龙从云道:“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保保危机时刻,送此二人来天秤颁旨,并搬救兵;一种是王保保原本就是诈败,自己故意吸引朱军的注意力,让此二人来此颁旨,说不定有其他的目的。”
龙万里赞许地点点头,道:“从云分析的有道理。如果是来搬救兵的,我自然会推托掉。我看那王保保率军经过徐州,过于明目张胆,所以,很可能是第二种情况——诈败。”
石胜信道:“这家伙这样费尽心机的,就一定要把任命带到?既然受阻,干脆就回去呗,原来给盟主一个万户,我们不稀罕,现在盟主已是右丞,江浙行省丞相也不过一个虚衔而已,我们还是不稀罕!”
葛忠明道:“这江浙行省丞相不过是比现在的右丞,更加名正言顺罢了,总归还是如先前一样要极力拉拢我们。”
龙万里“哼”了一声,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从一品丞相又算得什么,江浙本来就是我天秤盟的天下,还用得着他多此一举么!若是封个亲王给我,我还略看一眼!朝廷之所欲,无非还是逼我站队。我再强调一遍,我的立场——任他风吹雨打,我自闲庭信步。值此乱世,龙某从来没有问鼎之志,却也不愿屈居他人之下。我偏偏就是要在这乱世,做我自在逍遥的岛王,建我安定一方的桃花源。”说完,他环视部下,不怒自威。
在座四人俱是感觉头皮一紧,齐齐站起,大声道:“属下谨遵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