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谷外萋萋一片淡粉色的樱桃花,想必是花期刚过,璟青觉得有些可惜,没能欣赏到花开得最盛的景象,顺着这一片樱桃花往里走,便豁然开朗一条两旁栽满了梧桐树的大路在眼前,凤凰是不怎么认路的,所以凤凰谷的路修得很是直截了当,一条主路通向焕晟殿,殿外又是一大片长得高高壮壮的梧桐树。
凤凰一族向来人丁稀少,哪家得个一儿半女的整个凤凰谷都会跟着欢喜道贺,若是哪家丢个小凤凰那更是要惊动阖族上下去帮忙找的大事,可凝衣丢了这么久,虽他们不在青丘不问世事,可在青丘打听了几日,却从未听说这百年来凤凰谷有过寻人的往事。
这若不是凝衣是个私生女,便大有可能是父母遭了陷害,才让她流落到了邬涎岭,璟青觉得此事不能明着问,得暗访,于是拿了个南海珊瑚玉雕的凤翔杯,打着拜访老谷主之名,等在焕晟殿外头。
前来迎璟青的乃是谷主的孙儿,唤作夜阑,谷主年迈不爱搭理世事,一对儿女也躲得清闲,据说老谷主的女儿早几百年前便离谷不知去向,临别时只道是要云游四海,于是谷中大小事也便一并由夜阑孙少爷在处理,像迎接青丘太子这种有助于两族交好的事,孙少爷自然要亲自来做。
一套陈词滥调的寒暄客气后,夜阑方将璟青引到殿中,凤凰谷的宫殿也是大不一样的,穿过了一处水帘,才见楼宇错落,这不大认路的凤凰将璟青带着穿过房屋来到后庭,梧桐树下是一湾碧池,碧池上头还零星飘着几朵睡莲,凤凰当真是极会享受的神鸟,一方待客的庭院竟然别致相当,璟青不禁赞叹,日后回青丘也定当好好将滦昔殿如此般修缮一番。
“太子殿下来我凤凰谷也不提前知会夜阑一声,到了殿前才遣小童来报,实在是有失远迎啊!”夜阑对着璟青欠了欠手,才撩开他金灿灿的锦袍落座,似是欣赏一般看了看璟青才道:“从前都是二殿下代表青丘出席前来凤凰谷,夜阑虽久仰太子殿下名声甚久,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在夜阑看来,殿下与传闻中可真是大相径庭啊!”
璟青掩住笑意,这传闻传了千年,他深居简出的,如今看来真是颇有成效,对着夜阑道:“从前确实是舍弟帮着处理青丘政务,可如今我也已经成家了,自然需要尽太子本分为母亲尽孝,帮母亲分忧。”
夜阑附和:“那是那是,我也觉得殿下比之二殿下更有能者之姿,就容貌而言,那更是非常人能及。”
璟青看着夜阑这渐渐深了几分的笑意,又想了想这“容貌”一词,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放弃了跟夜阑寒暄,道:“我这次来是给凤凰谷带了一份贺礼来,近百年前某日偶得见碧落天边霞蔚初上,凤凰展翅,似是凤凰谷新添了幼凤,可我却一直与家中夫人在昆仑修行,没能及时送上贺礼,如今刚刚回到青丘,想起这道喜事,便前来恭贺。”说着,便将珊瑚凤翔杯放在桌上。
“百年?”夜阑有些迟疑,似回想了良久,方才道:“想来是六十年前湘簌仙子家新添的凤凰仔?如今尚且才学会飞,整日在焕晟殿东边的林子里扑腾,可活泼得很,若是殿下为此来道贺,我这便遣人去请湘簌仙子一家唤来。”
璟青眉头皱了一瞬,顿时展颜道:“近六十年才有幼凤降临?那百年前我见到的霞光莫不是眼花了?夜阑仙君且仔细想想,一百年前当真没有幼凤降生?”
夜阑举了茶杯,一口又一口抿了好几下才道:“凤凰谷降生幼凤是大事,祖父对我委以重任看护这凤凰谷,这种事我应当不会记错的,想必殿下所见是有祥瑞降临青丘,倒是夜阑该恭贺殿下才是。”
“那璟青就承仙君吉言了,既然湘簌仙子家里有喜事,那这贺礼便由仙君代为转交给仙子吧!”璟青拂袖站起,对着夜阑抱了抱拳。
“殿下何不亲自将这玉杯送给湘簌仙子,若是假以夜阑之手,那难免少了情分。”夜阑亦站起身来,礼数很是周全,周全着礼数,却搭了一只手在璟青抱拳的手上。
璟青不着痕迹地将手垂下,婉拒道:“在下还有要事,便只能劳烦仙君代为转赠了,也望仙君早日逢上喜事,为凤凰谷开枝散叶啊!”
夜阑眼中却波光粼粼似是一片情谊,对着璟青道:“这喜事自然是要喜欢的人才能成全的,殿下且说是与不是?”
“那是自然,在下与家中夫人便是情投意合,相处甚是愉悦。”
“如此……便恭喜殿下了。”夜阑话语中似乎有怅然,却堆着一脸笑意问璟青:“凤凰谷里风景甚好,殿下果真不留些时日赏一赏景?”
璟青义正言辞:“多谢仙君美意,家中夫人还在等在下早些回去。”
夜阑叹气,直道惋惜,将璟青送离了凤凰谷边境时还挥着手道:“殿下,常来谷中做客啊!”
璟青将云驾得更快了些,这凤凰谷人丁稀薄,诚然这孙辈的继承人竟然是个断袖,璟青不禁为老谷主抱了抱憾,这一趟来得不值,没将凝衣送走,却险些将自己搭上,他从来晓得自己长得好,是招桃花的脸,却不想竟然连男子也能招惹上,实在是可歌可泣。
焕晟殿里头,夜阑将自己从璟青身上敛到的同族气息放到离魂盏上,闭上眼睛施了术,费了近半个时辰才勉强能在离魂盏上看到些残影,那残影正是模模糊糊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细细辨别方能看清正是凝衣。
他不曾骗璟青,百年来确实只有湘簌一家得子,至于璟青身上沾染的凤凰气息也怕只有他才能分辨出来,只是他不知璟青用意,也不知璟青为何会与凤凰一族有瓜葛,璟青不敢真心相待,他亦不敢,凤凰一族本就稀薄,若有族人沦落别处,他一定是要尽全力将之带回来的。
夜阑收了离魂盏灿然一笑,看来璟青不来凤凰谷,他倒是该走一遭青丘了,也不知这回璟青见了他会是何种表情?夜阑甚是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