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一结束,哪个不是累的死去活来,围困在血囚阵里,他们虽出不去,魔族也都进不来的,先前渡魂时都没见着他们作乱,这血囚阵中该是一个魔族都没有了,现下再安全不过,一个个立马缩回窝里,打坐调养都算了,倒头就睡。毕竟忙活了一整日,门下弟子散漫成这样,各家长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渺灵山的黎勘也只是皱皱眉头,没说什么。
天上一团祈愿没散开,照的荒漠里昼夜不分,洛云川在盆景的小天地里溜达了会儿,见了却是没什么人出来,便下了去。
底下弟子们一个个小帐子里鼾声四起,单听这声音就知睡得香甜的紧,外头一个执勤的弟子都没有,还当真是放心,倒是方便了他。
一日一夜的渡魂最是消耗精力,云秦清雎的负责解封结印,他们君羽的则是起舞奏乐,各个儿忙的焦头烂额,而今可是真一口仙气儿吊着了,要吸食他们的阳气,洛云川都觉得下不去手。只渺灵山的人,擅长的是剑术杀伐,来此主要是为防魔族作乱,结果魔族没防住,自个儿也没多大事做,要摄取点阳气,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渺灵山的标志是九重青莲纹,清雅脱俗的紧,可他们杀伐那般重,还真是不算太搭的。洛云川内心里吐槽两句,掐了个诀隐匿身形,轻声进了渺灵山的帐子里。
虽说渡魂没出多大力,魔族吧也是没防了去的,来了暮凉城这几日里,他们到底也是轮番值守昼夜不歇的,好容易得了个清闲,一个个四仰八叉躺在卧榻上,呼噜声此起彼伏的,真当是睡没睡相。
自入了尘世这许多年,吸摄阳气的事儿早就是轻车熟路了,洛云川先挑了个看着壮硕的弟子,指尖聚了缕灵气。在仙修聚集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魔气的,太容易被察觉到了。
正要点上那名弟子额间呢,洛云川忽然察觉身后有什么动静,连忙收了手向一边撤去,却还是差了一步。帐子外头竟也有两名弟子隐匿了身形,怕早就想好了守株待兔呢,这会儿都冲了进来。那两名弟子倒也不傻,知道片刻间斗不过洛云川,先一步掐了诀逼他现行,一闹腾间,帐子里五名弟子都醒了,全都瞧见了洛云川。
人太多了,若灭了口怕不止引人怀疑,弄出的动静定也会不小,洛云川仓促之间心思电转,干脆上前一步,反将一名弟子扣了住,单手击退了另一名弟子,手段却没多凶狠,怕激怒了一边刚醒的五人,毕竟要一起动手的话可就麻烦了。
没等那两名弟子开口,洛云川先一步质问:“说,你们鬼鬼祟祟想要做什么?”
那两名弟子没想到被反将一军,皆是一愣,被洛云川擒住的那名弟子性子急躁些,闻言简直气的不行,又挣不开洛云川,憋的满脸通红,破口大骂:“好你个洛云川,你贼喊捉贼!你当你杀人的时候没人见着,赵师兄临死前提醒我们要留意你,我们还不信,果真是魔族,奸猾的很!”
洛云川毫不慌张:“这位师兄,你们二人在帐子外鬼鬼祟祟,被我当场捉拿,怎还反咬一口呢?”
“你当知道你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的就我二人?”另一名弟子咬了牙冷笑,“黎师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到时候拿了我们渺灵的镜心剑来,看你有何话可说!”
洛云川这才皱了下眉头,心知不妥了。还真是叫人摆了一道呢。
先前有弟子被夺舍识了出来,用的就是渺灵山的镜心。传言镜心是渺灵山一位开山老祖所执之剑,生前斩杀魔族逾万,饮足了魔血,对魔族气息最是敏锐,稍遇着丝缕魔气就会察觉,银白剑刃转为血红,剑身嗡鸣示警,从无差错。洛云川自然是万不敢去碰的。
鸣姬这个疯女人,下三滥的算计当属一流,还真是一箭双雕呢,就算血囚阵阻不了仙门渡魂,也能逼他现形。眼下这状况,他定是要暴露了,只是一想到既零,他总是不甘心的。
洛云川左手掐了个诀儿,就要传信给既零,她若再这么疲懒下去,可就见不到她宝贝徒儿最后一面了。可渺灵山到底人多势众,先他一步阻了下来。
“别让他给既零峰主传信儿,人言那位峰主最是护短了。”有位弟子喊道。
嗯,这话倒是不假,不然也惯不出楚浅秋那君羽山小魔女的性子。不过传信儿被阻了下来,洛云川本就心情不佳,这下着实是恼了。
若想见既零,现下还没法动用魔气,只能先将这边混乱闹大,能躲着黎勘就躲着点,望着能有人听了动静,给既零传个信儿过去。
可单靠仙术,他入门不过百年,虽确实修行不慢,还有绯颜剑这等利刃加持,对付渺灵山七名弟子到底还是吃力,何况七人便可做个小型剑阵了,攻守相济,剑芒不绝。洛云川对这幅仙修的身子没那么珍视,直接拿剑刃化了掌心,催动精血,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不过也就只一会儿了。
既零,你得快些到啊!
……
既零正在自己小屋里瘫着呢,晒了这一日一夜的,花骨朵都快变成干花了,血囚阵解开之前,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起来的。
可这才过去半日功夫吧,就被苏言笑给闹了起来,烦躁!
既零为了防止外人打搅,屋子外扔了个结界,苏言笑进不来,只能在外面干着急。本来声音也是能屏蔽的,苏言笑这小子外出历练几年,果真是长本事了,虽是既零随手设下的结界吧,能让他打个缺口传音进来也是不易的。
“师父师父,你快些醒醒,大师兄出事了!”
既零被吵醒了,躁的紧,很是不耐烦:“大惊小怪什么,云川能出什么事儿!”
她那个大弟子,行事稳重,从无差错,跟丛云峰她收的那一百只猴子比起来,简直是乖顺的不行,说他出事,既零自是不信的。
苏言笑在外面简直是要急疯了:“大师兄被渺灵山的人当做魔族奸细抓起来了,正打着呢,师父你再不过去,大师兄就,就要被打死了!”
这话自然是夸张的,君羽山的人还在旁边拦着呢,不过对既零来说不论真伪,绝对是很有用的。
果真,既零闻言,蹭的一下就起了身来,衣服披的乱七八糟没功夫整理,直接一袖子甩开了门冲了出去。
敢欺负她既零的弟子,不想活了!
既零赶到时,洛云川身上已经被戳了三个窟窿,被人压着单膝跪地,脸上染了血污,一双黑曜石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狰狞的紧,既零只远处看了一眼,心里就一阵发疼。
所以她自然是没见着洛云川身边几个渺灵山的弟子各个狼狈不堪,也直接忽略了君羽和渺灵弟子间的剑拔弩张。既零额间妖纹突现,周身气息动荡不安,没等黎勘拦着,一甩袖子就是一阵罡风,压着洛云川的弟子没防备着,直接给甩到一边,晕了过去。
既零扶了洛云川起身,这孩子膝弯被刺了一剑,被迫单膝跪了下来,却用绯颜强撑着不肯落地,犟得很,既零一过来,整个人都砸在她怀里,虚弱的一点气力都没有,浑身细微颤抖着,该是疼到骨子里了,血腥味扑面而来,呛的既零心里发慌。赶紧拿了几颗丹药出来,喂糖豆般一把给塞到了嘴里,又渡了些灵气过去,直看到他嘴角如往日般扯了丝笑出来,便是比哭还难看,既零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洛云川无事。既零从未像而今这般厌恶过自己的惫懒,自家首徒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不顾伤了根基,燃了体内精血,站都站不稳了,若晚来一步,既零浑身一阵冷汗,将人紧紧抱着,再不敢放开分毫。
洛云川身上挨了不知百十剑,戳出三个透明窟窿来,失血太多了,脑袋发昏,又被既零这般使劲儿的按住,简直要倒吸一口冷气了,却是强行按了住,右臂不动声色的环上了既零腰肢,附在她颈间,抬了眼就瞧见她担忧到发慌的神情,原来除了既明,他也能让她扯了那张向来从容的面孔。
可是,还不够啊。洛云川嗅着既零的气息,幽静淡雅,闻之忘俗。洛云川眼色却暗沉了不少,心下没得半分平静,反倒多了太多的贪婪。
既零,还不够,还不够。便是我走了,也要将你拆吃入腹。本尊认定了的,向来不会放手。
既零是护犊的,自家徒儿伤了,急红了眼不由分说对小弟子下手,可渺灵山来人也不是吃素的,门下弟子当着他们的面儿被打晕了,任谁不得讨个说法。
“既零峰主,本座且先不同你论洛云川是否与魔族勾结,是他先行闯入我渺灵地界,还打伤我门下弟子。你一来不问缘由,先伤了我两名弟子,是否该给个说法。”若非碍于君羽山其他两位峰主面子,加上卫济死命拦着,依着黎勘这个暴脾气的,怕是早就一剑刺过去与之打斗了。
既零闻言,这才注意到,周围聚了何止君羽渺灵,还有清雎云秦一圈圈的弟子,近处几个渺灵的弟子衣袍都被划破了,甚至有两个一瘸一拐,还有一个差点就掉了半条胳膊,比起她家洛云川来,论惨还真是不差哪儿。
堂堂一峰之主,不由分说对几名普通弟子动手,却是失了体统,这边里三层外三层聚了这么些人,本是为洛云川而来,既零瞧自家徒儿模样,怕是撑不了多久,哪容得多说两句话。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也是好的,黎勘既是要讨个说法,既零给他个说法就好了。
袖里乾坤里飞出三根缚仙索,空中拧成了股绳,既零将洛云川不知何时环上她的胳膊扒拉下来,小心将他扶好,看向黎勘。
“今日我君羽山戒训鞭不在,便以缚仙索代之,给渺灵的仙友们赔罪了。”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三股的缚仙索在空中挥出裂风之声,狠狠抽向了既零后背,一鞭过后,就是一道血痕,浸染白衣,而后又是九鞭,鞭鞭入骨,听着都生疼。
洛云川被既零扶在身前,触不得一点的鞭芒,只看见既零将嘴唇咬的发了白,却仍将他护的安好,心里默念着还不是时候,强压下了动用魔气的冲动,却再扯不出一丝笑意来,呆愣的看着既零,仿佛要将她此刻这模样刻在骨里心里。
等着十鞭打完,全场静寂。既零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却将洛云川扶得安稳,见他近乎呆滞了,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的很。
可再转向众人,却是冷厉的没丝毫温度。
“本座也给诸位赔罪了,而今本座弟子伤重,先行一步了。”
说完便要带洛云川离开,别人是没反应过来,却被黎勘拦了下来。
“峰主,你这徒儿与魔族有所勾结,杀害三大仙门近百名弟子,现下还走不得。”黎勘虽没想到既零自罚的如此干脆,却还记得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向来憎恶魔族,不肯放过一丝魔族踪迹。
既零看着黎勘,冷笑一声,眸底如万年寒潭,看的人心里发寒。
“黎长老,无论洛云川是何罪名,到底是我君羽山丛云峰首徒,何时轮得到你渺灵山插手了?”
“他涉嫌杀了我三大仙门弟子,本座如何插手不得?”
“既只是涉嫌,想来还没确凿证据了?形同污蔑!”既零话说的半分不客气,噎得黎勘半句话说不出,“若黎长老得了确凿证据,本座绝不偏袒,若没有,本座便不多留了,若我徒儿有了半分差池,我定要你们渺灵山给个说法!”
既零扫过那几个身上带了伤的弟子,目光冰冷让人不寒而栗,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将洛云川带走了疗伤,四大仙门数百人,无一人再来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