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遣见谢寰药心意已决,神情越发深黯,心头更是爱恨交织。一种无可奈何的烦闷感令他语气更冷。
“晚些时候我会让狂雨将密信拿给你。”
“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
说着便站起身,袍袖一拂将面前案几掀翻至一旁,砰砰几声巨响,也昭示着慕容遣滔天的怒火。
谢寰药缓缓从席上起身,对慕容遣的行为只作视而不见,十分淡然地施了一礼后转身就出了剑阁。
翌日清早,自雁阙阁见过慕容遣的狂雨便径直往谢寰药的住处来了,谢寰药在成为慕容遣侍奴的那一天就搬到了离雁阙阁较近的醉花轩中,以便能及时听候慕容遣的吩咐和召唤。
醉花轩虽占地不大,胜在安静怡人,亦是挨着主院建的。
从前谢寰药是冷淡疏离的,除了爱看些书写几个字,大多的时候便都扑在修习剑术上。狂雨对谢寰药曾经在家时的生活一无所知,谢寰药不提她也不曾过问。但来到雁宅的人是什么底细慕容遣却是清清楚楚。
在与谢寰药相处中,狂雨根据她良好的修养和礼仪行止也能有一个大概的猜测。她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可日积月累的相处也让她慢慢将谢寰药当做了自己孩子一样的存在。
青葱年少时她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可惜母子缘浅,那孩子早早离她而去,让她往后余生都沉浸于丧子之痛中。她对谢寰药的感情是复杂的,她看过她一路走来的经历,将她的成长变化看在眼里,后来每次想来她心里都有一种感慨和抱歉。当初第一次见谢寰药她其实是存了私心的。
正想着狂雨便见满园春色,一片芳菲盎然,各色开得妍丽娇美的花卉映入她眼帘。是了,除了无事弹拨那四弦琵琶,侍弄花草也是谢遥寰的喜好。她是听过谢寰药弹奏琵琶曲的,那时她只觉如听仙乐,就再也无法寻到合适的言语去描绘自己的心情。
昨夜里将那密信拿给谢寰药,她们二人秉烛夜谈了一番,这会儿她来单纯是来送一送谢寰药的。
狂雨行至阶前,抬头就见着手拿一个包袱,背上负着一把琵琶,身穿一袭绯色广袖裙裳,以同色发带挽发,显得十分飘逸出尘的女郎从屋内走了出来。
“雨姨。”
谢寰药唤了来人一声,眼里是清浅柔和的笑意,倒没有即将离别的伤感。
狂雨先是应了一声,见谢寰药神色平常,便又想起了谢寰药问她的话来,她如何不懂谢寰药一心为她着想,她怎会不知雁宅并不是个久待之处。只是她已别无他念,主君于她有救命之恩,再生之义,她只剩下她自己,且早已手染鲜血还何谈重新开始。
谢寰药坚持要离开她明白也十分支持,可当得知谢寰药已和慕容遣做了约定去争取她们二人的自由时,那一刻她就再说不出让谢寰药失望的话来。谢寰药心里的苦才淡去,她不想自己成为那个阻饶谢寰药获得自由的人。
“此去务必多加小心,凡事切莫大意。”
“绯衣,雨姨等你平安归来。”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绯衣已长成这般姿容绝美的女郎了。”
“看着你,雨姨欣慰之余又不禁感叹起岁月的易逝和神奇来。”
狂雨眉目温柔,疼惜地抚了下谢遥寰柔软的墨发,而后才不舍的收回手。
谢寰药亦有些触动,伸出手给了狂雨一个亲昵的拥抱。抱了下她便放开,面上难得露出小女娘的娇柔。狂雨的真情流露也让谢寰药放任自己像个离开长辈,将要远行的孩子那样带着依恋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再快,雨姨也是绯衣心里最美的女子。”
原本有些感伤的狂雨一下就被谢遥寰的话逗笑了。
“你这鬼灵精,惯会哄我开心。”
说着便拍了两下谢寰药的背,无奈又纵容。
谢寰药看狂雨心情好转,仍旧是笑着。
“您的话我都记下啦,只管安心就是。”
“您别送我了,我会舍不得走的。”
狂雨被谢寰药逗得又是一乐。
“好,我就送你到这。昨夜里给你包的零嘴,还有给你做的两身新衣,一些金银可都带上了。”
谢寰药瞥了眼自己右肩上颇有重量的行李,示意都好好装着了。
狂雨这才彻底安下心来,只离别之际想到雁阙阁中的那位还是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
“走之前还是去看一看那位吧,就当是礼节,你去告个别也好。”
见谢寰药不做声,狂雨将来之前见到的情景在心里过了一遍犹豫着道。
“少主他老毛病又犯了,还不让人请医士。里里外外的人也都叫他给斥了出来。主君不在,没有人敢做他的主,从前他犯病难受使性子都有你劝着,照顾着。可……”
“雨姨不想管,也不知你和少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你将远行他也不让人召你前去见上一面。上次你离开北地一月有余,少主就跟丢了魂似的。这个时候是他最难受的时候,但身边又没个人劝着,到底有些可怜。”
“你还是去见一见吧。少主这人就是太自我,又太骄傲,其实待你最是用心。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啊,就是太寂寞了,又太在意你,难免患得患失。”
“你……”
狂雨欲言又止,担心再说下去反而起反效果,于是只殷切地看着谢寰药。
谢寰药心里也很复杂,想到慕容遣的脾气,一发病就更加脆弱几分,又不愿被人看见独自忍受疼痛的别扭性子。以前但凡发病慕容遣都是她从旁看顾着,可这次明明不好受却不召她前去,看来对方真被她惹恼了。她确实做不到一走了之冷漠以对。
“知道雨姨对少主也是有感情在的,忧心焦急在所难免。我去看他就是,您放宽心。”
狂雨欣慰地点点头。
“好。”
“只是绯衣若真不愿去也不必为难。”
谢寰药笑了笑表示没有为难。
狂雨这才如释重负展颜一笑。
“那你去吧。”
望着谢寰药渐行渐远的身影,狂雨才转身进屋为谢寰药整理屋子内的东西去了。
谢寰药这次出门也说不好何时能回来,狂雨习惯性地将醉花轩内外好好打理了一番,她完全是作为一个长辈出自疼爱谢寰药的心思,不放心交给下面的人打扫整理,没的弄乱了谢寰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