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谢寰药欲等肖衡向那妇人磕了头便离开时,一直落后她一段距离的璇湖,向月,向花两兄妹已策马先后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向月,向花对看不出深浅的璇湖始终心有忌惮,尤其向花见璇湖将他们二人视作无物,心中升起不愉,可到底没有显露出来。
两人见璇湖下了马朝前方满地尸身的空地处走去,且正向谢寰药靠近,原本心气就不顺的向花骨子里我行我素的一面就又被激了起来。当即也管不得自家兄长在侧,扬起手中鞭子朝璇湖,谢寰药两人所在的位置奔去。
“阿弥陀佛!”
身着一袭淄衣白袍的璇湖,手持一串玛瑙松石菩提子檀木珠子串成的念珠,悲悯地看着一地尸身叹息出声。
谢寰药不觉回身看去,恰好望见阳光下璇湖似披上了圣洁之光的身影。
“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一旦死亡便都归于尘土,这里的是她的躯体没错,可她的灵魂已去了该去的地方。”
“你心中不舍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让她去的安心,你自可永远将她记着。”
璇湖的声音轻而温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当他从她身旁走过时,谢寰药分明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莲香。
“若你愿意,以后你便跟着我。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
谢寰药看着璇湖如一位慈爱亲和的兄长,将自己骨肉匀称端美修长的手放在一脸怔然的肖衡头顶之上,心中一时竟莫明有些触动。
“好狗不挡路,给我让开!”
随着乍然而至的呼喝,同时破空而来的还有一条夹着凌厉狠绝之势的长鞭。
只谢寰药身姿矫捷在那鞭子落下的瞬间已轻巧避开。
“唔……唔……”原本已趋平静的肖衡在向花打马前来忽而现身的一霎,如同见索命恶鬼一般,惊恐地拉着璇湖的手臂表达着自己的不安。
璇湖下意识低下头去淡然地看着肖衡,见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恐惧中夹杂着恨意的情绪,他没说话但微抬起手安抚般地拍了拍小孩的肩,不着痕迹地移动下手臂往前几步,刚好也遮住了小孩看着向花的视线。
谢寰药正与向花对峙而望,因此也并未注意到璇湖这边的情况,也就没有瞧见肖衡眼里的恨意。
向花上下打量着谢寰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有几分傲气的资本,身手也确实敏捷,原本对向月话中的不以为意,她这会儿也开始有些正视了。
要知道她曾痴恋慕容遣因而还受过不少罪,好不容易她才终于放下执念,将目光心思放在掠夺宝石和戏弄各色美男上。
一想到自己不曾得到过的被人轻易拥有,再看向谢寰药时她眼底也淬了阴冷和狠辣。
“你就是谢绯衣。”
“也不过如此。”
言语中的轻蔑和不屑没有半分遮掩。
谢寰药心念一转神台清明已经猜出了大概。
“你乃四师客中的何人。”
向花勾唇一笑,也很干脆。
“算你有点见识。镜花水月,我为花。”
“少主有令做属下的自要遵从,只是比斗之时难免没个轻重,届时小娘子一个不慎在我手下丢了性命,我却是不会负责的。即便之后少主要惩戒于我也并不占理,等会儿我下起手来自也有恃无恐。”
向花说着微抬着下颌俯视着眉目清冷的谢寰药。
“还有你这和尚,好心奉劝你识相的话就赶快离开此地。”
璇湖闻言神情一派肃穆,根本不为所动。
被璇湖接二连三无视的向花心头陡然一梗,立时咬紧了牙关险些没忍住朝面色淡然的璇湖挥鞭子。
“既是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上旁人,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便是。”
谢寰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面上毫无惧色。
向花见此不由大恼抬手一挥,携着一股劲风的长鞭已扫向谢寰药面门,随即又自马背上飞身而起。带着凌厉锐势的攻击已至近前,谢寰药周身血液本能的升腾起热意,驱使她巧妙地避开了临至眼前的杀机。
旋身一倾谢寰药拂手从腰间而过,那泛着清泠之气的薄剑细腰已然在她手中。
尽管身后还背着名为月邀的琵琶,谢寰药的身法却是变幻莫测行云流水,在向花接连不断似风驰电挚般的攻势下,也半点不见吃力,一招一式如风中魅影叫人难以捕捉。
向花见自己久攻不破无法伤谢寰药分毫,一时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于是手上功夫再不作保留。
但谢寰药全程只在化解闪避她的每次进攻,并未用全力迎击,谢寰药表现出的轻慢和傲然令她平生一股怒意,挥鞭的力度也更狠辣了几分。
谢寰药与向花二人你来我往,暂时胜负难分。
璇湖立于一旁,一双眼里很有几分轻描淡写的意思,看着颇事不关己。
许是因为担心谢寰药,已无法正常发声的肖衡压下心里最深处的恐惧,紧张地盯着前方正在对决的身影,没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冲到自己母亲尸身旁蹲下,难过地看了眼再不会睁开眼睛叫他名字的人,俯下身去从自己母亲腰间掏出一支黄金打造,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的匕首来。
看着远处正向谢寰药挥鞭的人,像是暗暗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肖衡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一把抽出匕首朝着向花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璇湖看见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小身影,眼色一沉却并未阻止。看似满身圣洁,眉目慈悲的人,其实一直都带着生人勿近冷硬冰霜的冷漠,旁观着自己眼中的一切。
在肖衡举着匕首满含恨意地向向花冲去时,敏锐如向花却是瞥见了肖衡的动作,手里的长鞭也忽而换了方向挥了出去。
“不长眼的小东西,找死!”
“啪!”的一声,刺耳的鞭音响起,就见尚未靠近向花的肖衡已被毫不留情地一鞭子给甩飞,重重摔落在地上。
谢寰药本去出手相救之时已是不及,是她高估了慕容遣手下四师客,她不曾想过他们之中有人会那样卑劣,竟是连小孩子都不放过。见向花泯灭人性,谢寰药手中薄剑也使得更冷酷了一分,收起了多余的思绪,将手中薄剑于手中一挽再不迟疑,她已明白,有些人甚至不配活在这世上。
向月策马前来时见到的就是自家妹子向花被一袭绯衣,手持一把细腰薄剑的谢寰药逼得狼狈不堪的场景,心底不禁感叹谢寰药过人的实力和天赋,一边又为自家妹子能否胜过谢寰药而提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