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背脊挺直,望着向花在火光映照下显出几分朦胧迷离的脸庞。
“恕难从命。”
男子神情不卑不亢,丝毫不惧向花眼中的威胁与怒意,以一个护佑的姿势挡在一行人身前。
“你这女郎,竟敢只身而来行此盗贼行径,无故伤人不说,还如此卑劣狠毒。是真不怕落个牢狱之灾么。”
将受了伤的同伴搀扶起身,五官清俊,肤色微白的青年愤然地瞪视着一脸冷霜的向花。
青年见向花不做声,以为自己一番义正言辞戳到了对方痛处,略沉吟一瞬后欲再接再厉控诉其一番,就被走到他身边的中年男子按下肩膀止住了话头。
向花看着面前不怕死的,忍耐不住正要挥鞭,就被落后她一些距离已策马来到近前的向月给截住了势头。
向月拢着眉峰扫了众人一眼,其高大冷然的身形,自有一股肃杀而危险的气势。
“想活命就将所有货物留下,然后带着帐篷里的人速速离开。我耐心有限。”
向月居高临下俯视着陡然间变了脸色的中年男子,凌厉的眼神似结着冷霜。
中年男子心知情势危急,自是不敢迟疑。
“快,大家都去收拾行李速速离开,其他的东西都别带。”
说着又对身旁青年道。
“去将衡儿和你姨母叫上,就说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青年闻言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才转身朝不远处的帐篷走去。
中年男子见所有人都动作起来也稍微放宽了心,只他自己却是维持着护卫的姿势仍旧立在原地。
不多时就见一妇人牵着一个八岁左右的总角孩童,在那清俊青年和一年长仆妇的陪同下从帐篷内疾步奔出。
黑暗中,因有火光照耀的关系,那牵着孩童身穿精致常服的妇人眼中的惊惶依稀可见,只她的目光明显在搜寻着什么,待看到正与向月,向花兄妹对峙的中年男子时,才明显松了一口气。
“肖郎!”
妇人高呼了一声。
语气不乏忧急。
中年男子闻言立即回身,两人目光于是遥相而对,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带着衡儿,余舟,和老陆他们一道上路,你们先走,我会立刻赶上你们。”
妇人听了自家夫君的话,却是红了眼眶,她做不到抛下对方,可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心中再不舍也得做出选择,深深地看了眼中年男子,终是狠了狠心含着泪点了点头。
“衡儿,跟紧阿母,千万不要松开阿母的手,夜里黑,仔细着别摔了。”
“可是,阿耶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孩童感到悚然,望着自己父亲高大的身影,不禁有些踌躇。
“衡儿,乖。我们先走,你阿父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的。”
说完妇人就不由分说牵了他的手,朝已等在前头的队伍中走去。年长的仆妇,和名叫余舟的青年见状则立即跟上。
肖衡被自己的母亲拉着向前,意识到发生了大事的他忍不住转过头注视着自己的阿父,见对方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心里既迷茫又不安。
一群人只敢带了自己的行李,牵了马匹匆匆地往之前来时的道路奔去,那情状似犹恐迟了就会丢了性命一般。
跟着自家姨母走出一段距离的余舟,越想越是气愤于是不顾身旁仆妇劝阻,又突然折返回来,冲到向月向花两兄妹跟前大声囔道。
“你们这般强取豪夺,明目张胆地霸占他人钱财,毁掉他人生计,就不怕遭天谴吗。”
“奉劝你们最好回头是岸,否则……”
只他话还未完,便被破空而至的长鞭勒住了脖颈,接着又被一股力道拉扯着被拽倒在地。
“找死!”
向花杏眸一寒,如看将死之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向月则是冷眼旁观着向花对余舟的折磨和惩罚。
“余舟……”
中年男子眼看自己的外甥被长鞭鞭挞,被向花用那似活物的鞭子勒喉拖拽,一时怒从心起再难自持。
注意到中年男子企图和向花性命相搏,神情冷峻的向月当即取下腰间翎羽扇,一挥手间已割断了对方喉咙。
“别玩了,拿了你要的东西就走。”
“你若还是不满意去将那些人杀了也行。”
向花心知自家阿兄已是不耐,便也不再放肆,手中长鞭一挥,已然奄奄一息的余舟便被甩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兄长,你在此地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心心念念的珍宝近在眼前,向花早已迫不及待,得到向月首肯遂轻喝一声朝前方的帐篷奔驰而去。
大概一炷香后,一直等在原地的向月就见向花一手环抱着一个木箱子,一手捉着缰绳骑着马朝他驶来。
待人到了近前,向花欣喜的面容也入他眼中。
“兄长,瞧,这么大一箱子。这里头装的可都是我搜罗的好宝贝。”
向花眼角弯弯像个得了礼物的孩童。
见自家妹子如此开心,向月纵容一笑。
“既已心满意足,这就走吧。”
向花爱不释手地抚摸了几下怀里的漆木箱子,而后将之递给向月。
“宝贝有些重,烦劳兄长先为我收着。”
见向月伸手接过,这才又收起自己的长鞭别于腰间。
“兄长,等等再走。我去放把火。”
向月一手环抱着向花的宝贝箱子,有些无奈地望着燃上火把后打马而去,将几个帐篷纷纷点着火,又折返回来的向花。
向花眼里兴奋的笑意在火光映照中那样明显,作为疼爱妹妹的兄长,向月无话可说只好暗叹了一口气。
“跟上。”
话落便调转了马头当先疾驰远去,不多时已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向花听得马蹄声响,见向月身影很快被暗夜笼罩,嘴角微微一抿遂也策马紧随而上。
向月,向花兄妹二人借着月色行至一处石砖垒成的矮墙处,就见朦胧的光里皆是残垣断壁。许多年前此处应是住着一些人家的小城,只不知是因为战乱,或是其他原因荒废了。
两人将马系好,便相继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
“天晚了,赶了许久的路,我们先歇歇,明日一早再出发去堵截谢绯衣。想必她也是要休息一晚的。”
“花儿,你答应兄长,在完成少主交待的任务前,暂且先收收心。等这次之后不论你想做什么兄长都不管你,而且陪你一起。”
向月看着靠坐在自己身旁,面容姣好的女郎,耐心十足的与其打着商量。
清楚自家兄长脾气的向花,没有错漏对方语气中隐含的那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她不想忤逆这世间待她最好的人,因此懒懒依偎在那宽阔的肩头,含糊嘟哝了几句。
“知道啦,我的好兄长。再说我哪次没有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