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衡乖巧点头离开,大概半个时辰后才去而复返,一进屋就告诉谢寰药到处都没有找见璇湖的踪影。
看肖衡沮丧的垂着头,谢寰药安抚了一番便让其出去玩了。
喝了药谢寰药总有些昏昏欲睡之感,闻着屋内宁神静心的梵香,想着一些心事的她不知不觉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敞开的轩窗外春意如画,阵阵清风吹拂着开在枝头欲落未落的梨花,一些花瓣絮絮落下霎时间便如雪飘人间,只是那样的美景无人欣赏。
璇湖依然是一袭淄衣外覆白袍手持念珠,他外出而归于傍晚时分出现在谢寰药住所门前。梨花洁白的花瓣有一些飘落在他光洁的头上,而后又坠在他宽阔的肩上。
安静的立在阶下,他望着那紧闭的屋门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多时才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右手心里握着的几枝胭脂梅,如他这样的僧侣该一心修行悟道念佛才是,可他偏要摘取颜色沾染红尘。往前也许就是深渊,可他甘心沉沦。璇湖忽而抿唇轻笑,心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在他拾级而上推开木门缓步踏入屋中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意才慢慢隐去,只那一双深若碧湖幽潭的眼眸里一抹轻嘲却是不曾散去。
谢寰药隐约听到一阵钟鸣之声,而后悠悠转醒,当察觉到屋内有人进入时下意识便提起了一颗心,当看到坐在榻边的是一直没有露面的璇湖时,她心中的警惕之意才渐渐开始松懈了几分。
心下狐疑璇湖的突然到来,也懊恼自己的警觉性不堪一击,平复好心绪的她将视线转向屋内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因还没有掌灯,谢寰药仔细分辨也无法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给你的,今日出门采药,见这梅开在山头格外烂漫娇艳,便折了几枝回来。想着也许你会喜欢。”
说着便将那新折的梅轻轻放在谢寰药床头,而后抬起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胭红色的梅衬着谢寰药玉白病弱的脸,令其明丽出尘的容颜多了些生动和妩媚,像是窥见了稀世珍宝又像是乍见的渴望,璇湖抬起手在靠近谢寰药面颊咫尺之遥陡然停驻,于虚空中轻轻一握后又收了回去。
鼻端全是梅花的芬芳与淡香,虽不解璇湖方才的举动,也不知其为何要送她梅,本着礼貌和受其照拂和治疗的恩情,谢寰药轻声道了句谢。
说完谢她便想到自己最关心的事情,能解答她所有疑惑的人已经出现,她得问明白才是。
将那日同刘镜生死对决和最后司墨的现身大致提了下,谢寰药则问起司墨和刘镜的下落,及自己昏迷之后发生过的事来。
璇湖并没有隐瞒,对她问起的都以简洁清晰的言辞回答的十分详细。
知道了来龙去脉,谢寰药按下心中怀疑,也对璇湖多了些忌惮。虽依璇湖之言司墨当日为救刘镜将她暂时托付给他,而他之所以出现则是因不放心她独自一人,担心她可能会遇见危险。
可到底这些都是璇湖一面之词,她不得不有所保留,何况眼前人给她的感觉却与从前有些不同。
“此处可是某处庙宇。”谢寰药不经意问道。
璇湖闻言只是颔首。
“我总觉得使不上劲儿,没有力气,不知还要多久我这伤才能完好。”
谢寰药确实不太适应行动迟缓,大半时光躺在床榻之上度过,无法自由行动的日子。
璇湖听她说完周身气息攸然一沉,突然俯身牢牢锁住谢寰药因他欺身而近大睁着的眼睛。
“就这样不好么。”
“你昏睡的那两日,期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背上的刀伤深可见骨,若不用霸道些的药你哪能如此轻松。现在不过是行动上有些限制,至少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你身上的伤疤我也全都看见了,那都是经年之后留下的难以祛除的印记,你当清楚有些伤生生痛着有多么难捱。”
“我只是想为你减轻疼痛,你不该高兴吗。”
若不是璇湖不带半点情绪不见半分绮丽暧昧,他所说之言定会让谢寰药羞涩困窘难当。耳际一热,刻意忽略被璇湖见过自己身体的事实,她知道若一味纠结反而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于是转移话题。
“我竟昏睡过两日,加上这又过了四天,不是整整耽搁了六日。”
谢寰药暗自叹了一口气,很快又打起精神。
“谢你一番好心,可感觉不到疼痛也意味着我失去了自主行动的能力。”
“我这样和废人有什么区别。也许你觉得这样于我没什么不好,可我真的不习惯。”
“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才能恢复到和之前一样。”
璇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陡然轻笑出声。
“你知道此地是何处吗。这里可是我精心挑选的一处足够清净的避世之所,这座古刹是我为你,为小哑巴,我们三人寻到的安身之地。我很大度地没将庙里的其他人都赶走,全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喜欢我那样做。”
“以后你就永远都留在这里吧,没有我允许你哪里都去不得。”
“我得让你明白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当你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你就再也不能说走就走了。”
面前男子浑身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危险气息。谢寰药敏锐的直觉让她不由向后移动着身体,与之拉开距离。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自谢寰药脑海一闪而过。
“你不是璇湖,你是谁……”
将谢寰药戒备的语气听在耳中,璇湖悠悠然直起身,已是一派庄严圣洁之相,仿佛方才轻声细语般的呢喃不过幻梦一场。
谢寰药支撑着身体坐起身,看着背光处璇湖身形的轮廓,无声与其对峙。
璇湖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是法境,是受慕容遣之令前来阻截你的其中一人。可我也是璇湖,一缕游离于尘世的孤魂。”
“我原本只是被父母,恩师,被佛门抛弃的法境,身无长物,双手染血,既不容于世也不屑这尘世。可你出现了,一切都已不同。你是我寻觅终遇的知音,只有你懂我曲中意,能和我心中曲。我当然要抓住你,留你在侧。”
“你是我见过的除了梅花之外的另一种颜色,如此动人心魄。绯衣,当我发现自己舍不得放走你时,就下定决心要将你留在我身边。所以今后你就留在这里吧。”
“我从未如此过,从未如此想要留住什么,拥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