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寰药看着贺容仙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剑意,心里佩服之至。
若说她自己的剑法在于杀,那贺容仙的剑法则是内外兼具,攻守皆宜。她相信若是与贺容仙对上,她或极难在对方手下走上十招。
此刻的她心里对贺容仙更添了三分敬畏。
一个轻逸利落地转身贺容仙收势而立。已早就察觉到正有人立在阶旁看他练剑,回头望见谢寰药,谢钦,及静立一旁垂首恭谨的香蒲,宣姜,并无意外地勾唇一笑迈着闲庭信步般优雅的步伐,握着回鞘的玄阿(e)剑朝谢寰药,谢钦二人走近。
“绯衣来了啊!走,到屋里去坐。”
说着提步踏上石阶到了谢遥寰,谢钦面前。许是谢钦灼热的视线太有存在感,原本笑望着谢寰药的贺容仙凤眸一挑瞥了眼谢钦。
“可是想学。”
谢钦当即双眸大亮,兴奋期待的点点头。
谢寰药自也感觉到了身边谢钦激动的心情,心中好笑的同时也为其感到高兴。
无疑贺容仙是一位不可多得,举世无双的师者,谢钦若得其指点,于剑法之道定能得到一定的造诣。
仿佛是知晓谢寰药心中所想,心情颇佳的贺容仙十分爽快地同谢钦道。
“你若想学,我便教你。你根骨清奇,悟性极佳,的确是可造之才。”
“明日便从最基本的开始学。”
“至于将来你能走到哪一步就完全在你自己了。”
谢钦本就聪慧一点即透,听了贺容仙的话也没出声只郑重点了点头。
“走吧,去屋里。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贺容仙话落率先步入屋内,谢寰药望了眼背影潇洒行止优雅,一派仙风渺渺的人,则牵了谢钦的手跟在其身后。
于墨书斋中待了大约半个时辰,贺容仙问了谢钦一些近日修习的课业,随口嘱咐几句后便不再理他,和谢寰药叙话去了。
谢寰药与谢钦带着香蒲一道离开闲鹤堂,在回清露轩的路上她还仍有些怔忡。贺容仙无意间透露出了对她身份来历的猜测,但又似乎并不在意。她知道在贺容仙那般真正富有智慧的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有那么一刻她也想甚至有了冲动,想要将自己的一些经历和盘托出。
只令她惊讶的是,当她思腹要不要对其坦然相告时,贺容仙竟露出一抹笑来,问她明日要不要去山中游玩,大家结伴而行,沿途不仅可以赏景,更可登高望远抒发心怀。
迎上贺容仙诚挚相邀的目光,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答应了。
“阿姊,明日去山上,明玉郎捉一只小兔子给你。”
“明玉郎不能陪你的时候,就让它陪你好不好。”
谢寰药不明白谢钦为何突然生出了要捉一只兔子给她的念头,于是低下头不解地看着正拉着她手的小孩。
“怎么想到要去捉兔子。”
谢钦回忆起自己偶然遇见过的一幕,抬头看着谢寰药,神情十分笃定。
“有一次路过兰汀水阁,正好遇见两个躲懒的婢子,我听她们俩说女儿家都喜欢有人送她们毛茸茸胖嘟嘟的小兔子。”
“有时我来清露轩见阿姊,阿姊好多时候都一个人安静待着,我……我怕你孤单嘛。我也想送阿姊一只毛茸茸胖嘟嘟的小白兔。”
“小白兔那么可爱,我捉一只给阿姊解闷,阿姊难道不喜欢么。”
谢寰药神情一柔,伸手摸了下谢钦的发顶。
“没有不喜欢。”
“只是,你也不要总想着我,更不要因我而烦忧。我知道明玉郎一心为我着想,可你还小,并不能理解有时候一个人即使只安静待着也并不会感到孤单。”
“明玉郎说要送一只可爱的兔子给我,我听了当然高兴。不过嘛,若明日你没有捉到也不要紧。因为明玉郎的心意我已收到。如此便好。”
谢钦闻言乖巧应了,可想要为谢寰药捉一只兔子的念头却十分执着。
翌日,天气晴朗,秋风习习。一行人用过早膳便出发往凤鸣山行去。
贺容仙父亲之所以将宅院建在凤鸣山下,也因凤鸣山有着福地之称。《道德经》中曾将上虞四明山列为道教第九洞天,而作为四明山余脉——凤鸣山上的红色火成岩陡壁及飞瀑,则谓为经书中的“丹山赤水。”
贺容仙祖上多文人雅士,热衷玄学,而贺容仙父亲则喜修黄老之道,在得知汉时炼丹术大家道教祖师魏伯阳,曾于凤鸣山中炼丹修行后,更是毅然决定到凤鸣山下寻了一处依山傍水,风水绝佳之地,请得能工巧匠,花费大量钱财建造了一座庄园式宅邸。
贺容仙身着一袭素衣玄袍,以一段墨蓝色方巾束发,山风徐来,拂起他身后顷长的墨发,飘逸的衣袂,衬得他如那将要乘风而去的神仙一般。
去山上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没人知晓那山路具体是何时开凿出的。
贺容仙行在最前头,清隽如松柏的身姿与四周景致交相辉映,入得其余几人眼中都不觉会在心底生出一丝感叹。
抬头望着贺容仙如履平地毫不费力轻松无比的模样,本已精疲力竭,有些气短的谢寰药深呼一口气,继续坚持往高处攀爬行进。
只拉着她手的谢钦却是受不住了,嘴一扁委屈道。
“阿姊,我走不动了,我们歇歇好不好。”
谢寰药看谢钦小脸红透额上还冒了一层细汗,顿时有些心疼。谢钦毕竟年幼,又长在深宅之中鲜少登高攀越,会吃力也无可厚非。
望了眼身后一眼看不到头的石板阶梯,及落了一段距离提着篮筐艰难攀登的香蒲。谢寰药又回过头看向前头精力充沛的贺容仙,陈言笙两人。
“先生,我们三人都走不动了,可否先停下找一处地方歇息片刻再出发。”
贺容仙将谢寰药的话听在耳中,当即一默,后知后觉自己的疏忽大意,立刻回身看向颇为吃力的三人。
触及谢寰药明明灿灿的桃花眸,及晕红的脸颊,心中歉意顿起。就见他抬手一拂便一如只轻燕般,眨眼就到了谢寰药身边,一手挽在谢寰药腰间,另一只手则拖起谢钦,足下生风,身形几息变幻,就将二人放在了一旁可供歇息的空地上,让其到一块大石上坐下休息。
“言笙,你去帮一把香蒲。”
“我们在此处等你。”
陈言笙也不禁有些涩然,想着自己只顾跟上贺容仙的脚步向上攀爬,全然忘了照应身后的三人,此刻意会过来自己的粗心自是有些惭愧。抱歉地看了眼谢寰药,谢钦,便转身去帮香蒲了。
等陈言笙转身下了石阶。
贺容仙默默看向谢寰药汗湿的额发,通红的脸,没能藏住心里的疼惜,语气低沉道。
“怪我思虑不周,这山路本就陡峭,于你们三人来说是有些难攀的。你能上到这半山腰已非常不易,何况你身体底子本就弱,身上伤也才将复原。”
“我也不知怎的就起了邀你登山的念头,现在看来还劳你受累了。”
谢寰药不想惹得贺容仙自责,原本对方是一片好意,既然出来了就要适应当下才是。其实这一次登山她也是开心的。
“先生如此绯衣都不知该要如何自处了。”
“累点就累点,我还不至于经受不住。再不济不还有先生在吗。我登不上去了,先生就和刚才那样将我送到山上去。”
贺容仙被谢寰药一番半点不带见外的说辞给逗笑了。
“好好好,绯衣说什么就是什么。等下你没力气了,就跟先生讲,先生带你飞上山去都行。”
谢钦见此也适时插嘴凑起热闹来。
“还要带上我。”
贺容仙微笑颔首。
不一会儿陈言笙便提着篮筐,拖着香蒲上到近前来。
于是一行人停在半山腰一处可供歇息的大石上坐了会儿。之后几人饮了些水,又小坐了片刻便动身继续向高处攀登而去。